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29、伤口感染

　　记起他的伤口，慧遥感到不妙，忙上前推他，就发现他浑身发烫，昏迷得不省人事，当即慌了神，“沈麟君，你怎么样？你醒醒啊！醒醒！麟君，醒醒啊。”
　　麟君微微睁开眼，喃喃叫了句她的名字，又迷糊地闭上了眼睛，勉强回答，“头疼，难受！别摇我，让我睡会儿。”
　　“不要睡啊！”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慧遥冲进雨中，敲开二蛋家的门，“二蛋，二蛋，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慧遥把麟君扶进车里，二蛋启动车子，一面一路快速直下，一面安慰慧遥，“慧遥，你别急，虽然我们村口的桥被炸毁了，可我可以带你们绕道到刘家村那座桥，那座桥是今年新修的，一定没问题。”
　　一路上，二蛋冒着大雨开着自己的车子在泥泞不堪，宽窄不一的村内道路上左转右颠的，麟君根本无法坐稳，一会儿倒在慧遥怀里，一会儿失衡要撞到一边车门。
　　慧遥也顾不得别的，只紧紧抱住他，尽量给他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休息。
　　车子开到刘家村的那座桥旁，却被那儿的专门人员拦住了，“水势太猛，太危险了，不能让你的车过去，回去吧！”
　　“求求你们了，”慧遥急着向他们解释，“我朋友他生病了，烧得很厉害，必须要马上送他去医院，拜托你让我们过去吧！”
　　那人瞅了瞅麟君干裂发白的嘴唇和气喘不止的呼吸，便知病情不能耽误，可看了看疯狂的洪水在河中激流，到底犹豫了一下说，“算了，你们抬着他过去吧，但车是万万不能过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担待不了啊。”
　　“可是车要是过不去，我们即便过了桥，要怎么送他去医院啊？”
　　“就算让你们的车过去了，你们的车也到不了医院的，我听说下游的路也已经被冲毁了好几里了。所以，就别再多说了，赶紧抬他走吧。”
　　慧遥只得跟二蛋一起要把麟君扶出来。
　　管理人员也脱下自己身上的大雨衣，给麟君披上。
　　慧遥与二蛋不顾自己身上的干湿，一起慢慢地扶他过那个桥。
　　慧遥面对桥下的滚滚洪水依旧心中发慌，不敢低看。
　　二蛋几乎一个人支撑着麟君的整个身子，一步一步，总算过了那座桥。
　　慧遥这才上前扶住麟君，“二蛋，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可你一个人行吗？”
　　“没关系的，你的车不能停在这儿啊，你赶紧回去吧，我可以的。”
　　“呃，好，那你一个人小心点。”
　　目送着二蛋离开，慧遥一个人费力地背起了麟君，一步一步地踏着泥地向医院走。
　　二蛋回到自己车里，开始调转车头，可回头瞥见慧遥一个女孩背着一个大男人在雨中艰难前行的背影，着实于心不忍，见管理人没注意，忽又调转车头，也不管管理人在后面的呼唤与吼叫，直接冲到了桥那边。
　　他心中暗喜，“这新修的桥还不错！这次这开发商没有忽悠我们！”
　　二蛋开车去追慧遥，老远就看到她试图挥手拦自己面前的一辆车子，可路过的车辆除了甩她一身泥水，没有一个停下的！
　　二蛋赶紧把车停到了他们面前，放下车窗玻璃，“慧遥，上来，快上来。”
　　看到他，慧遥一脸诧异，“二蛋，你怎么？”
　　“我趁管理人不注意自己开车冲过来的，你们快上来。能送你们一截是一截！”
　　慧遥感激，病的稀里糊涂的麟君也费力地睁开眼睛谢谢他。
　　他们一起又把麟君送上了车。
　　车子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中开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开到被水冲毁的路面前，二蛋不得已停车，“慧遥，对不起，实在过不去了。”
　　“不，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谢谢你。”慧遥把麟君拉出来，二蛋要帮忙背着，慧遥不肯，“让我来吧，你快回去吧。”
　　慧遥扶着麟君，告别了二蛋，绕过那已经没有路的河路面一步步前行。
　　可这样实在太慢了，即便麟君也在努力自己走，可一直在雨地里对他的伤口与病情百害而无一利。
　　慧遥一咬牙，又把他背了起来，憋足一口气，“沈麟君，准备好，我们来一次逃出升天！”
　　不等麟君反应过来，她已经如同加足马力的大奔，带着他狂跑了十多米，直到身子快使不上劲儿，直到脚下打滑、身子失衡而重重地摔了一跤，她才不得不停下来。
　　在吁吁气喘中，慧遥抹了抹脸上身上的泥水，扶他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露出骄傲的笑容，“真好，沈麟君你看，这次我们竟然跑了五十多米！”
　　麟君微微睁眼，微笑着向她点点头，“累吗？”
　　慧遥稍作休憩后再次努力背着他站起来，站稳了，“沈麟君，我们继续前行了。这次，我要跑六十米，给我加油！”
　　她说罢又牟足了劲儿，开始奔跑。
　　可是，大雨还在继续，道路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更糟，她的体力也逐渐不支，终于没能坚持到四十米。
　　地球的引力仿佛在此时越来越强，她双腿的重力正在承受指数爆炸式的增长，如果再继续，再摔跤，他和她一定会一起垮掉的。
　　慧遥只得先放下他，蹲在地上边喘气边休息。
　　“如果太累，就，不要勉强，我，自己可以走的。”麟君虚弱而又勉强的声音再次唤起她的斗志。
　　“不，我一定要把你带到医院！”慧遥又不顾他的劝阻背着开始奔跑，可没到二十米，她就累得近乎走进了第四空间，那里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人，有的只是她和他以及身下的泥水。
　　她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漆黑无边的沼泽地，正在一点点向下沉陷，那泥潭漫过她的鼻孔，她开始窒息，似乎马上就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为了让自己不跟他一起倒下，在三十米处，慧遥终于放慢了脚步，开始一步一步缓慢移动，“沈麟君，我们现在不跑了，但是，我们不会停下来的。在水里，你没有放开我的手，现在，我也一定不会放弃你！”
　　麟君趴在她瘦弱而又倔强的肩膀上，虽然被大雨滴滴答答溜进来的水珠黏糊的难受，虽然被雨衣闷得难以透气，虽然被左一下右一下颠簸得骨头发酸，可他迷迷糊糊中看到慧遥脸上汗水、雨水、泥水一起不间断地往下掉，而她除了隔段时间把他放下来休息一会儿之外，从没有放弃他。
　　她那么瘦弱，却又是那么倔强、坚持！
　　他不忍，无力，欣赏，感动，震撼，而后又迷迷糊糊间跌入昏昏沉沉的梦幻中！
　　“你怎么这么沉呢！”慧遥的双腿在瘫软中发颤。
　　见他没了回应，慧遥慌乱中夹杂着无尽的恐惧，恐惧中又隐隐心痛忐忑。
　　她鼻酸难忍，目框刺激间，泪水与汗雨齐下，精神与躯体如临深渊，“沈麟君，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你知道吗？我被绑架的那几天，每天都活在地狱里，无时无刻不遭受精神和躯体的摧残，我有绝望过，可你的及时出现让我有了继续坚持的勇气。这么久以来，我最感激的人是你。”
　　她捧着他不省人事的脸，悲痛欲绝，“虽然你面上总是那么冷酷绝情，可你总会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帮我度过危机。你问我有没有把你当成朋友，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只是我不敢，我不配跟你做朋友。我不想你有事，你听到没有？千万不要有事，麟君，你别睡啊，醒醒啊！你，一定要坚持住！”
　　麟君低低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慧遥心下稍安，抹掉一脸泪水，扶着他继续前行。
　　他们终于走过了那段无法通行的道路，慧遥微微松了口气，“麟君，你撑过了最难走的路了，所以，接下来你可不能在好走的路上掉链子，你听到没有，要不然你又要功亏一篑了！”
　　麟君冲她微微点点头。
　　到了县医院，医生给麟君做完检查，立即拿出一副家长对付犯错的小孩的口气教训慧遥，“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才送来，你知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当已经严重感染发炎了。你要再拖下去，他就要没命了！”
　　慧遥喘着气，也不敢也没心情跟医生解释，只得拿出唯唯诺诺的低姿态，“是是是，是我不好，医生，求您一定要救他！”
　　麟君身在医院，浑身疼痛难忍，脑袋一紧一松，灵魂七折八歪，迷迷糊糊间，大脑随意拼接如烟往事，混杂一时不清的梦境：他多次握紧她的手，多次将她拥入怀抱，多次与她相依相持，多次与她共度生死，多次与她倾心相交。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即便他的理智不断地抗拒自己的精神出轨，可内心深处早就将她试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此循环往复，如此难辨真假，梦中现实混作一谈，他的情感理智，病痛折磨，不断侵蚀砍打那脆弱的心理屏障，直到完全毁灭、消弭。
　　他一把抓住慧遥替自己擦汗的手，奋力祈求，“不要离开我，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会爱你，疼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慧遥略有失神，复杂的情绪随波追流，半晌才抽出自己胳膊，轻抚他的额头，怅然所失，“清雯不在身边，你竟然这么痛苦。你放心，你的一片心意，她迟早会明白的，会答应你的。”
　　伤口感染发炎不是随便小事，麟君在医院犯迷糊了好几天，一会儿反胃，一会儿哆嗦，一会儿要水，一会儿昏迷。
　　慧遥在身边寸步不离地小心照料，端水送药，擦汗喂粥，即便自己也常常被肩膀的病痛折磨得暗自哆嗦，可只要他有任何需要，都眉头不眨就依言招办。
　　几天后，麟君终于恢复意识，努力坐起来，就见慧遥坐在一边打瞌睡。
　　短短几天，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角肿成熊猫，嘴唇也干得发白，想到这几天的无微不至，他簌然泪下，触手轻抚她的脸。
　　慧遥感到动静，当即抓住他的手，“要喝水吗？我来！”
　　说话间，一杯甘甜的白开水已经小心送到他嘴边。
　　麟君强忍内心的触动，咽下涌在心口的泪水，微微伸头喝了几口，“慧遥，这次，辛苦你了！”
　　“你说什么呢？你也救了很多次了，我们现在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麟君心中一动。
　　“对啊，”慧遥笑靥如花，“有来有去，扯平了！你这次真是吓死人了，以后千万不要大意了。”
　　“哦，”麟君无力瘫倒，自言自语，“扯平了？真的扯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