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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逍遥游 二 ...

  •   外面的旗杆影子刚过最短,一队骑兵停到了客栈前。
      领头的头戴铁盔,浑身战甲,是季海与金谋都面生的人,到也没有掩藏的必要。
      “店家,六百二十九只牌子都发完了?”
      “回将军,都发完了。”
      “好!”站到门口,“众举子们听命!以各位手上的牌子号码为准,各自到店家那儿领一支铜箭,半月之后,在东省水都的校场会试,无铜箭者一律不与进场!听明白了没!”
      众人哗然,“怎么不是到京城考试?”众人疑惑,大金历代会试都是在京城皇家校场里举行,这次怎么这么奇怪?
      金谋已经从掌柜的手里领了一支铜箭,当然附带又是付了十两银子。
      屋子里六百多个人吆吆喝喝抱怨、疑惑,最终还是都领了箭,付了钱。
      金谋、季海到是省了事,本就打算去水都,这下一箭双雕,正好两者都可以兼具。
      这些人大多来自东省和北省,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如今又要赶回去,难免路上会唧唧歪歪,秦八员扛着大刀,徒步走,代脚的马早让他卖了当旅费,此刻正骂骂咧咧着。
      “秦兄。”金谋扔了条马缰绳与他。
      “嗯?这不是我的马?”光头映着阳光甚至有些反光。
      “刚去牵马,见这匹马长相豪气,多问了店家几句,说是秦兄的,就牵了过来。”
      “呵呵,好!”纵身上马。
      一壶酒、一匹马,就交了个朋友。季海拦马头走在他们身后,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晒得她有些晕眩。
      “嗳?这个是谁?老不爱讲话。”秦八员回身看看季海。
      害她赶忙坐正身子,不知为何话题会扯到她身上来。
      金谋回头看了看她,笑得灿烂,“她是内子,出外不方便就穿了男装。”
      这句话一出,差点把季海惊下马,他……刚刚说什么?内子?!
      金谋适时转过脸,没看她的表情,嘴角噙着笑意。
      “原来如此,难怪!”秦八员大笑。
      季海觉得耳朵里轰轰然……
      入住客栈时,她自然被“无情”地归类到他的旗下,省钱?要知道光她手里就捏了上万两的银票,还需要省这七八两银子?
      金谋甚至有些愉快地看着她在屋里都摸摸西擦擦,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他这种表情了。
      屋子里的桌椅都快被她擦破了,好吧,她迟早也要面对的。放下手里的抹布,“爷?天晚了,您要休息吗?”
      他愉快地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头压得低低的,就差跟她相抵了,“以后称‘你’,不许称‘您’。”
      “天晚了,你要休息吗?”从善如流,他的脾气她太清楚了。
      他仰起脸,没动,似乎在倾听外面的声音,忽然用力吹灭火烛,季海心一惊,以为出现了什么状况。
      他拦了腰一把抱过她闪进帐子,两人屏息了好久,直到轻浅的笑不小心鼓出他的胸膛,她才知道上当了,他何尝不了解她,强来的话,她自然也有套法子躲避。
      “别动,我不会怎样,你安静地待在我身边就好。”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热气呼呼地铺满她半边脸。
      渐渐熟悉黑暗,窗外的星光闪烁,正好从半开的窗子里挤进她的视野。
      “爷,我们这样……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她对未来越来越觉得渺茫。
      他伸手拿掉她的帽子,松开她的头发,让一头青丝散落在他胸前,“我终会让一切都安稳下来,你信我。”
      伸手握住她的手,两只手同样的粗糙不滑,同样的伤痕累累。他们共同经历了身边的每一件事,无论悲伤的、痛苦的还是开心的。
      安静的气氛让本就疲累的两个人渐渐放松、渐渐入睡,他们太累了,难得有这么安静的地方,没有高床暖枕,没有一地下人,却可以完全让他们放松,真奇怪!这里仅仅是个小镇里的客栈。
      季海睁开眼时,他已不见,但气息还在,下了床,推开窗,东方刚刚见红,露水很重,树叶上全湿漉漉的,他正在外面的一块空地上舒展拳脚,据说是他六岁习武以来养成的习惯。
      她习惯性地找帽子,身子还没转过去,便笑了,怎么忘了已经不在三王府了?不需要每天一早就接收各方的消息。又回转身,慢慢趴到窗框上,从今天开始,她真得轻松了。
      他的动作轻柔却又刚劲,很好看,以前总是匆匆忙忙跑这跑那儿,没一次认真看过他练拳脚,今天到很有兴致。
      “咚——咚——”敲门声。
      “谁?”
      “季老爷让定的衣裳送来了。”伙计站在门外,因为有女眷,一时也不敢进来。
      衣裳?他要乔装?整了整头发,才拉门。
      伙计递过一只白色丝绸包袱,薄薄的,不像有多少行头。
      打开后,突然觉得脸有点充血,是一身女装。很明显他不可能穿女装,穿得自然是她。
      窗外他正好收势,呼出最后一口气,才慢慢踱到窗前,趴到窗框上看她的窘况。
      “我特地定了浅色,知道你不喜欢太招摇的颜色。”
      “我不会穿得。”这么多年都穿男装,她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觉得穿女装有些受辱。
      他嘴唇紧抿,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忽然一声大笑,“我已经把你带来的衣服全送了人,要么你觉得穿睡衣出去比较合适?”
      他一说她才注意自己的身上,哪里是睡前的衣服!罩着的外衣是他的。
      自从凌云来到身边,她就没再为早晨的着装发过愁,总是一边看信一边吃饭,接了衣服便穿得,今天到因这个丢脸了。
      眼前水蓝色的女装异常刺眼,她是说什么也接受不了,“我不要穿。”
      他一个翻身进来,来到她面前,“从现在开始就改了吧,总要这样的。”
      她抬头想反驳,却被他的手指堵住。
      “放心,改了装你依然是你,我不会把你锁进院子里。况且,我们现在是自由的,谁都管不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那衣服有些刺眼。
      “其实就是件衣服,闭了眼穿上去就可以。”他轻浅地笑着,有些蛊惑的味道。
      这是她十年以来最慢的一次更衣,等到她出现时,早饭早已变成了午饭。
      金谋却依然轻松自在的饮着茶,看窗外的田园风景,与他们同路的秦八员却早已急得在屋子里转了一百三十八圈,再带半圈没转完的。
      一身水蓝色的窄袖宫装,配上白色靴子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却增添了不少的英武,可惜头上带了只白纱帽子,挡去了肩膀以上的风光。
      “咳!我说季夫人!再磨蹭下去就快晚上了,女人真是麻烦!”
      金谋看着她落座,笑嘻嘻的,“屋里没太阳,不用罩那么严实。”伸手想帮她摘掉,却被躲开了,她哪里是在挡太阳,是在挡羞!她还巴不得被太阳晒得黑黑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季海跟金谋刚吃不到一半,秦八员就已经干光了桌子上所有的菜,两人夹着筷子停在空中半天,又都缩了回去,慢慢的把饭吃完,他是自小在宫里养成的饮食习惯,她则是游历在商贾、官场上慢慢形成的优雅作风,如今跟这位仁兄同桌,到真是吃亏了,只有吃白饭的份。
      季海偷偷让伙计包了些熟腌肉和一包点心,刚刚那碗白饭,她还都不行,他是怎么也撑不到晚上的。
      上了马,沿着山道一直往东走,路上有山风、林荫到不觉得炎热,只是没走几个时辰,她便觉得肚子咕噜直叫,撑开纱,看看秦八员的马在最前面,离他们大概有五十几米,应该不会看到才是,便连忙从包袱里掏了两块点心,踢马快跑几步赶上他,“爷,饿了吧?”塞进了他手里。
      金谋也是真饿了,没说什么,笑嘻嘻地塞进嘴里。
      突然,前面的马一个转身奔回来,害她差点把刚吞进去的点心吐出来。
      “弟妹,你带吃得了?我闻到肉味了。”
      她咳嗽了半天,总算没让那块点心给噎死,这人什么鼻子!隔这么远都能闻到!既然都被知道了,再藏起来也不好看,悻悻地打开包袱,把那包腌肉给他,他还顺便把点心也提溜了一大半去,还有些惋惜,“这么少!”
      季海哭笑不得,这人是不是实在地有点太过火了?看着他三下五除二把东西都倒进了嘴里,她赶忙用最快的速度把余下的两块点心拼命塞进金谋的嘴里,三人看着空空的包袱,一个可惜、一个庆幸、一个觉得好笑。
      太过匆忙,纱帽掉到了背后,也露出了她不想让世人见的真面目。她并不很美,此刻却相当的惹人瞩目,那双因庆幸、得逞而闪着精光的眼睛是如此清亮,没错,他就是喜欢她!
      惊觉没了帽子是在看到他笑嘻嘻的脸后,想再带上,却被他抓住了纱罩不肯松手,僵持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就这么两匹马一直并排走着,谁也不肯松手。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上的晚风吹着有些凉意,他们俩也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再撑一下,再过一会儿前面就有个驿站,可以先吃点东西。”他成功地凭着“实力”获得了白纱帽,顺便再抛来个安慰。
      她饿得也没心思再去理那顶帽子,顶多再买一个就是了。
      “再过一会儿”的定义是,从太阳没落到掌灯时分。
      进了驿站第一刻,他们俩便先点了菜,等秦八员进来时,菜已经上了,亏吃一次就好,绝对没第二次,他们俩的作风一向都如此,什么皇家习惯,什么官场、商场,伦到挨饿的时候都一样!
      他们的速度着实把秦八员惊坏了,“我还以为就我饿呢。”加入到抢食的氛围中。
      季海边吃边想笑,没想到这个憨实的人居然教了他们一课,告诉他们什么叫民以食为天!
      十年前的那股子求生欲望渐渐又能感觉到了。
      狼吞虎咽地吃了晚饭,金谋正站在二楼的房间边饮茶边看窗外的夜空。
      季海抱了一大只包袱进来。
      “是什么?”金谋接了过去放到桌子上,食物的味道从里面漏出来。
      “我看了,那个光头和尚是不会自己准备吃的了,索性我多弄一点,免得明天再挨饿。明儿又是一天的山路,不多留点怎么够!他的食量那么大。”兀自打开包袱分着。
      金谋突然记起白天的事,情急之下,她把所有的点心硬塞进了他嘴里,他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丑的吃态,今天到是连续上演了两次。
      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感觉她僵了一下想争脱,最后又算了,继续分着包袱里的食物,“引辰。”
      “哦。”她的回答还是有些僵硬,对于这个名字他知道她有太多的回忆。
      “引辰……为什么会有你呢?”
      她苦笑,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她呢?有了她为什么还会有他?或者是因为有了他才有她?
      无聊的话题,也许只有情人之间才会去思考,他们也算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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