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寂笔

7、不曾开始, 何以忧心?

　　当杜双找文意出来的时候, 一贯不擅社交的文意想着跟自己没什么话说的杜双可能会带一群朋友同事同来, 立刻直觉地拒绝了. 文意自己也知道, 她躲避人群的举动其实很明显. 大家连她自己都认为, 她害羞内向, 不擅与人打交道.

　　杜双却在电话另一头笑, “有事找你, 出来啦.”

　　文意不能再拒绝.

　　西式小菜馆里, 文意与杜双对坐着. 吃着十五块钱一碗的炸薯条, 文意很没有情调地想, 唉, 也就是二两的油, 两个土豆, 两块钱的成本, 然后, 十三块钱的情调.

　　杜双看着她, 似笑非笑地说: “哎, 听说思林跟我介绍进去的朋友史心惠好了?”

　　文意抬头, 看了她一眼, 仿佛微微惊讶, 转瞬 “噢”了一声, 又补充, “是嘛?”

　　杜双觉得她已经知道, 却又不很肯定. 很没奈何地拍一把这个迟钝儿, “你住里面的还问我!”

　　杜双是个什么都敢说的, 于是又说, “你跟思林这么久, 真的一点儿什么都没有?”

　　文意这回完全诧异地看她一眼, 杜双觉得自己白问了, 喃喃道: “真都是白操心了.”

　　文意却仿佛听懂了些什么. 微微笑答: “如果会发生什么, 早一两年也就该发生了, 不用等现在了.”

　　杜双看着她, 摸着手指上的结婚戒指, 忽然怀疑, 不确定这个女孩到底是迟钝还是深沉.

　　同样的话杜双转告了心惠. 心惠沉默着没有说话, 的确, 也许只是思林害臊, 也许只是她多心. 是的, 应该是这样!

　　此时, 史心惠与罗思林已交往三个月了. 连王宇信也知道有史心惠这么一号人物, 也曾戏问思林决定在这种年龄这种时候, 这种关系, 这种地方谈恋爱, 是否当真考虑结婚了?

　　思林明白王宇信的意思, 一男一女住一起, 若恋爱失败, 天天面对着多尴尬. 岂非要一人搬走才能了事? 而思林在和平街永定北路123号已住了快五年了, 搬家, 并不是随时会想到的一件事…… 如果不行, 女方又不愿意搬家麻烦的时候, 难道要他请对方搬走吗? 这比让他搬家更不能让人想像.

　　仿佛是一场只能好不能坏的关系, 但结婚吗? 思林不知道, 思林只是烦躁, 尤其是面对文意一贯的温和的微笑和礼貌简短的招呼时.

　　啊, 微笑, 微笑, 微笑! 思林开始憎恨! 除了礼貌, 你永远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也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不笑! 她脸上总是淡淡的笑容, 像化上去的妆, 好似露华浓新出的耐久粉底, 效果奇佳, 24小时只要是你看见的时候, 似乎都不褪色.

　　思林此刻真希望自己能找到那一瓶卸妆水, 以便看清那微笑妆容下面清楚真切的一张脸! 思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愿想像自己娶心惠, 却也不能想像和文意结婚, 他甚至几乎完全不认识她! 两年又两年, 永远只像初识的陌生人, 客气礼貌而无动于衷的迟钝淡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想干什么. 他只是…, 只是…,只是, 想找到那瓶卸妆水......

　　这样的焦急, 盲目而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