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我好好做人》Fiye非也

27、我不愿一个人

　　那个梦境里，满是欢笑。
　　沙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一个无比美丽动人的小女孩。
　　清晨，父亲笑着摸摸她的头，把一个可爱的书包递给了她。她匆促咬着早饭奔出家门，心中懊恼：哎呀，上学又要迟到了！
　　轻快地在大山里奔跑，遇到的山民无不微笑着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一句：“小叶子，早上好啊！”
　　“早上好！”她一一回应，对那些善良的人们露出温暖明媚的笑容。
　　时间似乎眨眼即逝，转眼就到了傍晚。
　　“叮铃铃——”
　　山脚下那所学校窗明几净，沙叶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和小伙伴们说说笑笑地走在了回家路上。她知道，父亲已经在家中准备好了可口的晚饭等她归去。
　　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简单，平凡，温暖，让人情不自禁深深陷在其中，不愿醒来。
　　“沙叶，沙叶！”
　　“唉？”她回过神来，却见小伙伴们已经站在远处对她挥手：“沙叶，我们回家啦，你一个人路上小心啊！”
　　“嗯！”她笑着挥挥手，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家……
　　沙叶突然觉得心中莫名一疼，却立马摇摇头把那种奇怪的感觉晃掉。不远处，父亲已经笑着站在了家门口，小木屋内透出温暖明亮的灯光。
　　时间飞快流过，她一下子就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精致姑娘。
　　走在沿路的小镇上，山民们无不对她的绝美容颜表示啧啧赞叹，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像往常一样走进那家孤儿院，刚进门就有一群小小的孩童欢快地喊着“沙叶姐姐”奔到她身边，沙叶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从口袋中掏出糖果分给他们。
　　“谢谢沙叶姐姐！”
　　“沙叶姐姐好漂亮啊，我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娶沙叶姐姐！”
　　“沙叶姐姐才不会嫁给你呢，要嫁也是嫁给我！”
　　……
　　一群小屁孩嚷嚷着拌起嘴来，沙叶站在他们中间只觉得哭笑不得：“好啦好啦，别吵了啊，再吵就都没有糖吃了啊！”小孩们顿时乖乖闭住了嘴，满足地吃着手中刚得的糖果。
　　“咦？”沙叶微笑着抬头，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正独自一人坐在远处，呆愣愣地望着他们。
　　“沙叶姐姐你不用管那个家伙，他是新来的，听说连名字都没有，可无聊了！”一个吃完糖的小女孩也发现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赶忙拉了拉沙叶的衣袖说。
　　“没有名字？”
　　“对呀对呀，而且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石头，脏死了！”
　　“沙叶姐姐别理他，他一直就是一个人的……”
　　一直都是一个人？沙叶的心突然颤了一下，不去理会身旁吵吵嚷嚷的小孩子，她向那个小男孩走去。
　　一个人吗，一个人……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就疼起来了，似乎并不是因为同情呢……
　　“你叫什么名字？”
　　她蹲下身来，问那个小小的男孩。小男孩却是望着她出神，半晌才呆呆地说了一句：“沙叶，你好美……”
　　沙叶看他用稚气的小脸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很可爱啊，比我见到的任何小朋友都可爱！”
　　小男孩却是紧紧抿住了唇。突然，他冲上前抱住了沙叶的脖子，稚嫩的嗓音里是满满的哽咽：“沙叶，我不是什么小少爷，我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呜呜……我只不过是能辨别玉和石头，正好符合他们的要求才会被那家人收养，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不喜欢，呜呜……”
　　沙叶听着小男孩在耳边的轻轻抽泣，心中微疼：“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沙叶，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样平凡的生活？”小男孩停止了抽泣，莫名在她耳边喃喃道。沙叶愣了一下，小男孩却是松开了抱着沙叶的胳膊，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温润的白色玉环——
　　轰！
　　目光一触及到那小巧的白玉，沙叶只感觉脑内宛若经受了炸雷般瞬间响起阵阵轰鸣！仿佛打开了记忆之海的闸口般，铺天盖地的记忆像潮水般把她淹没——
　　一个小小的女孩，一个脸上带着恐怖黑色印记的小女孩。
　　她躺在屋后牛棚的饲料槽里蜷缩着身体，在寒冷的深夜从噩梦中醒来，然后透过一个老鼠洞窥视屋内——她好害怕，会再一次被醉酒的父亲从睡梦中掐醒。
　　她听到那所学校里的朗朗读书声，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渴望。从山上挖来竹笋，向一个好心的聋哑婆婆换来白纸与书本，她将书本上的内容一字一字手抄下来，然后藏在牛棚里一遍一遍地读。
　　在山中行走着，遇到山民立马远远地回避，她不敢去看那些带着嫌恶与惧怕的目光。
　　从山脚下路过，一群孩子看到她立马围了上来，大声叫嚷着丑八怪，掷出的尖利石子总是会砸破她的额头。
　　后山一座矮矮的孤坟杂草芜生，她常常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在那坟前一跪许久，墓碑上面却是连母亲的名字都未雕刻。
　　……
　　原来，是这样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沙叶眼角滚落，她自嘲地闭上了眼睛。
　　哪里会有温柔的父亲，哪里会有夸赞她的山民，哪里会有围着她欢笑的小孩子……一切，只不过是美梦一场……
　　她看着手中那块温润白玉。
　　原来她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自欺欺人的资格……
　　“沙叶……”
　　面前的小男孩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沙叶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了这个小小的孩子，放声哭了出来：“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可我好害怕一个人，没有人能帮我，我只有我自己，我好害怕我突然哪天就会被爸爸打死，和妈妈一起死去！可是我又忍不住去期待，死了以后的世界是不是会比我的世界来得温柔，那里都是亡魂，他们不会在意你的外貌，永远不会在意！不会在意……”
　　像一个在黑暗中徘徊已久而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般，沙叶放肆地流着眼泪，她感觉自己二十年来从来就没有哪次敢认真的哭过，她连呜咽都害怕被他人厌恶，害怕被父亲折磨……
　　“沙叶，不要哭……”耳边的稚嫩童音突然变成了浑厚的男声，沙叶猛然瞪大了眼睛，可还没等她挣扎，一个有力的臂弯就将她牢牢拥紧！她瞬间涨红了脸，却止不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恣意放纵，顿时又哭出了声：“黄晟，我不要喜欢你，你放开我，我不要喜欢你，呜呜……”
　　她多少次告诉自己，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
　　她多少次告诉自己，哪怕黄晟有那块黑玉，她沙叶也只不过是一个山里的野孩子，而他黄晟却是——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是黄家的小少爷啊。”黄晟在她耳畔闷声道。
　　沙叶，你这个笨蛋，这里是个梦境，你在想什么我都能听到啊……
　　“那又怎么样？”沙叶却是轻轻呢喃，她缓缓推开黄晟，落寞地看着自己手中白玉，“谁能真的不在意外貌呢，你会时时刻刻都握着你的黑玉，还是我时时刻刻都戴着我的口罩？还不如那些旁观者，至少在他们眼里我一直都是丑陋的，总好过在美与丑之间不停转换……”
　　一滴眼泪，落在了那小小的玉环上。
　　不远处的隐蔽角落，秦慕冉静静站立。她勾起唇角，望着那两个身影悄然出神。
　　这一对，才像是正常的言情剧发展嘛。
　　不过凡人的爱情，顾虑的可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