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薇不胜醉》莫灵曦

1、楔子

　　楔子
　　静谧的黄昏，夏日的骄阳总算收起了它逼人的烈焰，柔和地抚慰着这片土地。

　　跟随父母来到城西郊外拜访故友的小女孩，头一次触碰到瑰丽而神秘的自然，趁父母与故友热切攀谈之际偷跑出来的她，也终于迷失在这寂静的森林之中，再找不到来时的路。

　　跟随着翩翩起舞的彩蝶，沿着僻静的林间小道，女孩穿过高高的乔木林，视野骤然开阔。

　　隐匿在乔木林之后的，是一棵参天的古榕，广场大小的草地上，除它之外竟别无杂树。它恣意地伸展着自己的枝桠，枝梢交错着，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云，和着风游动。

　　枝叶交叠着，将阳光隔绝在外，撒下浓绿的树荫，数不清的流萤点缀其中，像是从天上撒下的繁星点点。暖阳与星光共同构成了这幅画面，半明半暗，甚为暧昧。

　　女孩被这棵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榕树震撼，不由自主地向古榕粗壮的树干走去，风舞起她及腰的长发，纯白的裙裾飞扬，恍若一丝缭绕的雾气。

　　越来越靠近古榕，她才发现榕树下竟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对于已经在这片森林里绕了五个小时的女孩来说，遇到除她之外的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那么欣慰的一件事，更何况还是同龄人。

　　她笑吟吟地朝他靠近，胸腔里装着满满的喜悦。流萤纷飞，穿墨色礼服的少年背靠着古老的榕树，栗色的发软软地搭在额间，柔软顺帖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那柔软的发。

　　看清少年脸的瞬间，女孩便把迷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会有那么俊美的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俊秀立体的五官，天之骄子，大抵就是用来形容像他这样的人的。

　　绝美的少年紧闭着眼，两抹不正常的红晕衬得皮肤病态的白皙，叶凌薇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少年蹙起的眉。

　　长而微卷的睫毛微颤，少年缓缓睁眼，深墨色的眼眸中是压抑着的喜悦，连带着如玫瑰花瓣粉嫩的唇边都有了清浅的笑意。然而，这些都只维持了一瞬，在看清楚来人后，少年的目光霎时变冷，眸中翻滚着的满是深沉的痛楚。转瞬却又再也不见，仿佛错觉般，只余了空洞。

　　女孩怔怔地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她不懂那么漂亮的眼睛里为什么盛着那么多的悲伤。

　　“你是谁？”厌弃地拂开女孩近在咫尺的手。

　　声音冷冽如刚化开的冰泉又带着几分因着病态的磁性。

　　“我吗？”女孩指着自己，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竟是一点害羞都没有的俏皮可人，“叶凌薇，叶子的叶，凌霄的凌，蔷薇的薇，是不是很美的名字，我妈妈给我取的，我很喜欢呢。”女孩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少年的瞳孔骤缩，眼中的冷意又添了一分。

　　女孩却不曾发觉，固执地再次伸出手，理开栗色的短发，覆上那光洁白皙的额。

　　少年怔住，漂亮的眼睛里是来不及掩饰的错愕。他想要再度拂开她的手，可是，女孩手心的微凉触感，却携着暖意，如婉转缠绕着的藤蔓，曲曲折折，还是一点一点蔓进了少年的心底。

　　“你发烧了呢。”掌心触到的滚烫温度，让神经大条到在森林里迷路了整整五个小时都未见沮丧之色的凌薇蹙起了眉头。

　　“你发烧了呢！”女孩软糯的声音里裹挟着的，是尚不会掩饰的担忧与关切。

　　“嗯”

　　“嗯？！”

　　“我知道了。”声音清冽，好听的紧。可这却彻底地惹起了叶凌薇的怒火。

　　“你知道了？！你知不知道发烧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像你这么严重的，很可能会烧坏脑袋你知不知道。不好好待在家养病，还跑到树下睡觉，真是不要命了！！！你这样，你爸妈会很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

　　少年的唇边略弯起一个弧度，抬眼，深墨色的眼眸中尽是讽刺，无法再冰冷的声音——

　　“我没有父母。”

　　看到她瞬间的呆滞，少年有种莫名的快意，似乎他只是个局外人，在讲述着他人的故事。

　　“对……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带了慌张的歉意。

　　少年却依旧只是淡笑着看向她，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她突然好想，好想好想抱一下这个孤独的少年。

　　于是那个似乎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少年，就这样，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女孩身上淡淡的牛奶香透过轻薄的纱裙钻进他的鼻翼，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体温，暖得好像是“家”的温度。

　　他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眸中墨色翻滚，辨不清喜怒，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抬手，想要推开那个不知羞的女孩。

　　然而一阵湿意却透过薄薄的衬衣，给肌肤带来一阵微凉，那双欲将女孩推开的手渐渐握成拳，无力地垂在身侧。

　　紧紧拥着他的女孩，一遍一遍，用染上泪水湿意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他认命地闭上了漂亮的眼睛，俊美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如果这是上苍给予他的温暖，那为什么不要。

　　古老的榕树下，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和着微凉的夜风飞舞。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咬合，谱下的乐章，唱的是谁人的婉转，又奏着谁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