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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私奔二人的近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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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刀刃的利面画出轨迹向下流动,最后汇聚在尖端、滴落在地面──滴、滴……弹跳在草地上的血珠敲动着他的神经。
这一种极度细微的声音、蚊虫飞过、敌人瞳孔的翳动、喘息、剧烈的心跳声……微弱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会在他极度专注于战斗时无限放大。
所以他没有忽略掉后方草丛的那极为隐晦的打量──但当他偏过头,声息一扫而空,空荡荡的绿林证明了他的错觉。
他一甩,将骑枪上的血液甩到了地面。
这是与同伴们决斗时留下的。
过去的他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提起武器向费奥纳的伙伴们挥动。
「放弃吧,副团长。」
「迪卢木多,团长就是希望见你一面。你那一晚不声不响地直接带走公主,总得给些解释。」
……
「不。」他简短的拒绝。
直立起了武器、利刃处向着地面展示他的友善,但战意警戒并未完全消退──此前的伙伴无须他利刃相对,没有敌意却是意志相违逆。他们想让他违背盖许。「你们该回去,回去追随芬恩,到塔拉祝福他与丽芙公主的婚礼。」
自从他成为费奥纳骑士团领舵的副手,暗处出现了许多敌人,不管是骑士团内部还是外部都有。
其中原因他是知道的。
莫纳家族的高尔是过去的费奥纳领导者,资历与年纪长于芬恩,与芬恩长年维持着亦敌亦友的关系,但正是高尔与科南的斡旋,骑士团敌对于巴斯克家族其他氏族选择服从了芬恩统管,如此一来,强大的莫纳家族认为副团长之位属于高尔。
但芬恩做出了不符合他们预期的决定──两名巴克斯家族的成员,芬恩、他,分别是团长与副团长,这让高尔的旧部心有不甘。为了安抚他们,芬恩便将赫尔茵嫁给了高尔……
「带着他们回去吧,他们受伤了需要休养。」迪卢木多指了指周围打地的骑士们,他们身上的伤并不严重,最多手脚轻伤流了些血,但清一色的昏迷──相当令人惊奇的是,昏迷的骑士们正是那些支持高尔取代迪卢木多、近些年暗地里给迪卢木多下绊子、制造麻烦的骑士。
迪卢木多并没有趁人之危,相反的,在不久前他才是被对手以欺少的攻势围击的弱者,因此他不得不将之一一击昏以免出现不可回逆的悲剧──过多的莫纳家族成员伤亡,只会加剧费奥纳内部的不合,徒增芬恩的困扰。
另一部份没有加入不久前的闹剧、此刻毫发未伤的伙伴们怎么不知道迪卢木多是怎么想?
在迪卢木多与格兰妮私奔之前,他们之中就是对迪卢木多没怎么亲近的,一路下来、看着他陷入盖许与背叛芬恩的进退维谷之际、遭遇昔日同伴的落魄追缉……却依旧不失气节与忠贞,心底是又敬佩又感慨。
这群人之中与迪卢木多关系最亲近的是凯尔帖。
他叹了口气,对同伴们发出指令,「你们退后。」
「凯尔帖?」
「凯尔帖,你要违抗芬恩的指令吗?」
伙伴们皱起眉,凯尔帖是芬恩最为宠爱的侄子,但他们并不是,尽管凯尔帖目前是他们的领队者,但服从了凯尔帖的要求就是引芬恩的怒火在他们身上。
「没听到我的话吗?退后。」凯尔帖指着一地的昏迷者,「先带他们到后面安顿。」
几个人眼神短暂交会,最终选择服从。
他是芬恩的侄子、迪卢木多的表亲,目前的情况他两边都说不上话──说芬恩谅解迪卢木多?不责怪迪卢木多?一来芬恩从没有明白表示过,只说要带回迪卢木多和公主。二来他还真不确定芬恩有何打算。
「你们会继续留在博因宫吗?」凯尔帖问。
迪卢木多摇头,「我给安格斯制造够多的麻烦了。」
凯尔帖只得说:「过几日芬恩就要与那一位小公主结婚,或许事情会出现转变。」比如芬恩原谅迪卢木多、盖许则是失效。
迪卢木多露出笑容,「我期待那一日的到来。替我祝福芬恩和丽芙。」
「我希望那是一位合格的新娘。」凯尔帖知道迪卢木多的坚持,点头,招呼着其他人带走了昏迷的同僚们。
※※※
安格斯早已等在养子的起居室。
「比起你如今遭遇的困难,我更惊讶于你的进步。」安格斯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赞许笑意。
相较于与丽芙对话时的随兴与孩子气,安格斯在养子面前端出了长辈的风范。
该说安格斯的演技好还是迪卢木多骑士单纯呢?到目前为止,迪卢木多认为,自己阅历过的男女中,再找不出有比养父还要威严、强大而睿智的完美人物了。
迪卢木多信任,并且爱戴养父,因此这位前不久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战士毫无芥蒂的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谦逊之词则未出口便给养父打断了。
「我并不喜欢称赞人,美丽的语词是我拿手的部分,但它内里包裹了毒药,会迷醉一个人的精力与意志──不过对你这样一个自负的孩子,我想应得的赞许不应该省去,否则你会看轻自己。」
被这么一说,迪卢木多更加局促了,「比起许多人我还差地远。」
不是托辞而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比起芬恩、莪相、高尔……都是,更不用提安格斯,在养父跟前,他觉得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你会因此泄气丧志吗?」安格斯问。
「不会。」几乎是没有间隔的,迪卢木多坚定地回答。
这也是安格斯毫不意外的表现,「孩子,我坚信你是战无不胜的。你年轻、优秀,身上散发出的青春与活力是这样耀眼,刺痛了你身旁的人。」迪卢木多错愕地瞪大眼,安格斯笑,「这不是错。这是你的权利你的优势,不管是你的才干智慧还是爱情的印记,不要因为旁人的诽议而压抑了自己──」安格斯伸手点了迪卢木多额头上的痣,「我可以看见你的迷茫与疲惫,你或许认定她成为了你困顿的根源?」
迪卢木多低下头,「我从来不追求女性们的好感。」
「年轻时我在米底尔身旁同一群年龄相近的孩子们学习,但我的相貌与实力引人忌妒,我的身分则成为了他们攻讦的目标。迪卢木多,不管你做的再好,世上总有人喜欢你、讨厌你,我知道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你该自己想透。」安格斯招手要养子坐到身边,肩并着肩──忽然让安格斯想到上一回他们这么坐着、闲聊时,迪卢木多的头顶才到他肩膀的位置呢。
「芬恩老了,你却在成长,即将取代他──」
「我不会取代他的位置。」
「不是在骑士团的位置,是更加重要的,青春与智慧……」安格斯摆了摆手,「我们的话题似乎越扯越远。来吧,把你的武器都拿出来。」四柄长.枪、双刃剑摆在二人眼前,「我想你还记得,当初我将这些武器交给你时,封印了他们的魔力。」
迪卢木多点点头。
「贝加尔达、莫拉尔达、迦达格、迦布德……」安格斯一一叫出了武器的名号,「他们无一不是我的族人精心锻造的强大武器,比起就是库丘林和芬恩的武器是绝对不逊色。当初封印他们的魔力是不希望学习阶段的你过度依赖武器的强大,如果一个人的强大名声是建立在自己有一把无敌的武器,那么他不值一提。」
谈起武器,迪卢木多心底那一点倦怠舜间散去,「安格斯,我可以。」他自信而坚定的说:「我已经可以感受到了,他们的低语和情感。当我在战场上握起他们挥舞,他们就像我身体的一部份。不是作为荣耀我的名声、斩杀我的敌人的工具……」
「像是手足、像上家人。」安格斯欣慰的拍了拍迪卢木多的肩膀,「他们喜欢你、承认了你。现在我要将解放他们的力量,但你要记得,贝加尔达他们的力量不是现世的凡人可以估量,凭借你与他们的合作,声息之间甚至可以毁掉一个塔拉──当你手持武器,你可以酣战,绝不要沉溺在杀戮的力量中。」
迪卢木多敛容,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年轻的骑士忽然想起了件事,问:「阿尔斯特的库丘林、达奴的儿女们……都是如此吗?」
「力量?是的,我们曾经拥有,这个世界曾经对我们敞开,但我们并没有珍惜,我们与弗魔人的斗争不只是伤害彼此,也伤害了这里的物灵。库丘林一直铭记着他的父亲卢诃的提醒,不敢将这股力量投入战场中,否则在你出生前,你的族民很可能会与我们落入同样的境地。」
安格斯开始吟咏起复杂陌生的咒语,掌心的光溢散着──
迪卢木多睁大着双眼不愿放过此情此景。那对深邃的眼眸映射着神秘未知的光点、四把武器爆发出的压抑许久的魔力交织鼓荡,在博因宫的一间不起眼的卧室中谱出了神秘而诱人的乐章……
※※※
第二日清早,迪卢木多收拾起寥寥无几的随身装备与衣物,向博因宫的主人安格斯与芮妮道别。
格兰妮站在迪卢木多半步之后,后者与自家养父陷入了离情依依的氛围,格兰妮的神色则不可避免的带了些不情愿与不解──
她喜欢博因宫,虽然中就没有自己在塔拉的王宫舒适,但相比逃跑时连日的餐风露宿,博因宫的一切相当完美……最重要的是,她可以看得出迪卢木多同样喜爱、眷恋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但迪卢木多却要选择离开。
安格斯上前拥抱养子,「博因宫的一切无法挽留你,不过看在我昨日协助你解开武器封印的分上,离开博因宫后的第一时间替我完成一个工作吧。」
「安格斯,你对我的恩情我就是付出了生命也无法偿还,仅仅是一个任务又有何困难?」
安格斯淡笑:「都柏林的森林有个奉母神之命守护圣树的巨人赛尔班,我们是多年的至交,替我送上这封信还有我诚挚的问候。」安格斯嘴上这样说,实际上这封信让他欠了巨人战士一个恩情,信上有着照护迪卢木多与格兰妮的嘱托。
但耿直的迪卢木多自是想不到这处。「我一定会尽快将这封信送到对方手中。」
……
安格斯远眺窗外离去的骑士以及骑士护送着的马车,叹了口气。
「芮妮,你看见的未来有出现任何改变吗?」
爱神的妻子静静的注视着丈夫,「安格斯,米希利安的子民有他们的定数,不要违逆她。我们该烦恼的是弗魔族的事……」
──
很多人应该对迪卢木多四把武器的另一种翻译名称比较熟悉
莫拉尔达:又译做「盛大的愤怒」
贝加尔达:又译做「微小的愤怒」
迦达格:长.枪,破魔的红蔷薇
迦布德:长.枪,略短于迦达格,必灭的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