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水与花

1、第 1 章

　　云雾缭绕的仙山上，一抹明艳的红色正游走于山间，几个刹那就来到了山脚的集市。
　　“卖豆干了。”山小萌气沉丹田，没有吆喝几句就引来了一群客人，不一会儿就把手上的货物全都出售光了。
　　一个，二个，三个……山小萌清数完手中的铜板，很满意将它们倒入围裙上的大口袋。
　　“你在干什么？”准备收摊的老板，听得身后那声亲和的问询，不由得满脸欣喜，转身讨好道：“沐灵山啊，你看我今天赚了好多啊。”
　　山神目光落在山鬼的手上细细的水泡上，忍不住微微蹙眉，那美丽忧郁的神色让好几个路人追尾撞树。
　　“以后不准再出来了。”他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不容辩驳的语气。
　　听了山神的话后山鬼忍不住大小声：“为什么？不出来卖豆干我们吃什么？身为一家之主的我不应该努力为整个家庭起早贪黑的操劳吗？”
　　仙山不同于阴间，只是霹雳之外的一个平行世界。
　　沐灵山上前帮百岫嶙峋将摊子整齐的收好：“医馆的收益还是足够的，不需要你出来赚钱，我养你就好。还有我才是一家之主。”
　　那不容辩驳的最后一句话他是望着百岫嶙峋的眼睛说的。
　　既然同性相爱，自然是先告白的人才是一家之主。
　　“啊呀，这红衣的新娘真幸福，被相公这么宠着。”一边的路人顺势帮了沐灵山一把。
　　正欲开口的山萌萌的瞬间就被逼得哑口无言，那有些明媚中带点娇憨样子又引起了一场事故。
　　沐灵山叹了口气，上前，为了不触碰到那些水泡，温柔的他选择了红衣少年手腕的位置。
　　“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沐灵山还是牵着百岫嶙峋的手，防止着走马看花的山鬼被路人撞到。
　　到了青山下的小茅屋，山鬼转动手腕，挣脱了沐灵山。
　　“我不想回去。”百岫嶙峋低头避过沐灵山问询的目光，闷闷的回答。
　　当初他用计骗他一同赴死，他不点破的顺遂他的心意。
　　他明了沐灵山内心的纠结，也怕再使用强硬的手段只会逼得他越行越远。
　　既然这样能让他心结稍释不再逃离，死就死吧，反正他的归处只在他的关切救赎的目光尽头。
　　只要有他不再将他背弃，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为了安抚留住他，在到了仙山之后，他很听话的向那些被他发便当的秃驴杂毛诚恳的道歉了。
　　很诚恳的。
　　实情是因为山萌萌没有改变称谓，搞得那些人以为他是来寻衅的，又累的沐灵山一番解释。
　　最后那些道长高僧看在山神大人的面子下，才无奈的喝下那杯赔罪菜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家，百岫嶙峋振作精神把台词很诚恳地再背了一遍。
　　那人意外对小秃驴的称呼没有一点愠怒的反应，只是吃惊的看着并肩的沐灵山。
　　“恩公，你怎么也来了？”
　　好吧，是那个玻璃球馒头到仙山还是一直无视他，他不生气不生气。
　　至少在沐灵山面前要保证他宽容大度的样子。
　　正与传心交谈的沐灵山感觉相握的手一疼，只当是百岫嶙峋对于这种解释说明式交谈感到无聊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拢住山鬼的手背，将他的小手半包在手心，安抚着他不耐的心情。
　　读懂了这个动作的意思的山鬼烦躁的心情被山神水一般的温柔化得无影无踪。
　　反正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烦也就这一时吧。散漫四顾的山鬼理所应当的想着。
　　天不遂他愿，那次见面之后，那个小秃驴几乎每天都会踏着晨露而来，与他的沐灵山扯上半天的佛理。
　　可恶啊。
　　这还不算完，这小子每次来都会带一本厚厚的佛经交给沐灵山。
　　然后他们就会在这后院里焚香煮茶，聊一些教他郁闷到郁猝的佛理。他则被安排到一旁画那些曲曲折折的经文。
　　可恨啊。
　　所以他第一天就对这种事情表示了不满，虽然那是在他抄了一早上的法华经后，毕竟在外人面前总要给他的另一半一些面子。
　　这时沐灵山很淡然的提笔落墨，写了一张纸交给他。
　　上面写的是当初在沐灵山借木像现身后，他因为太激动没来得及说出的一些话。……一些蠢话。
　　百岫嶙峋很诧异：“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那时我完全归属于你，你的想法我自然有了一些了解。”石桌旁的沐灵山悠闲的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那段话他删删改改了很久，无论自囚心底的他是寤是寐，那段心音总是絮絮反复，经久不息。
　　“怎么？伟大的山鬼要食言吗？”沐灵山一边收拾茶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哼，不就是一本经书吗？”这样也好，有个正当的理由监视着两人，防止沐灵山又被洗脑。
　　回忆起百岫嶙峋快要炸毛的样子，沐灵山忍不住微笑。
　　那时他只当山鬼狠戾嗜杀，不可救药，却不想现在只是自己轻猫淡写的几句话，他就乖巧的顺他心意。
　　“沐灵山，你笑起来真好看。”百岫嶙峋歪头笑道。
　　他是未经红尘洗练的少年，不会世人那些伪饰矫情的言辞，吐露的每一句都是不参半点谎言的真心。
　　他的笑靥极浅少了那些俗人的轻浮，笑意却是深得可以看见脉脉的温情在深邃的眼中流转，孕育着令人向往的生机。是故凡尘的荒凉印到他的眼中也能生成出一副清雅脱俗的仙境水墨。
　　而百岫嶙峋则是唯一盛开在内里的亮丽的山茶。
　　“真好看，怎么也看不够。”仿佛被传染了一样，眼中的红衣少年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盛，明媚暖心得连最高超的国画大师也难以将这抹艳色尽数锁在八尺宣纸之中。
　　原来他会笑啊。目不转睛的百岫嶙峋感慨道。
　　面对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欣喜的表情，沐灵山不禁心底生出一丝歉然。
　　由始至此，他好像真的没有对他笑过。
　　“走吧。”不知如何回应的他，只得重新抓着那纤细的手腕，领着百岫嶙峋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