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节 ...
-
第四节
骆辰9岁生日那天，叶骏早早跑去学里等骆辰下学给他过生日，这时骆辰已学完了四书，在学里也帮骆淮做助教，给着一群骆淮觉得蠢笨得简直不是人类的学生解释。刚进学不久的13岁的致仕县官姚青峰的孙儿姚修文磕磕绊绊地念到那句“见……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见不贤”
叶峻忍不住接口道，“见不贤而自省也。这就是说，看见聪明的人就要想着向他看齐，看见蠢的的就要反省自己，千万别象他那样。就比如我每天都有努力向我辰哥看齐，更生怕蠢成你这样。”
那天，愤怒的姚修文抓起砚台，砸向的却不是挑衅的叶骏，而是骆辰，且破口大骂，“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怎能比我？我家是缙绅，他叔侄不过凑上叶家混饭吃的米虫而已！”。叶骏暴怒，抓起旁边桌上镇纸朝着姚修文的嘴抡过去，
“不敲烂你这狗嘴我便不姓叶！”
已经练了5年天山派内外功夫的骆辰自然不会让砚台砸着，也轻轻巧巧地拦下了叶骏手里镇尺，按住了叶骏让姚修文赶紧回家，姚修文骂骂咧咧走了，这场可能的闹剧并没闹起来，但是骆辰却第一次对叶骏动了气，人散了之后，兀自拿了水桶，擦学堂的桌子和地，不和叶骏说一句话。
叶骏从没见识过他的脾气，开始还在撒娇耍赖，到得被他冷冷淡淡地跟同来的小厮交代，让把小少爷带回家去，自己转头就走，头都不肯回一下---叶骏气得跳脚，“你为别人发作我！不理就不理！你不喜欢我，今后我都不同你一处玩好了！”
叶骏气急败坏地往家去，没走几步就忍不住地回头，却连骆辰的影子都不见了。叶骏呆在当地，眼望着小路直向山脚，只见绿树红花，潺潺山溪，哪儿还有骆辰半点影子？
叶骏气得再转头往家猛跑一阵，实在忍不住再回头，身后只有小厮跟着，赔笑地说着什么，自己都没听到。
叶骏跺脚，扯着嗓子，
“你今天不来找我赔礼，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只惊出一只刚学飞的燕子，飞得踉跄，这会儿自家三姐回娘家的马车经过，赶紧把幼弟带上车回府，小家伙满脸涨红，什么都不肯说，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不去吃，送过去的食盒丢出来，太太连同三姐一起过来，小厮在门外正解释，是跟骆公子生气，叶骏旋即冲门外吼，
“我才没和辰哥生气！我是讨厌那个姓姚的，时时吹嘘什么爷爷缙绅什么两榜出身，7品的破官儿，有什么神气。以后我定要考个状元回来！”
三姐噗嗤笑了，在门外道，
“你倒是志气！”随即对母亲道，“一顿也饿不死他！让他发发脾气，过去了就好了。这小子聪明，也忒娇纵。”
遂扶着母亲回房。
太太在叹气说，“怎又是这姓姚的！前些日来家，说是替他家那个啥修文公子想说咱们小妹。还挺高傲---就说他家是诗书传家，两榜出身，倒象跟我家攀亲是我们占了便宜！还不是图我家老爷家底厚过他家十倍！”
“爹没答应？”
“你爹有心答应的。哎，咱家从来不严管你们几个，小妹和骏儿就最无法无天！俩小的趴门缝听见，小妹竟冲进来说不要！你爹尴尬，赶紧说，这样好男儿你都不要，以后可嫁不出去了，小妹这死丫头，立刻回说，要嫁也嫁给骆家哥哥，若不能，就在家当老姑娘罢了！小妹娘生下她就没了，我和你爹心疼她没娘，平时倒宠得比别人更厉害，哪儿舍得说过一句？惯坏了！”
三姑娘吃吃笑了，
“那就选她喜欢的---要我看，也觉得骆家的孩子好得很。这孩子，倒真是中状元的模样。”
那边母亲与姐姐自顾自操心小妹的婚事，这边叶骏简直快要烧起来。不过过了半个时辰，就敲着门板让小厮去找骆辰，
“你快去同他说，我在家不肯吃饭。---可别说我让你去的！”
小厮却不动弹，
“太太小姐都不管你吃不吃饭，骆公子恐怕也不在意……”
“他最疼我！怎会不在意！”叶骏险些气哭，眼看着天渐黑，想着今儿却是骆辰生日，自己早早央父亲从京城走生意时候带回来的那副好墨，原是要给他个惊喜---
叶骏又蒙着被子憋了半个时辰，眼看这一天再有2个时辰就过去---再晚，便算有人陪，父母也不会再让自己出门，一横心，拿上礼物，抓着两小厮出门。
到了骆辰家小院门口，正见骆淮提着两只食栏进门，老老实实叫了声先生---骆淮早冷眼旁观了闹剧，看他异常顺眼，拍着他脑袋道，
“我看你是可以进学了。”
叶骏大喜过望，连问了几句“当真？”
一时竟忘了之前公案，朝着骆辰房间奔过去，“辰哥！辰哥，先生说我就可以进学了，以后日日一起。”
骆辰正低头抄书，见他一头冲进来，皱眉，
“你这么娇纵，真入学，学堂哪儿还有一天安静？我教了你快三年，倒一直忘了教你另一句话，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你仔细琢磨清楚，明白意思，再说入学。”
叶骏如被浇下兜头冷水---入学还不就是为了能天天同他一起，他倒不让他入学……毕竟年纪还小，这会儿委屈得不能自抑，哇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间隙不忘去看骆辰脸色，却见他并没半丝心疼不忍，倒回身继续抄他的书去了。
叶骏哭得抽气，话已经说不利落，再也撑不住面子，奔过去，把脸贴他背上，双手紧紧环着他腰，
“你……你别…别不，不理我。我以后……不闹事……我就是讨厌他嘛……这讨厌东西，又惦记我家五姐，又……总是敢背后说……不好听话说你。”
“他说他的，跟你我什么干系？值得在意？”
“那你……就偏偏生我气……”
“你怎跟旁人一样？”
他这句话冲口而出，叶骏半懂不懂，骆辰伸手楼着他，就如同每次给他讲远古故事时候一样，眼里却带了点肃然，
“骏儿，且不管姚修文是谁，你卖弄聪明，轻侮他人，都是不对。也是会给自己招惹祸端的。你家在灌县虽然势大，但是……本朝，家里有人有过功名出身，做过官，纠纷官司，同布衣而言，都是占着便宜的。你家如果真跟姚家结了梁子，也是麻烦。”
叶骏嘟着嘴，还是婴儿肥的小圆脸，哭的一道道的黑印，
“你今天好奇怪，我不懂！什么功名啊布衣的？”
“就是朝廷对两榜出身做过官的人的特别恩赐，比如秀才免一人徭役，孝廉……”
他絮絮地给叶骏讲，叶骏总算听得半知半解，伸手搂他脖子，
“那辰哥哥去考了状元回来，娶了我四姐好不好？爹爹不能护我一辈子，辰哥哥护我一辈子。”
骆辰说得口干舌燥，却听得他这一句，气得板脸
“你还能一辈子做小宝？难道以后不是要有自己事业的？在这里就罢了，以后你出去闯荡，怎可这样任性，不管不顾？”他说着，微微皱眉，“哎，以后正经开始学四书，可是要真学进去，那是许多做人做事道理。”
叶骏瞧见他又板脸，赶紧一头钻到他怀里，
“我都听你的。以后到哪儿我也同你一起。要出去闯荡，做事业也是一起。你随时教导我，我当然不会惹麻烦。你别气了好不好？今儿是你生日，是要开心的。我盼了好久呢。”
骆辰也就不再说，带着他把脸洗了干净，他才想起拿出那方墨献宝——是当朝制墨世家谭家墨，虽说不是出自大当家之手，却也是一年仅出数百方的上品好墨。骆辰确实喜欢，赞了，却也没有十分惊讶，叶骏也就没说出墨的来头，心肚里却想，辰哥字画虽好，也并不十分识货。骆淮冷眼看着，肚里却憋着好笑。忍不住便心道，你这土财家的傻小子，哪儿懂得这些器物。谭胖子如今越发懒了，一年亲手出不了几方——去年那方市面上炒到万两白银，死胖子也没出手的绝品，如今就被骆辰用着。当年死胖子，每每借着送墨，去辰儿爹爹那里蹭酒吃，之后便趁醉，赖走他的一副字……
多少年前的往事了？余下的，只是岁岁年年，制墨的老谭胖子，制笔的云老三，四百年玉世家那个病秧子却活得长的肖公子……和，自己，总是要聚一聚的，喝醉了，就会再说起当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