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情》卿玖思

2、第二章

　　熊家有一家饭馆，营业的年代长久，据说是从熊贝她太爷爷那辈开张的。
　　当初的规模就是简单的一间屋，几张桌凳。
　　饭馆的名字随着时代的推移也在不断更换，从刚开始的“一间屋”，到“四季饭馆”，再到如今的“小熊饭馆”。
　　最后一次名字的更换是在小熊出生后，熊爷爷格外疼爱这个孙女，就顺嘴提了要以她的小名命名这家饭馆。

　　最近程泉跟华鑫每天早上都来熊贝家等她，美名其曰是为了文艺汇演的工作，无私奉献出早晨最美好的懒觉时间，可谓是兢兢业业不辞劳苦。
　　可实际上呢？
　　呸！
　　小熊每次一见他们身披露水出现在自家饭馆门口，心里就翻个大大的白眼。她在心里快把眼皮翻抽搐了，那俩人依旧厚着脸皮每天过来蹭早饭。
　　一听华鑫程泉是女儿同学，熊爸熊妈就乐此不疲地热情招待他们，反正就小孩子，一碗豆浆几个包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人的情绪总是会经历某种奇怪的定律变化，至少小熊认为她是这样的。
　　比如刚接手老师布置的任务时，她自信满满地一口揽下，觉得自己肯定OK没问题啊。哪怕就是不行也没事，一次主持嘛，有嘴和厚脸皮就行。
　　可越是逼近交任务的日期她反倒不如起初淡定。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遁形无影。
　　就像现在，学校文艺汇演的时间渐渐逼近，小熊每天过稿时已经开始克制不住地结巴起来。
　　所以，当程泉在她喝豆浆时猛不丁地冒出一句开场词，小熊总会被吓得一口水憋在喉咙，脑袋里霎时间跟白纸一样空白。接着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断断续续地接上自己的台词。
　　这种突击式的检查打得她更加手足无措，一顿早饭连噎几次。

　　不过背稿倒是小事，她最近发现了一件令心情足以低到尘埃的事情——
　　周遇安不再等她一起上下学，也不搭理她了。
　　小熊心里空落落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精心喂养大的小猫，有朝一日它跟人跑了，再也不认你这个主人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周遇安比作小猫，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每次看到周遇安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从她家饭馆前路过，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那副模样，愈加好似一只摆着高高在上旁人勿近态度的猫。

　　熊爸熊妈也注意到周遇安不常来家里了，秉着好奇心旁敲侧击问了下小熊，谁知小熊却臭着脸，“我不知道，别问我！”
　　她的怒气大得惊人，程泉和华鑫两人停下喝豆浆，弱弱相视一眼。

　　直到文艺汇演的那天，周遇安都没主动跟她说一句话，小熊像是怄了口气，他不主动，她也不要主动。
　　他当高高在上的猫，那她就要做遥遥不可得的美人鱼！

　　为了这次汇演，小熊特意穿上妈妈新买的白色连衣裙。
　　化妆间在学校大礼堂的后面，一进去扑了满鼻子的脂粉味。
　　平时相熟的同学都画成大红脸，眉心还点上颗精致的小红痣。
　　相同的发型，相同的服装，大家一排排站得笔直，要不开口谁也认不出谁。
　　小熊也光荣地成为其中一员，只是身上独特的白色裙子勉强让她有了个显著的标志。

　　化妆对小女生而言，总是神秘且高尚的，好像一画上妆容自己就是闪闪发亮不可一世的公主了。
　　小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萧大哥的阿朱。
　　除了漂亮，就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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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看到被老师推过来的华鑫和程泉。
　　男生们也被上了妆，白面红脸颊，眉心正中一点红，诡异又好笑地裂开嘴，像是在极力排斥涂抹在嘴唇上的口红。
　　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就像陪爸爸看的僵尸电影里，那些跟在轿子旁，一蹦一蹦的小冥纸人。
　　小熊情绪陡然沮丧几分，在这举国同庆的日子里，她不应该想到那种电影的，更不应该把跟自己相亲相爱的同学们想象成纸人。
　　越想越心虚，趁着老师给其他人补妆，小熊偷偷抽过纸，一脸心疼慢吞吞地擦掉脸上的妆。

　　镜子里突然蹦出另一张白脸，耳边响起熟悉又欠揍的笑声，“熊贝你擦掉干吗，不挺好看的嘛？”
　　小熊瞪着镜子里的华鑫，“你看过《音乐僵尸》吗？”
　　“看过，怎么了？”
　　小熊不说话了，她没擦掉眉心的红点，怕太明显老师会追过来补上。
　　华鑫自己对着镜子看了会，觉得是有点别扭，学她擦掉脸上的粉和腮红，眉心的红点也被抹掉了。

　　汇演快开始了，小熊和程泉被老师带到礼堂帷幕后等着。
　　负责化妆的老师回头见华鑫脸一块白一块红的，忙过来拉住他，想帮他补好妆。
　　华鑫连连失叫，直到把放弃演出作为威胁，老师才作罢。

　　汇演开始，礼堂里的大灯一盏盏暗下去，黑暗逐渐蔓延，只留舞台上三盏晕黄的大灯照得明亮。
　　遥遥望去，满眼是黑压压的人头，空气闷得人有点晕，现场依旧人声鼎沸，离音响又近，小熊脑仁被嗡得疼。
　　也真是奇怪，这脑袋一疼，紧张的情绪似乎就被抛之脑后了。

　　先是校长主任讲话，在舞台上试了半天的话筒，喂喂喂的声音直往小熊和程泉耳朵里钻，跟电钻一样，震得耳朵发痒。
　　两人蒙上耳朵蹲在地上，边上的指导老师也跟着蹲下来，捂着耳朵大声跟他们嘱托别太紧张之类的。
　　小熊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只知道点了头老师便不会再多话了，所以她不住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小小的脑袋恨不得往地上砸。
　　程泉见状也跟着啄米。

　　学校小礼堂没人时显得特别空旷清凉，人一多就拥挤闷热起来，再加上今天天气本就晴朗无云日照当头，他们就像被闷在一个温热的大炉子里，不加热也炕得慌。

　　前面校长已经吭哧吭哧讲完话，座位上的人刷拉拉起立，国歌的前奏响起，老师拉着小熊二人起身。
　　国歌之后便是校歌，学校的音乐老师在前面做指挥。
　　小熊偷偷透过帷幕的缝隙，看到音乐老师兴致高昂地挥舞着指挥棒，舞台前黑乌乌一大块都是同学们，舞台上的灯光勉强只能照亮前几排人的影子。
　　大家跟在老师的指挥下，咿呀咿呀唱着校歌，声音听起来整齐又响亮。
　　她的心也跟着高高扬起。

　　座位是按照年级级别由前往后排布的，所以他们六年级被安排在最后几排。小熊再怎么望眼欲穿也穿不到自己班上，音乐声还没停她就缩回头不再张望。

　　音乐一结束他们就要上场了，灯光的笼罩下，一切变得虚幻朦胧。
　　小熊和程泉俩人脸上挂着十足官方礼貌的笑容，有条不紊地开场、报幕。
　　少男少女稚嫩又字正腔圆的声音挣脱了音响的困缚，顺着闷热的气息飘向礼堂的每一寸空间。

　　黑暗中，周遇安的座位靠近过道，他前面坐着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七的男生，那人腰轻松一挺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
　　耳边听着熟悉的声音，可偏偏见不着人，周遇安偏开头上半身歪在走道里。
　　明亮的舞台上站着俩人，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模样，但知道，其中那个穿裙子的短发女生是熊贝。
　　她跟程泉是差不多高的个头，灯光染黄了她的白裙，比起声音，她模糊的身影似乎更具有感染力。
　　今天熊贝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平时活奔乱跳的小胖妞，此刻像个高傲闪亮的小公主，周身散发着前所未有过的光芒。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上来，周遇安记不清那些低年级的小同学们在唱什么，也没力气去看他们跳什么演什么，脖子歪一会就疼了。
　　小熊报幕他都懒得听了，直接缩回椅子里打瞌睡。
　　班主任华老师经过身旁，轻轻推他一下，周遇安瞬间醒过神，节目已经到五年级了。
　　暗光里，察觉到华老师疑问的目光，周遇安慢悠悠挺直腰板坐正，目视前方，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
　　华老师看看他，再看看前面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同学，视线在两颗高低不齐的脑袋间做了个打量，最后目光转回周遇安身上，拍拍他肩说：“你困了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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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请欣赏五年级三班的舞diǎo表演，《拾稻穗的小姑娘》。”
　　刚闭眼，就听到熊贝清脆响亮的报幕声，周遇安一愣，随即噗嗤笑了出来。
　　这声轻笑很快被礼堂内更大的嬉笑声淹没。
　　原本安静的礼堂瞬间活了过来一样，逗笑声、鹦鹉学舌声不绝于耳。
　　周遇安歪着头去看舞台上的情况，那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模有样地报完幕，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在大家的笑闹声中下了台。
　　站在周遇安身旁的华老师也忍不住笑出声。

　　散场时，周遇安跟着班级队伍往外走，周围说话声快要盖过音响里校长的声音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
　　“那个女生真搞笑啊，我数了下，她一共说了三次‘舞diǎo’，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是的啊，我们老师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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