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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年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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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阵清风吹过,扬起漫天花瓣。花千骨回过神来,转头看见糖宝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随一片桃花瓣被风吹起,往树下飘落了去。仿佛踩着帆一样,悠扬地在半空长打着转儿。然后,竟径直掉落到了白子画的酒盏中。
清醇的酒香四处弥漫,花千骨随着花瓣在酒盏中荡漾,她愣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酒盏之中,眼前正是白子画,不知为何,她竟紧张到不能呼吸。
白子画低头看着这个误入酒盏的小虫子,细细观察了起来,发现她生得晶莹剔透,玲珑可爱不禁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她提了起来,来回揉捏了几下,不禁微微扬了嘴角。
花千骨紧张地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不禁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咬住嘴唇,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但闭着眼似乎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注视。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却不敢抬头再看白子画一眼,甚至能感觉到他鼻腔的呼气,奇特的冰冷和温柔让她心中忍不住瘙痒了起来,悄悄睁眼看了一眼面前依旧出尘仙姿的人。
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和害怕,白子画竟不禁笑了起来。刹那间,仿佛万物都静止了。
……
花千骨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是会笑的。那爱怜的望着自己的眸子突然变得烁亮无比,像是亘古长明的星辰,像是朝花夕拾的陨日,像是盛大华丽的烟火,像是开到荼糜的花盏,绚烂的让她义无反顾的栽落进去。
心中的一切紧张与不安全被抚平,这样温柔而又慈悲的笑容直直打在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里,时空幻灭,一切都成了空白。如滚滚惊雷,如骇浪惊涛,映衬在漫天飞舞的桃花雨里,缠绕成她一生一世的劫难。
花千骨痴傻地看着他停留在唇边的笑容,一时竟忘了紧张,沉浸在他的温柔和微笑中无法自拔。
“不小心掉下来了么?”他启唇,碎玉一般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传来,却又真实无比,花千骨回过神来,却已不见了他的笑容。
白子画举杯,将银盏中的清液一饮而尽——包括,酒中还漂浮荡漾着的那片桃花瓣。
花千骨呆在那里,看着酒盏里一滴不剩,也不见了那抹桃红。
白子画低头,轻轻对着她呵了一口仙气,忘忧酒的清香迎面扑来。
花千骨整个人都被摄了魂去,望着他嘴角边的一点湿意,突然很想去舔。莫非?自己只是闻闻,也醉了么?
身子开始缓慢的飞腾起来,突然很不想离开他掌心的温暖,用力的伸出手想去握住,身子却越飞越高。
看着树下的人儿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突然鼻子竟有些酸楚。
重新安稳的又回到树枝上,躺卧在一朵桃花里,却已是大梦一生。
花千骨,再不是她自己的花千骨。
“骨头,骨头!”糖宝叫着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的花千骨,长长呼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花千骨只觉得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发现面前的是糖宝,不禁有些诧异,莫非,方才的事都是大梦一场?
“我没事……”花千骨摇了摇头,却仍觉得有些眩晕,“糖宝,我头有点晕,好像醉了……”她觉得天昏地暗的,眼前的糖宝都模糊了起来,竟想躺在花瓣中睡一觉。
“骨头,你不要睡啊,要是被忘忧酒醉过去,睡上个三四年都有可能,我可叫不醒你!”说着,它使劲在花千骨身上掐了几把,疼得她直哼哼。
花千骨甩了甩头,心里想着:不行,不能睡着,我还没有把掌门之位传给云隐,还没有拜白老前辈为师……不能睡着。如此想着,睡意去了大半。
“他就是白子画么?我还以为和清虚道长和浮屠道长一样,是一位老爷爷。”花千骨回想着方才画面,那样淡漠高贵的人直叫她不敢靠近。
“一般成仙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以后就一直是什么样子了,除非本人的意愿,不会再有衰老这一说。白子画算起来,也应该年过千岁了吧。”
“哇,好老。糖宝,我突然有些害怕,如果他是位慈祥的老爷爷,我还觉得好亲近一点,这下我觉得当他徒弟的希望更加渺茫了。”花千骨有些咋舌,白子画那么年轻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几千岁啊。
“我也不知道。你别担心啦,他若不肯,我们就缠到他肯为止。”糖宝得意洋洋道。
“呵呵,那现在人来齐了,我是不是应该变回去,跳到下面说明来意啊?”
“先看看,别莽撞,等他们商量到这事的时候再说吧。”糖宝说,“万一太快了指不定被雷音直接赶出去。”
“哦。”花千骨双脚垫住下巴,完全没有听见周围的神仙们在讨论什么,只是直直地望着树下的白子画,他的一抬手,一转头,都紧紧地牵动着她的心。
“以上皆依众仙家所言即可,妖魔冥界与人间各处外力扭曲打开来的通道就请二十诸天尽快封印。只是这一次清虚道长竟然未到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安。”玉帝捋捋胡须望着众仙似是希望有谁出来解释一下。
如今世道混乱,纷争不断,没有言明原因便缺席天宴的仙人不在少数,为何单单只问茅山派掌门一个?众仙皆有不解神色,只有少数几个知道清虚道长是守护神器之人之一,从一开始也是心神不宁。
崂山派掌门突然开口道:“听陛下说来贫道之前派去送信的徒儿也是一直没有回山,会不会是茅山出什么事了?”
“云隐来了没有?”帝君四下张望。
“没有,传来信说是正在川中灭妖,抽不开身。”帝后在一旁言道。
“茅山派弟子一个未来么?”帝君皱起眉头,一般就算掌门再抽不开身,也会派门中弟子前来的。
糖宝踢了还在看着白子画发花痴的花千骨一脚。
“快啊!该你出场了!!”糖宝大声叫道。
花千骨咕噜咕噜从树上滚了下去,糖宝默念两句,她在半空中变回了人形,十分狼狈的摔在了白子画的桌子上。心里嘀咕着降落失败,要是掉他怀里多好啊。
众仙皆大惊失色,天宴上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凡人来!就是因为太普通了,一点法力也没有,所以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花千骨手忙脚乱的扶住打翻的酒盏,生怕一个不小心沾湿了面前这人的白衣。
今天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还真多啊,白子画无语。
看着四脚朝天摔在自己面前桌上的面颊绯红的小孩,衣衫褴褛,顶个鸟窝一样的乱发,虽然经过某样强大法力的东西掩盖,他依然能感觉到她身上那一点与众不同的颇为诡异的气息。非常非常——不、喜、欢。
小孩的瞳孔漆黑发亮,好像是包容了整个星空的最明亮的水晶。此时正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着,虽然写满了紧张,可是在众仙诘问的注视下却丝毫没有恐惧。
七手八脚的扶起桌上的的杯盘狼藉,仿佛故意躲着自己的眼神一般,半点都不敢看向自己。
花千骨心中直慌,心想着怎么这么狼狈地在他面前,面对群仙却又没有半点惧意,唯独对白子画手脚都不知道啊我能给哪类放。
“哪儿来的野娃娃!”雷音突然大吼一声,跨上前来,震得糖宝都快要从树上掉下去了。糟了!就知道雷音这个爆脾气会忍不住。
花千骨怔怔的抬头看着他的两个脑袋,这个人是仙呢?还是妖怪?
突然一下身子整个腾空,竟然被他抓住后背上的衣襟,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奋力的挣扎着,却像在空中游泳似的,姿势滑稽可笑极了。
花千骨看着雷音骇人的面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天啊这是妖怪吗?不对不对,妖怪怎么会来群仙宴!可是,他长得也太吓人了吧?
“胆子太大了点吧,竟然敢跑到天宴上来捣乱!”两个头的两个嘴同时吼道。
“我……我是清虚道长让我来的!”花千骨大声喊。
“清虚老道?”周围的人愣住了,雷音也愣住了,“他让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干吗?”
“雷音,快把孩子放下,听她好好说。”帝后斥责道。
雷音这才把花千骨扔到一旁的草地上,花千骨揉揉摔痛的后背,爬起来站直了。还是神仙好说话,不像妖魔鬼怪那样难沟通。
“事情是这样的……”花千骨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把自己总爱遇鬼,然后上茅山求道,可是没办法上山就去异朽阁求了个天水滴,后来上到山却发现茅山整个被灭门,气息奄奄的清虚道长让她来天宴捎个信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讲到拴天链被夺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白子画眉头紧皱,看来妖魔二界为了妖神出世已经协成联手了。
“你的意思是你个毛头小子现在是茅山派掌门?”雷音一肚子火大,另外一个头在仰天大笑着。
“呃……”花千骨难为情的望向慈祥的帝后,“我能力有限,可不可以拜托娘娘帮我召集一下茅山派门人,好重整茅山派?”
“这是自然,你年纪小小一个人跋山涉水来天宴送信劳苦功高,清虚道长为护神器而舍身,实在是让人悲痛。我们一定会夺回拴天链不会让他和门下众弟子白死的。至于其他后事你不必担忧我们自会料理妥当。”
“谢谢娘娘!”花千骨没想到那么容易,连忙又转身跑道崂山派掌门面前,嗫嚅道:“这位道长,我上山途中碰到你的徒儿林随意的魂魄,他也请我带个信给你,他是被单春秋打散了灵体,你让他带的东西也被抢走了,他说请你原谅,后悔平时没有好好学艺。他的魂魄被困在茅山上了,尸骨葬在快要上大茅峰的那条路旁。请你什么时候把他收殓回崂山。”
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睛里隐有泪光闪烁,轻叹一声。他道是林随意像平常一样贪玩可能又误了回山,但是今天一来看到清虚老道也没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谢谢这位小施主。”
“这个单春秋简直是完全不把我们仙界之人放在眼里!抢拴天链的事他肯定也有份参与,陛下,请下仙缉令!”王屋山掌门面如铁青。
帝君点点头,却听太上老君道:“我觉得现在最大的危险是流火绯瞳杀阡陌,那人妖法如此高强,几度出入九霄殿盗取仙药竟如入无人之境。鹿野几度大战都围困不了他,把所有天兵天将都当猴耍。再说他又是群魔之首,若能先将其斩杀,妖魔实力定会大减。”
“恩,所言有理,剩下的诸位持有神器的仙家们,一定要倍加小心,万不可再出现茅山这样的惨事了。这宴会我看也没心情再开下去,如果没什么事了,这次天宴就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各为清虚道长上柱香,各司其职去吧。尊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帝君望向白子画,眼里全是沉重的托付。
白子画心神领会:“没有了。”
“那好,大家都散了吧。”
众仙心下黯然,都明白茅山屠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为了妖神出世而争抢上古神器的一轮轮厮杀,紧接着会不断上演。如今,不断强大各自实力才是正道。
王母赏赐了花千骨一些神物,安慰她先回去茅山,然后有什么事会派人来通知她。
瑶池边上,众仙都匆匆散了去。也算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这次群仙宴算是最短的一次,平日里都是不来个三五天不罢休,哪像今天一般,茅山被屠满门群仙宴自然也不欢而散。
花千骨有些不自然的走到白子画面前,完全没有了刚刚面对众仙陈述时的口若悬河,还有面对各方关于异朽阁等诘问下的镇定自若。
“白,白……”花千骨纠结着该叫什么呢?白老前辈?白师傅?白神仙?
“那个,白……白老神仙……呃……清虚道长说这个很重要,让我交给你,还……还有,可不可以请你收我为徒!”花千骨低着头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花千骨把那个传音螺高高捧到白子画面前,然后拜下身去。
白子画皱起眉头,更显得仙姿秀逸,孤冷出尘。可是那眉梢眼角浮动的,却是一抹若隐若现,久历血雨腥风的淡然和冷厉,和之前看着身为小虫的她的眼神还有笑意完全不同。
“我从不收徒弟。”简单的几个字,接过传音螺,转身拂袖而去。
“等等,白、白老神仙……”花千骨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他。糖宝也连忙从树上驾着叶子小船飞到花千骨肩头停稳了。
“求求你了,我无处可去,清虚道长说我或许可以拜在你的门下。”花千骨看着面前孤傲的仙人,和方才微笑着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清虚道长?”白子画停下步子,花千骨指指那个传音螺。
白子画手放在螺旋顶端处没有放开,先是洛河东的狮子吼从指尖里传了进来,然后又听到清虚道长的临终遗言,还有拴天链的秘密等等,以及最后再三拜托自己收面前这个高才及他腰的小孩为徒。
“洛河东,清虚道长,然后又是我,还真会一个推一个啊。”白子画无奈。左右打量了一下花千骨,生这种命格,偏偏还是个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花千骨!”花千骨惊喜的咧嘴对他笑,露出白白的小牙。
“连名字都那么煞气……”
“算命先生说要以煞制煞,爹爹也曾妄图找人给我改名和改命格,可都是死伤惨重,之后便没办法了。所以我才想要拜师学艺,我再也不想连累身边的人了!”提及爹爹,花千骨不禁有些黯然。
白子画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以后,我就叫你小骨了。”
说着转身继续往前走,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风流恣肆。
花千骨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糖宝使劲掐她。她才狂喜的飞快跟了上去。
“谢谢师父!!!”花千骨喜出望外,激动地满脸通红。
“我没说收你为徒。”白子画看也不看她。
“那……”花千骨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可以跟我回长留山,作为一名普通的弟子,至于拜师,要按规矩来。一年之内,你若能学有所成,仙剑大会上表现出色,让我满意的话,可能我会考虑一下。”
“一年?”师傅大人是在考验她么?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会做到最好的!”花千骨踌躇满志的发誓,她一定,要做白子画的徒弟!
白子画看着一脸豪情壮志的花千骨,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眉毛轻轻挑了挑,看着花千骨激动的模样。
劫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