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家A团]毕业生(Y2/模特)》carrotmiao

52、第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章

　　52

　　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贴在门边的一小截透明胶带扭曲了起来，有人来过了。
　　看来土屋早就行动了啊……
　　二宫默默地开门，旋开顶灯，打量着房间里的变化。
　　突然，他想到了放在书架最里面的纪念册。
　　里面的毕业照片已经全部替换过了，按理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放着纪念册的那一排书微微挪动了位置。

　　二宫把纪念册抽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着，从头翻到尾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直到有一张自己的照片掉了出来，才看到照片的后面写着“不生气了吧樱井翔”。
　　那个白痴……二宫攥紧了那张照片。

　　青涩的还略显幼稚的笔迹，早已模糊。
　　甚至连二宫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笔迹曾在自己的照片后面存在了这么久。

　　当时正好是毕业喝酒又大吵的时候，第二天在拍毕业照的时候顺便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二宫，脸上还是褪不去的青涩，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流就在他的身后，或抱头痛哭，或举杯欢庆。
　　谁也不知道，那一天竟是真正的毕业散场，从此之后便天各一方。

　　谁也不知道，樱井翔会在照片冲洗出来之后，用圆珠笔在后面留下清晰的字迹。
　　大概那个时候，他真的想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开心毕业吧。

　　二宫觉得自己是在笑来着，虽然笑得很难看。
　　他一边笑一边摸出打火机，将那张照片化为灰烬。

　　除了毕业纪念册被翻阅过了之外，电话旁边的便笺纸边缘有铅笔的划痕。
　　上一张纸上记录的电话号码的痕迹，很可能被铅笔涂了出来，撕走了。
　　二宫努力回忆着曾经给谁打过电话……上次是给秦博士打过。
　　应该没关系。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到了窗边的文殊兰的花盆里，多了一个烟头。
　　捡起来仔细闻了闻，应该是COHIBA。
　　如果是抽COHIBA的人的话，二宫想起来了，是冥王会那边一直和自己联系的人。
　　这可比土屋派人来搜查更糟糕。
　　腹背受敌的感觉强烈了起来。

　　如果被冥王会发现了自己和樱井翔的关系之后，会不会借此将资金注入大选？
　　虽然不知道冥王会的立场，但他们想借这次选举培养自己的政坛势力，摆脱太阳会自立门户倒是一直在计划的。
　　可惜政治献金那方面一直不是自己的份内，自己也无权插手。

　　一想到最近组织内部的诸多事宜，就有些头疼。
　　土屋要大清洗，所以自己再冥王会那边操纵资金的事不能暴露。
　　而冥王会要进入政坛，也在排除异己，所以自己挪用冥王会资金的事也不能暴露。
　　腹背受敌啊……被任何一方揪出来都会被当做叛徒处理。
　　而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

　　借用森下的空壳公司转手外汇的事暂时得搁一搁，手头还有几个大庄需要清理一下。
　　暂时不能联系任何人，还是老老实实在皆川身边呆着比较保险。

　　但坏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

　　第二天，总部那边传来消息，远藤被废了。
　　至于死状如何之惨，在内部论坛上有各种各样的传闻。
　　有人说是被暗杀的，脑浆迸裂。有人说是剖腹的，肠子都流了一地。
　　但无论是哪一种版本，下手的肯定是土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皆川也保不住他……想到也算是共事了近十年的同僚，居然就这么走了。
　　想到此，二宫只觉得有一只手在勒紧自己的咽喉，越勒越紧，越勒越紧，快要窒息了。

　　如果麻袋的口越收越小，如果再勒得紧一些，自己便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逃出麻袋，要么窒息而死。
　　会是哪种呢？
　　二宫用力绞着窗帘的布料，直到勒痛了手指，才匆忙放手。

　　53

　　2022年8月5日下午1点，众议院议长在众议院议员全体会议上宣读了由天皇签名的解散诏书，宣告众议院正式解散。
　　随之而来便是激烈的选举战。

　　“看来我们已经把堀内弘志逼到这个地步了呢……”小泽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权当祝贺了：“大选在今年之内开始，对我们利大于弊，民主党那边估计还是堀内硬撑着，不过我们这边就不一样了，明日之星？”

　　小泽信心满满的笑容也稍稍平复了樱井翔的情绪，之前因为大选在即的事，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
　　但该来的还是来的。
　　本来以为堀内会撑到八月底，没想到前任首相冈崎挪用相模滩填海造陆资金一事，促使众议院很快便通过了内阁不信任案。
　　不过这样一来也对自民党有利，如果大选推迟到明年举行的话，今年上半年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樱井翔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不管灌下多少酒，头脑却异常清醒。
　　走出渡津的时候被迎面的风吹得有些趔趄，百合子有些担心地把他扶到车里。

　　酒精从胃里烧到脸颊，连脸颊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你能开回去吗？”百合子敲着窗玻璃问道。
　　樱井翔点点头又摇摇头，脖子僵硬得有些不听使唤，最后索性趴在了方向盘上，把头埋在了手肘里。

　　大选啊……这一天就这么来了。
　　自己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人生，就将随着明天第一缕朝阳的升起而跃上顶峰了。
　　等了好久的这一刻，但真正来到的时候，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厉害？
　　樱井翔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血管都唐突地跃动着。

　　但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喜悦？没有梦想成真的快乐？
　　如果前途就这么平坦地延展在面前了，为什么却看得不甚分明？
　　如果说真的一直这么顺利地走过来了，为什么又有那么多后怕和担心。

　　樱井翔有些难受地大口呼吸着。
　　酒精的气息在呼吸道里打转，混合着甘洌和醇厚，翻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置。

　　他知道……他在害怕。

　　越是即将走到人生的顶点，越害怕失败。

　　起步阶段，跌倒可以爬起来重新开始，但走到这一步，如果失败了……
　　如果失败了，自己赌上的，是之前四十年和之后所有生命岁月中的，所有所有年，所有所有时间。
　　……全部人生。

　　失败了，只会身败名裂。
　　失败了，只会一文不值。
　　失败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任何借口，在日本全国民的眼皮下。
　　他，樱井翔，将会失败得无处可躲。

　　就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如果不能继续呆在顶峰，就坠入深谷。
　　粉身碎骨。
　　或许连骨头都会被秃鹫蚕食，连尸骨都不剩。

　　他不后悔走上了这条路。
　　一直以来，他都以稳妥的方式在朝这个方向靠拢，不择手段也要进入轨道，走向那个顶点。
　　那现在这个不安又是什么？

　　……是害怕……

　　害怕啊……
　　害怕到血液都逆流到了脑子里，害怕得觉也睡不着。

　　害怕啊……

　　害怕在那个悬崖边上，会有人在后面把他推下去。

　　害怕有一天，自己被揪出无穷无尽的丑闻，一个接一个。

　　害怕全部的指责和非议向自己袭来，以前做过的所有旧账被翻出来一一对质。

　　害怕从此之后，自己的全部人生，就此完了。

　　他害怕啊！

　　54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赖岳父在自民党内铁杆的关系。
　　力排众议，推选为自民党主席，超过三分之二的赞成票。
　　如果不是岳父的威望，他绝对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桐奈的话，就没有今天的樱井翔。

　　他也想全心全意地爱着桐奈。
　　他试过，试过和妻子在法国餐厅进行浪漫的烛光晚餐，试过各种各样的情调，但到最后一步，总有些畏惧的退却了。因为他不爱她，无论她是多么完美的女人……

　　但他更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心。

　　如果真的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么现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是什么？
　　如果真的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么现在这种窒息的感觉，又是什么？
　　如果真的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心脏被揪住了，一下一下，扯得心口那么疼。
　　樱井翔试图深吸一口气，但喉咙堵塞得仿佛要窒息。
　　前方飞驰而过的车尾灯留下一抹霓影荡漾在眸子里，不知道是灯光的璀璨，还是眼里早就浸满了泪水。
　　轻轻叹了口气便顺着脸颊滑下。

　　他知道自己远没自己想象得坚决。

　　百合子轻敲玻璃的声音响在耳畔，鼓噪着，他无暇顾及。
　　只是用颤抖的手抹干了泪痕，抬起头来，发动了汽车。

　　有一个地方，无论如何也想去一下。

　　那是曾经说着要站在高点的地方，如今只有漆黑一片。
　　樱井翔竭尽全力仰望着东京塔的高度，直到后颈发酸，才能看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塔尖。
　　就那么直楞楞地戳着天际，顶着墨鸦的天空，孑然而独立。

　　那时曾拉着二宫，指着塔尖问他能看到多远？
　　还曾引用《蒙古王》里的台词信誓旦旦地说着，亮着灯的地方，都是我们的。

　　二宫只是被春夏交季的风吹得瑟缩了脖子，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那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和自己一样向往塔尖的高度吗？
　　当时的自己，竟也没问一问，轻率地就下了结论。

　　直到经历了时光的蹉跎，在社会中淘去了一身砥砺之后，再次站在这里。
　　才能从一个完整的角度，看见亮着灯的光鲜背后，是抽光了所有的嶙峋。
　　那么简单地矗立在那里，接受一批又一批仰视的目光，目睹一场又一场的悲欢离合。
　　而自己，早已不似当年时。

　　起风了，夏夜燥热的风混杂着浓重的水汽，扑腾在脸上，却能缓解酒精的燥热。

　　樱井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肺部每一个细胞，去感受擦过钢筋结构的潮湿。

　　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自作主张地将自己的梦想强加在那个人身上，令他也卷入了自己的生活。
　　猖狂吗？幼稚吗？愚蠢吗？迟钝吗？
　　不……或许是太过自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