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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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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仆仆的,桐年被突然而至的凉风灌了满怀,呼吸到清爽空气,微微发热的额头也恢复正常。在车上时,季盛然问她要不要下车透透气,她下车后不想在公司大厅里闲翻杂志看报纸。就跟着他去看看上班族的工作环境。
一名合格的作家,要体验人生百态。大学毕业后,她专职写作,没经历过真正的职场生活,写作有时会很无聊,各行各业的兼职她倒是做过不少。
桐年跟着季盛然上了电梯。不知是楼层太高还是电梯时速太慢,一直不停。桐年疲惫的靠着电梯墙壁打了个哈欠,季盛然偏过头看她,明亮灯光下,他的脸庞在白衬衫的反光中线条利朗,柔光泛着,看她的眼神像经过光合作用后的萌芽,温柔迷人。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温度被他的眼神照射上升了好几度。心跳加大的免提声告诉她,她在对季盛然犯花痴。
她揉揉双眼,装势又捏了捏右肩膀,平心静气的说:"电梯什么时候到?我找了一天房子,肩膀都是痛的。"
"到了。"季盛然扫了一眼楼层提示后说。电梯应声而开。
手机里,愤怒的小鸟前仆后继,阵亡在无声的战场上。几只小猪嘴巴一张一合的笑不出声。桐年盘腿坐在马桶上对它瘪着嘴干笑了几声。
她在季盛然办公室的洗手间呆了足有十五分钟。季盛然的二叔在外面,她没办法出去。
依稀听到季盛然二叔爽朗的笑声,笑声太多,以至过于虚假。她还断断续续的听到季盛然的二叔说什么公司的股份,合同和让他多多相亲。
相亲面前人人平等,只要到了年龄,你的家人都会催促你去相亲。她这个无亲无故的人都逃不过,季盛然这般的大神怎么可能被放过。
季盛然的二叔走后,桐年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季盛然旁边,他站在落地窗前没有焦点的望着对面灯光璀璨的大厦。桐年仰头望着他幽暗的侧脸,起了恻隐之心,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话到嘴边又因可怜之情太过明显,收了回去。
她干脆和他一起沉默,眺望着对面的大厦,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通明玻璃墙下忙碌着宛如播放的无声电影。人有时候是多么的渺小。她感慨万千。
只是不知道身旁的季盛然看的又是什么。
时间被闪烁的光芒一点点分解,始终渗不透凝固的氛围。
季盛然在看着他!确切的说他看的是她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桐年惊诧的仰望着季盛然同样模糊不清的身影,她仿佛看到季盛然眼里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情绪。此刻,他深邃的双眸让他想到了无底洞,所有言语都被尘封在这里,竟鬼使神差般同样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他们这样沉默地互相凝视玻璃上的对方,良久,季盛然低下头冷笑了一声,桐年没有躲避,她对他举动的好奇心压制了她的羞怯。她疑惑的看向季盛然。
季盛然勾着嘴角冷淡的问:"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得到最好的惩罚?"
桐年回忆起,登记后的当天晚上,夏主编视频说过,自从季盛然的父亲去世后,他们一家无论在公司还是家族,地位一落千丈。树倒猢狲散,当初攀附他父亲的公司老将自然不会追随他。原可以升为总裁的季盛然回国后只有一个形同虚设的副总裁位置,权利亦被架空。
她听后,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可怜与同情,命运不会偏向任何人,它会用千万种或大或小的方式考验折磨宠溺你。
只是感慨以自认为拥有白面包为荣的上层社会,真正把面包吃进嘴里时未必逃的过被百般的苦涩酸楚折磨的机会。
对于他们家族的恩恩怨怨,她了解的只是皮毛。找不出合适的方式排解他内心的愤恨。只能给他一个笼统的说辞蒙混过关。
她说:"活的快乐,就是最好的报复"很明显的心灵鸡汤"不过这不是我说的,但仔细想想它也是有道理的。"
季盛然脸色恢复如常,他笑着说:"那你快乐吗?"
桐年说:"我……我又没仇人可报复。"
她眼神缥缈的看着对面的大厦。
她其实有仇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在外人眼里活的很快乐,这也是她给自己撒的一个谎,这层玻璃纸下面是什么,她自己都没勇气去往深处探究,又怎么肯轻易说出来。
季盛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到让他陌生无法洞悉掌握的桐年刚刚又出现了,她空洞的眼神让他不舒服。转身走到办公桌,边低头整理文件边问:"你刚刚在洗手间都听到了吧。"
桐年坐在沙发上敲着腿说:"不是很清楚,但差不多能拼出个大概。"
季盛然好笑的说:"那你说说,你拼出了一幅什么图?"
"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狗血,你道貌岸然的二叔竟然想让你娶他妻子的侄女,不就是怕你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他间接的就失去了一些家产和股份吗。"桐年挑挑眉得意的说出了她刚刚在厕所揣摩了半天的答案,一心二用,她手中的小鸟才会无辜的死去一波又一波。
季盛然带着夸奖的语气说:"不错嘛,这你都能想出来。"
桐年不屑地说:"我可是写作的,什么样的场面没看过。"停下锤腿的手,顿了顿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季盛然你这招瞒天过海的计策用的好。"
季盛然放下手中的文件一脸期待的说:"说来听听"
桐年因为一时的喜悦,眼睛明亮透彻,轻松的说道:"你暗地里找我登记,和我签合同。然后通过我夺得一份家产和公司股份,不会对你有任何干涉,你还能给你二叔突然一击。"
"不过,你们这种行为特别像我们小区的居民,听到要拆迁,结婚生孩子特多,多一个人多一份补助,其实也挺明智的。对吧?"
季盛然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门口,桐年从沙发上跳下来跟在他背后。
他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什么,转过身微弯着腰,桐年看到他近在咫尺若有若现的双眼皮,心里咯噔一声。
季盛然无视她的古怪的表情,平静的问:"你在找房子。"
桐年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回答。
季盛然慢悠悠说:"你已经自个琢磨出了我签合同的本意,想必你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如这样吧,你搬到我的地方住。"
桐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半天气才说:"我……"
季盛然打断她说:"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我才想到让你搬。"他略做思考了一下,接着说:"房子很大,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房租还按你现在的算。"
桐年怀疑他是不是提前准备好了,他想的如此周到,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搬家。思忖了片刻担忧的回道:"我考虑考虑。"
电梯门打开后季盛然问她:"你准备考虑多长时间?"
桐年正在平复心情,稳定思绪,回忆今天下午整个事件是怎么发展到合租这个地步的。太多重点的线索她都记不起来。她没回答季盛然的问题,往电梯里走,额头猛的撞在了温软的掌心中。
然后她整个身体被强制性的往后推了几步,季盛然的手掌紧紧的护着她的额头,她面前电梯门早就关上了。
季盛然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痛的叫了一声,不满的看着他。
季盛然伸伸手,无辜的说:"你晕的往电梯门上撞,我帮你打醒它。"
桐年没好气的说:"真是谢谢你的当头一掌让我瞬间清醒。"
"你考虑清楚了吗?"
"下楼后,再告诉你。"
"那就是考虑清楚了,搬进去的时候房间你自己随便选。"
"你……"
季盛然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没去理她。
外面天色已黑,头上的月亮散发着幽幽的亮光,充满霓虹灯的地上完全找不到它的踪影。
快要下车时,桐年还是把那句话轻轻的告诉他,有安慰也透着些怅然若失。
"其实,报复一个人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你都不会快乐。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
"更好的方法?比如呢。"
"比如,你可以把你的股份卖了,以你的才华和外貌,什么工作都会做的风生水起,人生短暂,放弃恩怨情仇,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季盛然揉揉额头,鄙视的说:"你又熬的什么心灵鸡汤。"
桐年尴尬的抽了一口气。
"嘿嘿,你别在意,权当我随口乱说的。"鸡汤灌错对象了,他又不是追随自己的小读者。听她一句话,一学期都是打鸡血状态。
桐年走后,不远处,提早拆迁留下的废墟融入黑夜里,像一个老人喘着粗气。季盛然沉默了好久,这些天,他设计让她搬家住进自己家里,骗她签合同的真实原因,到最后他真能给自己骗来心安与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