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GL）》墨钧

85、第八十五章

　　树丛一阵轻微的晃动后，司绯石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她的眼睛闪亮亮的，嘴角还挂着一点微笑，如果无视掉她脸颊上的红肿，现在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占了良家妇女便宜的纨绔子弟。卫相欢与翠莲将眼光转向了跟在她身后的唐霁青，看到对方微微红肿的红唇，不禁又觉得，这分明就是一个占了良家妇女便宜的纨绔子弟！
　　似乎察觉到卫相欢与翠莲鄙视的眼光，司绯石挑了挑眉，悄无声息的挡住了她们望向唐霁青的目光，然后正色道：“现在一切你都已经知晓。右使大人，你也该有个决断了。”她见卫相欢沉默不语，于是又道“教主一心想要得到地图回复荣光，恕我直言，其心实在是天真得很。”
　　司绯石见卫相欢目光微动，看向自己，于是礼节性的朝着卫相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纵观天下大势，有谁家之天下是考绝世武功，惊世财富而起的呢？国兴，起于民；国忘，亦起于民。一人之力，纵能劈山开石，不过一莽夫尔。自古以来，谁有英雄造时事？都是时事造英雄。刘玄德高风亮节，若放在眼下平安世道，也不过是个卖草鞋的罢了。”
　　司绯石打小就聪敏，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更是时时都在想这些事情，此刻说出来，也不过是将自己一直都想着的那些话说出来，因此也显得格外的条理清晰，能说服人了。她与卫相欢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知对方是一个一心为圣教的人，正因为此，她才会毫无顾虑的潜入红衣教，也因为此，她才会仅仅因为司绯石是圣女而不惜顶撞教主。
　　卫相欢的脸色黯淡了些，她的父辈是北人，北人比南人高上一等，也是数代前就归顺了蒙古，皈依在拜火教下，世世代代都十分的虔诚，这也是为什么她以一个汉人的身份，也能当了右使的原因。司绯石所说的，也曾是她所想的。作为一个归顺且忠诚的北人，她的经历让她在更年幼的时期就在思考这些问题了。
　　她以为圣教就是她的全部答案，它们抛开了南人北人蒙古人色目人，将他们都变成了兄弟姐妹，她相信这信仰会如同阳光一样洒满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若有人了解这其中的深意，怎么会不信仰它呢？若有人知道这人间的苦痛，又怎么会不皈依它呢？
　　但很明显，司绯石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深知民族的混乱之始末，也亲身经历过其中的苦痛，但她依然不偏不倚的走在她自己认准的道理上。这道路上没有神明，也没有同行者与狂热者，她以冰冷的眼光去审视着，然后默然的走向自己的终点。而那个终点……卫相欢苦笑了一声。这样一个人是教中命定的圣女，叫她如何去面对与相信呢？
　　“那么你的意见呢？我尊敬的圣女。”卫相欢如此回答。她抛开了内心的彷徨不安，她看向了司绯石“如今朝廷与武林双管齐下，我圣教虽然大本营并不在此地，但恐怕也要难逃一劫。圣女你……”她垂下了眼帘，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上去有些可怜，她深吸了口气，这才慢慢的将话说出来“圣女你既然与中原朝廷做了交易，我恳请你，看在你曾是圣教圣女的份上，为我圣教留下一点火种吧。”
　　“我并没有那样大的权利。”司绯石回道，她听到唐霁青在身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于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卫相欢笑了一声，做出了聆听状。司绯石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将手一侧，说道：“我们要先下山去了，如今圣教有难，右使当与教主一起，以身作则。”她说完，又道：“翠莲就先跟着我一起行动，右使可放心？”
　　卫相欢看了眼翠莲，翠莲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卫相欢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疾驰而下。司绯石看出了翠莲的担忧之意，于是劝说道：“此时教主正是用人之际，想来不会为难右使的。”翠莲点了点头，她轻轻的朝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了司绯石。
　　司绯石看了她一眼，却不言语，只用讨好的目光看着唐霁青，上前去拉住唐霁青的手，轻轻的晃了晃，说道：“这边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唐霁青闻言，叹了一声，说道：“你如今既无师门，又无归处。还能去哪里呢？”她想了想，就从腰上拉出一块小腰牌放到司绯石的身上，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待我们回到唐门，再也给你一块。之后你就是我唐门的人了”她耳尖有些微红，想了想便又道：“你爱怎么过，也不会有人管你的。”
　　于是司绯石就像个得了什么讨赏一般的小狗似的笑了起来。她轻轻的用手指磨蹭了下那块腰牌，凑上去咬唐霁青的耳朵：“你把我带回唐门，我也是会带嫁妆给你的。”
　　“不要脸！”唐霁青狠狠的拧了下司绯石的手臂，跑走了。
　　司绯石在身后哈哈大笑着，带着一股子清爽劲，她看了会唐霁青跑远的背影，这才扭头过来，看向了翠莲。只是就算唐霁青跑远了，她还是稍稍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进入江湖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圣教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留有火种，也是处境艰难。你还要留下来么？”
　　翠莲昂起了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更要留下来。”她看着司绯石微笑的脸，司绯石总是在笑，她看久了，也就觉得司绯石的笑容或许就跟旁人那种面无表情是一样的，带着一种冷漠的感觉“圣教崇火，只要留有火种，终有一日，便成燎原。”
　　翠莲说完，司绯石却是半晌没有答话。翠莲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看了几眼司绯石，她从踏入这江湖就一直跟着司绯石，内心之中，对司绯石其实颇有几分对师父那样的尊重敬佩的。此刻见她不答话，便免不了内心的忐忑不安。她见司绯石往前走，只好也跟上去。过了会儿，才听司绯石道：“我不如你。”
　　为何不如？翠莲其实是不太明白的，她自认自己没有司绯石聪敏，亦没有司绯石武功高强。她有些不解的看着司绯石，司绯石却是笑笑，她目光稍转，看到了前方正等着她的唐霁青，于是低低笑了一声，就抛开了翠莲，几个跃纵就落到了唐霁青的身边。翠莲默默的咽下了与卫相欢一样想要拔刀的欲望，紧随其后。
　　而这一头，唐霁青瞅了司绯石一眼，问道：“都说完了？”
　　司绯石先是点点头，随后整个人就朝唐霁青靠了过去，期期艾艾的说道：“此后天大地大，就只有你收留我了。可一定要好好对我啊。”
　　唐霁青眉头一抽，就想躲开。但她又想起司绯石那师门不算师门，仇人不算仇人的情况，又不禁叹了一声。唐霁青的仇人分明，虽然内心痛苦，但报仇起来也不含糊，而司绯石却不同，杀父仇人与养育之恩，孰轻孰重？这份苦闷注定压在司绯石心中，也许一生都无法排解。这对于一个修逍遥道的人来说，这就如囚鸟之笼，永难挣脱。
　　唐霁青叹了一声，一巴掌按在了司绯石的额头上，说道：“你若是不乖乖的，我才不要好好对你。”她不愿对司绯石太过温柔，怕对方觉得自己对她是同情，因此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司绯石是何等聪明的人，她见唐霁青那水湛湛的眼神，明明是十分嫌弃的话，但眼底处却透出了十分的温柔。她笑了笑，伸过手去，用力的搂了搂唐霁青，小声道：“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离别。”
　　翠莲心塞塞的跟在两人身后，见两人腻在一块，简直要分不出彼此的样子，她低低的叹了一声，又看向了远处。

作者有话说

　　最多2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