5、鬼出逃 ...
-
这是无常老爷教她的，说遇上了什么事，传话便是。阿苗是只不惹事的乖小鬼，今儿还是第一回用。
面前的画面逐渐清晰：黑无常老爷坐在一个“黑盒子”跟前，专心致志地在看着什么。白无常坐在他身旁，他穿了一身儿宽大的棉布衣裳，蓝布裤子又肥又大，破破烂烂，裤腿到膝盖便没了踪影，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交叠······阿苗赶紧捂住双眼：老爷竟然衣着暴露！
他手里拿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物件，嘴里叼了根管子吸杯子里的东西，抬头瞧见阿苗的虚影，不紧不慢道：“哦？是阿苗啊。”
“老爷，这，这是您的新、新制服吗？”
黑无常回头看了她一眼，“土包子。”
阿苗：“······”
“别理他。我新调任的地方有些特别，这衣服是后现代主义嘻哈风，我预备明日再去剪一个杀马特造型，到时候给你瞧瞧……这些东西日后不再少数，你习惯了就好。”白无常给她解释。阿苗又听后面的黑无常喊了一句，“你们拖住我去投塔！”
“······”她相信自己如果还能留在这里的话，很快就会习惯了的。
白无常见她一副快哭的样子，缓声道，“怎么了？”
阿苗这才记起正事，“无常老爷可知道宫里来了一位陆天师，他、他要我找你来，送我入轮回，若不然，便要将我打得魂飞魄散。”
“陆天师······”白无常喝了一口奶茶，摇头道，“他来头不小，不是我惹得起的人物。”
阿苗一听，这便是要撂挑子了，急了，“可、可是······”
“你从前不是想走的吗？”
“现在不一样，娟儿已经答应带我回家了！”
“你别激动啊……”白无常敲了敲桌子，道，“此事，我不能出面。若我回来了，反倒没了回旋的余地······一切还得靠你自己。”
“可我这点小把戏，根本打不过陆天师！”阿苗道，“他将我关在红莲殿，只要我敢往外逃，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将你关在红莲殿？哈哈哈。”白无常突然大笑起来，“看来老天也帮你，阿苗。”
……
“你附身到别人身上，陆天师或许会发觉，但附身到娟儿身上，纵他法力高深，也瞧不出各种究竟。为今之计，我指路与你去找娟儿，找到了她，你便有了生机。”
上下左右是密不透风的砖墙，黑漆漆的路，不知尽头，走到方圆一丈的空阔之处，道路开阔，四通八达。
这是白无常给她指的路。
阿苗在红莲殿呆了一年之久，竟然没有发现红莲殿中藏有暗道。白无常说了，这是皇家辛秘，若非生死关头，他也不会透露给阿苗。
阿苗腹诽：是啊，他们这些做鬼的，最喜欢听人间的秘密了。
“先往东南。”
阿苗步入东南方向的洞中，她也能视物，清晰的看见两边高墙上的锋利箭弩，还有悬在头上摇摇欲坠的巨石。这暗道里机关重重，幸好她是个鬼，不然早死个千百回了。
她飘得很快，能听见这暗道之中滴水的声音，很快，她到了第二个空阔之地。
“再往东北。”
阿苗记着白无常的嘱托。他要自己在这里，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必管，不必害怕。
她飘入东北那一条通道，忽而听见一声野兽的嚎叫。这一条通路不必方才，尽头有光，暗道两旁有条沟渠，沟渠里还有活水，阿苗谨慎起来，到了暗道出口，方缓缓探出脑袋。
一张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小女鬼吓得连连后退，却见那野兽给三个个赤膊壮汉拖住身子，往后拉拽。
阿苗坐在阴影之处，瞧着外头情形。方才朝她张开大口的，原是一头吊睛白老虎。两个壮汉一人抱住老虎一条后腿，还有一人甩出一条粗铁链套住了老虎脖子。
“这畜生今日怎么了……”
阿苗是个胆小的鬼。她知道这里的人虽瞧不见自己，但野兽的眼睛能看见鬼魂。她瞧着那头老虎被几人制住，再不敢做逗留，硬着头皮闯出去。
老虎朝她“嗷嗷”嚎叫，这武场上铁笼里的狼豹狮熊齐齐朝她咆哮，阿苗不敢招惹这些大爷，冲入了东北面那一条通道。
索性后面几条路都没有再出现那些机关野兽之类，阿苗飘得很快，不停地转换方向，越飘着吧心里越打鼓：方才太过紧张，不会跑岔道儿了吧？
她胡思乱想之际，终于，到了路的尽头。
阿苗是只女鬼，不需要触碰什么机关之类去打开头顶的石门，她只需要凝神屏息，身子一轻，便穿过了那一层厚厚的石头。
阿苗是从一张曲足香案下钻出来的，香案上奉着神龛。阿苗小鬼还未看清究竟是哪一路神明，就被神光驱散，幸亏她反应及时，撑开了自己的仙鹤伞，挡住了来自香案上的怒目而视。
慌乱间，她那伞来自阳间的仙鹤伞扫落了香案上的青釉四系瓷瓶，阿苗惊魂未定，听内屋里有人唤了一声。那声音娇媚婉转，闻听声音便知那是个美人。
“陛下？”
陛陛陛，陛下？
这是什么地方，这样要命？
阿苗思忖着自己方才定是走岔了道儿，怎么一走便走到这样的地方。她不知这地方是陛下的寝宫，或是哪位妃嫔的寝宫，趁现在正主未到，赶紧溜之大吉才是！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避开那香案上的神龛，极其可怜的朝桌子底下钻，仙鹤伞扛在肩头，转了个方向，正面对着她的是房梁上的螭吻神兽雕像，阿苗被那方怒目而视，惨叫一声，想也不想的钻到一处去。
正是前有狼后有虎，阿苗小鬼心里苦。阿苗这一下伤得不清，脸颊给神兽烧得火辣辣的疼，想来已被毁了容貌，哭也没法儿哭了，怎么从这地方逃走才是正理。
她从那青釉四系瓷瓶探出脑袋，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阿苗心头颤动，缓缓地将自个儿的脖子往瓶里缩……
宫门打开时发出“咿呀”一声响，殿中脚步声轻缓而齐整，那是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开始各司其职。阿苗听见一个稳健的脚步声，他不紧不慢，缓缓步入殿中，也愈来愈靠近
阿苗……所在的香案。
他在香案前的方凳上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今日哪个当班！”阿苗听见有个声音怒道。那人因为生气，声音拔高了些，所以听来尖利刺耳。以阿苗多年的经验，这位应该是个公公。
“邓川，再一惊一乍的，就滚出去。”说话之人声音有些疲惫。
邓公公！
敢叫邓公公“滚”的人……这坐着的人是陛下！
邓公公麻溜儿跪在地上，“陛下赎罪。”眼瞅着皇帝陛下点了点头，又迅速站了起来。
与自己最敬畏的皇帝陛下共处一室，阿苗表示心肝乱跳，很害怕啊很害怕，她非常想溜之大吉，但……邓公公就在眼前，兴许是个机会。她附身到他身上，解决了娟儿那桩事，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娟儿身上，陆天师定奈何不了自己了吧？
她安静躲在瓷瓶之中，屏气凝神听外边儿的动静。
邓公公给皇帝褪下龙袍，唯唯诺诺道：“陛下，今日侍寝的是婕妤许氏，现……”他一句话未说完，便接收到来自皇帝警告的目光，再不敢多嘴。
阿苗感觉到自己所藏身的瓷瓶给人扶起，瓷瓶摆放与香案前，端正放好。
机会这东西，稍纵即逝，阿苗趁那指尖尚且停留在瓷瓶之上，幽魂附上了那人的身体。
这是御前宫女，人长得俏，名字也取的巧妙，阿苗方从瓷瓶里钻出来，便得到这身体的讯息，正是叫作瓶儿。
皇帝陛下就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位置上，阿苗瞥见他高大的背影，腿打颤儿差点儿没跪下去。
照着瓶儿记忆中的位置，阿苗站定。神龛和房梁上的神明虎视眈眈，阿苗低垂着头，不敢偷窥圣颜，眼珠儿跟着邓公公那双靴子左右转动：怎么才能上他的身呢……
御膳房的宫女呈上来几样小菜，阿苗附身在人身上，倒是恢复了五感，糕点里混着酒香味儿，瓶儿姑娘大脑给她传递的第一个讯息便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妙，得小心做人。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邓公公多年侍君左右，自是明白这种时候要少说话，多做事，酒樽方罄，他便赶紧执壶为陛下满上，三杯方尽，试探地叫了一声“陛下”，得到的仍然是陛下沉郁的脸色，赶紧闭嘴，再次倒满了酒杯。
阿苗就远远儿的看着五步之外的皇帝陛下和邓公公，被神龛和那螭吻神兽盯住，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
一壶酒下去，陛下已然有些微醺了，邓公公心下自有分寸，唤了一声，“陛下，酒已满了。”
阿苗那会子正在偷瞄邓公公，鬼头鬼脑的，不知怎的便与皇帝陛下的目光不期而遇。剑眉下的一双星眸，不似阿苗想象的那般凶恶，方才小酌几杯，又使得这双眼睛里有些迷蒙之色，只可惜阿苗心虚非常，哪里敢去看那双眼里的深意，做贼似的低下头，心想：完蛋了完蛋了，今日又要死一回了……
果然，皇帝眼神一凌，道：“出来。”
陛下叫得的“出来”，不是“过来”，阿苗是个胆小的鬼，差一点儿便听从他的命令，从瓶儿身体里“出来”了。
她既没“出来”，也没“过来”，极有眼力见儿的跪下去，“陛下赎罪！”
五体投地。
这回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抬头一次。
而此时，尊贵的皇帝陛下下了命令。
“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鬼出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