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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猫脸老太 ...

  •   16岁的夏天,我高中二年级。我的家乡,原本是避暑胜地的冰城,此时却被笼罩了一层阴冷,因为一个关于‘猫脸老太’的传言在满天飞舞。
      猫脸老太据说是一个自己在乡下独住的孤僻老太太,她的儿女都不在身边。那孤僻的老太太平时不爱跟人说话,却爱喂养些流浪猫。当她被发现孤独地死在家中后,当地民政局立刻给她儿女发了通知,但因为夏天天太热,尸体就立刻被送到火葬场,也没等她儿女回来就要火化。结果就在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给她画好妆,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一只野猫从房间的窗户跳了进去,在老太太的头边叫了几声。当工作人员听到猫叫,想去赶跑野猫的时候,野猫就从老太太的头顶越过,逃走了。接着,平躺在那里的老太太就坐了起来!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发出惊叫,但接着就是更恐怖的声嘶力竭尖叫,因为他们看到老太太的半张脸变成了猫,而且冲他们露出尖牙,咧嘴笑。
      接着的传言就是,猫脸老太能飞檐走壁,专门吃属鸡和属兔的人,尤其是小孩儿。火葬场附近调去了大批荷枪实弹的武警,但都没能堵住她。她已经流窜进了城市,而且最善从楼顶,头冲下地倒挂着,从窗户向各个住户家里观望,找小孩子吃。所以,到了晚上,各家都要挂好窗帘,不要向窗外看,因为搞不好你就会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倒挂的猫脸人脸混合体在冲你笑!
      再接下来,就有‘高人’指点说,想要破解猫脸老太的追踪的,无论大人小孩儿,都要吃十个鸡蛋,一斤大枣,而且还得是自己的姑姑给买的。没有姑姑的,就得是亲戚里属龙的人买的。
      虽然这听着很荒唐,像是小贩儿的骗局,但我的爸妈竟然很严肃地对待了这件事,嘱咐我晚上不要出去玩太晚,不要靠近窗口,还活生生让我吃了十个鸡蛋,一斤大枣!——因为我妈和我爸分别从医院和警局方面的朋友那里收到‘提醒’,说真的有许多武警受重伤,身上都是动物的抓痕和咬伤;还有几个死于剖心挖腹的撕裂伤!但他们不能说细节,因为官方对此事下令封口。
      这天傍晚,我去打篮球。因为是周末,我打了个尽兴,精疲力尽地抱着球往家走。路过以前上学坐公交需要穿过的那片小树林时,一阵凉爽的晚风吹过,让我不禁向小树林望去,一般有树林的地方,在早晚都会散发出凉气。‘如果不是管理不善,其实这片小树林还真挺好的。’我暗想,同时也想起了沐筱蓉,“不知道她怎样了?人家已经是‘大学生’了,虽说是少年班。”
      “呜~呜~”树林传来两声猫头鹰叫,恰好出现在公路上车水马龙暂时消失的安静空档。我边走,边下意识循声向树林望了望,寻找猫头鹰的影子,可是天已经很黑了。突然,我看到树林中出现一对儿幽亮的大眼睛,就好像在黑暗中看猫眼的那种幽光。‘咦?难道还真让我找到猫头鹰了?’我暗想,‘难怪叫猫头鹰,不只长得像猫头,这眼睛在黑暗里跟猫一样啊。’我停下来继续向树林观望。这时有在散步的一家三口从我身边走过,看我在张望,他们也瞄了一下。他家大概4、5岁的小姑娘还问:‘怎么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树林有只猫头鹰,你看那对儿发亮的眼睛!’我还指给他们看。那孩子的父亲也兴致勃勃地抱起女儿,给她找猫头鹰。
      “喵~”我耳边响起一声猫叫,我忽然觉得很熟悉。不是这猫叫很熟悉,因为我根本不懂猫的口音,而是这场景很熟悉:
      …...黑暗的树林边,有一对儿幽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望着我,我也在警惕地望着它,但却看不见它的脸。我身边有个男人带着女儿在看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的是树林,他们看的却是海。接着我的身边就走过一只花猫,它的尾巴勾着我的脖子扫过——可是为什么我是站着,它是在我脚边走过,它的尾巴却能扫过我的脖子?我正在疑惑,但突然就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跑,因为极度危险在靠近。我就冲着身边的父亲和女儿大喊:“Run!Forest!Run!”......
      “啊!是梦!我曾经梦到过这个场景!”我在恍惚间忽然想起为何上述场景如此熟悉。
      “有危险要降临?我在梦里是逃跑来着,而且还对那父女喊‘Run!’现在要不要喊?现在是现实吧?而且我在梦里只是跑,却并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如果其实没有危险,我这么喊,真的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我的内心挣扎着。这时,第二股凉爽的晚风从树林吹来,带来树林的草木清香,清香中还带着林中积水的腐臭。
      我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抖了,这是在梦中恐惧降临的反应。我开始迈动脚步往家的方向小跑,心里还在挣扎要不要提醒那一家三口一起走。‘慢着,我的梦里为啥只有父女?没有那个母亲?’我有股恐惧的念头出现,让我不敢回头去仔细看那个母亲的身影。
      “喵~”再一声猫叫传来,我扭头一瞄,那里站的只有父女,没有母亲。接着一个黑影从天扑下,一把拍到那个父亲的脸上,就见他的脸开始慢动作似的变形了,被活脱脱撕掉了一半儿,然后他再以正常速度倒地。接着那个黑影叼起那个小女孩儿,像叼小猫一样咬着脖子,让她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弯曲,最后那黑影幽亮的双眼瞪了我一下,一龇牙,用一只猫爪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就跑了。
      我彻底吓疯了,不知道这是梦,是幻觉,还是真的,撒腿就往家里跑!在路上,我不敢喊,因为怕没人相信我说的。我只想快点回到家里,见到爸妈。但另一种恐惧又开始滋生:我怕回到家,家里却空空无人;而所有的窗帘都开着,让我彻底暴露在随时可能出现的猫脸老太的搜寻目光下。
      ‘咚咚咚!’我玩命跑上自己家的楼层,尽量弄出大的脚步声,然后掏钥匙开门。
      当我开开门,明亮的光线让我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我妈妈责怪的说:“让你别回来晚,又忘了吧?赶紧去洗澡,然后吃饭,趁着还没凉。”我如获大赦一般赶紧去洗澡,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因为打球累得低血糖眼花了,甚至起了幻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再次去打球的时候,看见电线杆上贴了寻人启事,模糊的照片仿佛就是我看见的那对父女...
      事情过了一个多月,猫脸老太的风波似乎要无疾而终了,而我对于那父女的印象,也渐渐模糊。有时我甚至怀疑是自己低血糖后,让梦中的记忆开始浮现——偏偏我对梦的记忆是百分之百的——结果误导了自己对现实的感知。让虚幻的记忆代替了现实。——因为梦的关系,我开始在课余自己看关于‘认知科学’类的书,所以偶尔能拽出一些‘民科’(民间科学)级别的话来。
      这一晚,我又做了梦。梦见自己在度暑假,但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却发现暑假作业都没写,然后赶紧熬夜写作业。这一晚很凉快,一直有凉风吹过,风中带着远处江水的味道,甚至都没有蚊子来骚扰我。我闻着风油精的味道,把暑假作业写得津津有味。
      忽然一抬头,我看见窗外有一张带着落腮大胡子的脸,再仔细一看,不对!那是一张倒挂的脸,那络腮大胡子是它的头发倒垂披散下来!‘谁?!’我立刻站起来后退,还踢倒了凳子,但我却有不好的感觉,觉得家里没人,只有我在!
      “喵~”那张脸笑了起来,发出一声猫叫。我忽然觉得那声猫叫像是在说“你好”的变音儿。我一点儿也不想跟它问好,因为变态越有礼貌就越变态!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书架,先抄起一本儿大辞海,抓着中间的书页,散开前后的硬壳封面,让它看起来像个盾。心想它要是来咬我的喉咙,我就把辞海塞它嘴里,硌死它、噎死它、憋死它。接着我又从笔筒抄起一把剪刀,这剪刀太小了,但再小也是刀啊。我开合着剪刀,想着要是那猫脸敢凑过来,我就给它剪个‘板寸儿’的平头,让它再也不能用长头发垂下来吓唬人。
      那猫脸开始变大了,准确地说是它的嘴变大了,露出的牙龈发出腥味儿,那恐龙嘴似的尖牙沾着血,牙缝里还塞着肉!我紧紧地靠着身后的墙,寻找些安慰。这时,我的房门开了,我爸冲了进来!“爸!小心!是猫脸老太!你是属兔的!它克你!”不知道为啥,我说了这么一串话来。结果我爸说了句:“再克我也是要看究竟谁的道行深!”这时我才发现,我爸头顶顶着两只白白的兔子耳朵!然后我爸就开始变脸了,变成了满脸横肉的兔子脸,一对儿大板儿牙仿佛路易十六断头台上的闸刀,血红的眼睛能像超人一样发出激光。
      看到这情景,我倒没害怕,而是心想,既然我爸能变,我是不是也能变?我是属猴儿的,能不能变成金刚?于是我使劲儿给自己鼓气,想把自己的身体‘憋’大,然后使劲儿龇牙,想让自己狰狞一些,好能跟老爸一样冲上去,啃丫的。因为我发现老爸化身的巨兔,已经扑上去,用闸刀似的板儿牙,把那猫脸当胡萝卜一样,啃得一块块地掉皮了!但不管怎么用力,我还是不能变身,这感觉就像在梦中想逃跑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一样。
      “喵~吼~喵~吼~”那猫脸老太一会儿猫叫一会儿学老虎叫,但还真打不过我爸!“算你狠,有种别跑!你等着!”猫脸老太发出最后的猫叫,跑了。不知为啥,我听懂了它逃跑时甩下的狠话。
      “爸,怎么办?它‘码人’去了!我还不会变身...”我看着很狰狞的兔子老爸,说着很奇怪的话。
      “甭怕,还有你妈呢!你妈是属龙的!”老爸开始舔自己的伤口。我心里暗喊:我家好铞!正想着,我妈就从身后出来了,我使劲儿瞪眼睛想看看我妈头上的龙角,但我妈啪地给了我抽了个耳光,喊:“让你早点回家你不听,给我醒醒!”接着在我妈接连几个耳光下,我被从梦里抽醒了。看见我爸我妈都站在我床边儿,很关切地看着我。
      “我...我怎么了?”我发现刚才是做梦,假装没事儿人似的问。
      “你刚才使劲儿锤墙,我和你爸听见赶紧过来看,看你攥拳头、鼓腮帮,还使劲儿咬牙,最后还拳打脚踢的。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妈关切地问,还摸摸我冒冷汗的额头。
      “嗯,做了个噩梦!”我含糊地回答,然后摸摸自己的脸。
      “你刚才还自己抽自己嘴巴来着,都打红了,啥噩梦啊?我给你拿个凉毛巾敷一敷。”我妈说着就转身去洗手间。我心里暗恨:感情是我自己抽的自己?真亏!我爸也走过来摸摸我的头,然后给我倒了杯温水,刚想让我喝,就听邻居家的窗户啪地打碎了,一个黑影呼地窜到我家阳台,接着顺着一家家的阳台,跃到地面,都看不清是什么。我爸一把扯过一把折凳,对着窗口警惕着,然后冲我挥手,让我站他身后去。我妈也从洗手间寻声出来,被我爸一个手势撵回了洗手间,还把我也塞进了洗手间!
      各家的灯都亮了,邻居家传来哀号!没多久,警察来了,一家家地盘查记录,我也被禁止上学,直到调查完毕。初步调查结果是:邻居家睡觉没关阳台窗户,被飞贼爬了进去,偷窃中,被起夜撒尿的小孩子撞见,结果飞贼扑过去死死掐住了小孩子的脖子,不让他发声。那小孩濒死时在墙上乱挠,留下了许多血痕,但也没能唤醒沉睡的大人。直到那家大人听见邻居家传来‘锤墙’的声音,才慢悠悠起身看孩子,结果飞贼破窗而逃...
      这结果是居委会大妈跟大家宣布的,让大家晚上睡觉关好大窗子,云云。但我家听到这结果时,我惊愕地望向我爸妈,他们也看着我。最后我爸轻轻拍拍我的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邻家小孩没死...”听了这话,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刚刚心里莫名出现的丝丝惊恐,转瞬消失,甚至有点自豪!我妈也把我搂了搂,让我很不好意思,身体硬硬地抗拒着,因为都是16的大小伙子了!那天,我没上学,听完居委会的报告回家后,我爸又嘱咐了我一番关于我做噩梦锤墙的事儿,让我自己也不要多说。我总觉得我老爸看我的眼神有点深邃,像是想看透我,看透我心里隐瞒了的那个,真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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