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始末缘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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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钱留闭上眼睛，再次沉默下来。程昱稍稍起身，想把呼吸器戴回男人脸上，却清楚的看到男人紧闭的双眼中溢出的泪水。
程昱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向站在病床另一边的人。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中他看不清周博文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紧握的双拳。
程昱把视线转回到钱留身上，又在椅子上坐下来。
其实根据刑侦队的调查和郭医生提供的资料，整个案件已经有了明显的框架，也差不多能推测出前因后果。只是有些细节方面的事情，钱留不愿意说，周博文不愿意问，那这个口就只能由程昱来开。
“…你，为什么会知道伤害李梅的人是谁？”
周博文从病房出来，沉着脸嘱咐手下做好监视工作。程昱走在后面，拍拍被周博文吓得脸色大变的小警员，留下一句“有事打电话给我”，就乖乖跟在周博文身后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是周博文开的车。
程昱知道他心情不好，本来想自己当司机的，虽然回国后没时间去考驾照，但是开车的技术还是在的。
没想到却被周博文拒绝了，不仅攥着钥匙不给他，还用乌黑的大眼睛无声的盯着他看。那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直接和他来了个30秒对视，瞧的程昱这种脸皮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血气翻涌脸上透出不自然的红色，直想软下身子抱着他说一句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周博文没说一句话，目视前方心无旁骛的开着车。程昱坐在副驾，眼睛斜一下，再斜一下，偷摸的看了周博文好几回，后来发现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索性转过脑袋盯着他的侧脸看，再也没移开目光。
一路无言。
队员们在局里等了一天，他们不知道医院的状况，早就急的抓心挠肺，这会看见队长和副队长进门，噌一下全涌过来抓着人问个不停。
“程队，嫌犯招供了吗？”
“他为什么自杀，是不是精神失常导致的？”
“像他这种情况是不是该送到精神病院啊？”
“程队…”
周博文被晃的眼晕，他稳住身子，轻声而又严肃的说了一句，“别吵！”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手还抓在周博文胳膊上左右晃悠的林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惊慌的迅速把手抽走。
妈呀周哥的表情好严肃，队长你别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QAQ。
程昱眨了眨眼睛，抬手往前一指，“会议室集合。”
等人都散了，程昱侧过身子，看到对方紧锁的眉头。他扬起一只手，似乎是想摸上周博文的脸抚平眉间的褶皱，却被对方的眼神硬生生止了动作，抬起的手一顿，最后只落到对方的肩膀上。
“回去休息吧。”
周博文偏头瞅了眼肩膀上的手，后退半步把身子扭到一边，“不用，走吧。”
程昱耸了耸肩膀，把手插进口袋里，对着周博文挺拔的背影小声的吹了个口哨。
嘿，就是喜欢你这小脾气！
程昱站在门边，看了眼满脸好奇渴望求知的队员，又看了眼低头玩笔沉默不语的周博文，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了，还是自己说吧。我也就乐意宠着你，谁让我喜欢你呢！
“经过刑侦队近一个月来的追查，我们锁定了十•一八案件的嫌疑人－钱留，鉴识人员提取了钱留的指纹，经过比对，证实和第一起案件现场所留下的指纹是一致的。”
程昱边说边往桌头走。
“抓捕现场发现的榔头已经交给鉴识科，他们基本确定该物品是凶器，并从上面成功提取到人类血液，正在进行DNA比对。”
程昱用脚勾出椅子，扶着椅背慢悠悠地坐下，“咱们调查到的情况，省医院郭医生提供的资料，再加上对钱留审问时得到的信息，我们可以大概拼凑出整个案件。”
钱留的父母在他28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也是在同一年，他遇到了自己一生挚爱，李梅。
28岁的钱留，拿着父母的巨额赔偿金，奢靡颓废的混日子，直到他遇到李梅，一位劝他戒酒戒烟的善良护士。
钱留幡然醒悟，他重新振作，开始有计划的投资做生意。他曾因没经验而被皮包公司骗去上百万，也曾因合作伙伴食言损失不少钱。他失落伤心却并没有一蹶不振，因为李梅始终陪伴在他身旁，不离不弃。
30岁那年，他向李梅求婚，却被李梅的父母反对。31岁，经过一年的努力和付出，他终于如愿以偿。结婚一年以后，两人迎来了家里第一个小生命。
李梅怀孕了。
五个月的时候，钱留劝李梅申请产假或者直接辞职，医院的工作很忙，他怕出什么意外。李梅很喜欢护士的工作，不愿意辞职，她和钱留约定，六个月的时候一定会请到产假。两人欢天喜地的期盼新生命的到来，钱留甚至已经为小宝贝准备好了房间。
意外来得那么突然。因为一起医疗事故，病人家属闹到医院，拉扯中李梅被推下楼梯。
孩子没了，李梅的身体落下病根，很难再次受孕。
钱留蹲在医院外面抽了一下午的烟，然后推门进病房，抱住泣不成声的李梅，用被烟熏的发哑的嗓音说道：“别哭，这一辈子，有你就够了。”
两人甚至已经打算好要办收养手续，李梅却再次有了喜讯。钱留带李梅去医院检查，李梅不肯，她怕如果医生建议流掉，钱留会照做。
“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
钱留拗不过她，再三保证不会轻易下决定，才终于能带她去检查。幸而医生说，李梅的身体状况良好，可以考虑生下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不用钱留催促，李梅直接辞掉了医院的工作。为了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钱留把家搬到了省医院附近。
然而这一切，却是他噩梦的开始。
李梅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因为身体原因，她每周都需要去医院进行固定检查。
钱留每周都会空出一个下午的时间，专门陪李梅去做检查，李梅也笑过他小题大做，钱留笑了笑，却依旧如此。
从新家到省医院走路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附近在施工，所以道路上的路灯时好时坏，在晚上一闪一闪的很是吓人，他不太放心。
那天是固定检查的日子，钱留却被客户纠缠着不让离开。李梅在电话那头笑的灿烂，眉眼弯弯的和钱留说话，“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晚上我去接你，一定要等我。”钱留叮嘱道。
“好。”李梅笑答。
钱留不曾想过，那竟是他最后一次听到李梅的笑声。
酒席上钱留显得漫不经心，应付的喝了几杯之后，他起身告辞。钱留拿起衣服走出门，这时才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时间是三分钟之前。钱留立马打回去，那边接的很快。
“忙完了？”
“嗯。马上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钱留吓了一跳，忙问，“走哪了，离医院远吗？”
“…不远，我刚出来一会。”
“回去，在医院等我。”
李梅没说话，好一会才叹口气应道：“…好吧。”
钱留喝了酒，只能打车到医院，路上他又给李梅打了几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李梅没能再回到医院。她听了钱留的话，收起手机调头往医院走，却在一分钟后被人捂住嘴拖到角落里。
钱留疯了一样的冲向医院，他有预感，大事不好了。到处都没有李梅的身影，钱留又冲出去，往他们常走的那条路上狂奔。
昏暗的灯光，微弱的呼救声。钱留跑过去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张三那张满是惊恐的脸，是往后夜夜出现在钱留梦中日日折磨着他想忘也忘不掉的那张脸。
见有人来，张三和李寺掉头就跑。钱留忘了去追，只剩满目血红。李梅赤裸的下身满是鲜血，用虚弱的声音唤他。
“钱留…孩子…”
钱留的第二个孩子，又没了。李梅在双重打击之下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一个月后吃药自杀。
钱留曾经羡煞旁人的幸福家庭，瞬间土崩瓦解。
“钱留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死儿丧妻，变成孤身一人，对他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创伤。岳渤的侵犯行为，直接诱发了他的应激障碍。而且从郭医生那里得知，李梅的去世时间，是十月十八号。”
会议室里异常安静，只听到微微吸气的声音。
“操！”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
程昱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散会吧。”
一阵脚步声中，还能听到林放略带悲痛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好像做了件坏事，那些人都应该…”
“林放！”周博文压着声音喊了一声，“闭嘴，你可是警察。”
周博文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个明白。林放抿抿嘴，抹了一下眼睛。
对，他们是警察。有些话，他们不该说，也不能说。有些事，他们也无能为力。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个，周博文终于抬头，径直看向程昱。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钱留曾报过警。”
程昱身子稍微前倾，覆上周博文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叹口气，“…何必。”
李梅住院以后，钱留曾报警指认张三。他只认出张三，却没看清李寺。而张三因为有李寺做不在场证明，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被无罪释放。
这，也是导致钱留走上绝路的原因之一。
周博文心里不好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这件事上。
如果当初能抓到张三，如果警察再用心调查，如果给那条路多安点监控，如果治安再好一些，可能这一系列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有很多事情，我们真的也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始末缘由（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