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59、第五十七章 一片孤城

　　陆小凤出门晃悠一晚上，什么消息都打听到了，就是没打听到西门吹雪的下落，连带着叶孤城自从春华楼一战后也消声灭迹。最最倒霉的是，还遇上了上官雪儿这个混世魔星。
　　陆小凤无语问苍天，定下心来，好生劝说，“可是我不知道叶孤城在哪儿，你也不知道叶孤城在哪儿，而且你本事没我大，功夫也一般般，遇到什么坏人，还有被人欺负……”
　　上官雪儿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不知道？”
　　陆小凤挑眉，“你怎么可能知道！”
　　上官雪儿扬声道，“绣花大盗一案之后，我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陆小凤“嗯”了声，“小有名气，有我名气大。”
　　上官雪儿啐了一口，“幸好没你大，否则麻烦躲都来不及，是非总会送上门，连累亲友祸害自己。”
　　陆小凤脸色一变，他没忘记金九龄对泉深做的事情。
　　上官雪儿知道失言，立刻说，“但也有好处，起码有人会冲着你的侠名，把消息送到你手中。”
　　陆小凤如何聪明，会意道，“你是说，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徒弟，所以把什么消息告诉了你。”
　　上官雪儿连忙点头，笑靥如花，“就是叶孤城的下落。”
　　陆小凤吃惊道，“是什么人给你的？”
　　上官雪儿四下张望，怕是有什么人偷听一样，拉着陆小凤进一条巷子，才悄悄地说，“来人我不认识，可他认识你，说是什么关中什么镖局，姓胜，如今在京城外的一间寺庙当了和尚。当年霍天青把他们一家整得家破人亡，是你破了大金鹏王一案，把霍天青逼得走投无路，自废武功，好好替他报了仇。”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沉思起来，关中姓胜的镖局他确实听说过，但并不是十分有名，以致于他完全不记得这号人物。这么巧，就有报恩的，还拐着弯报恩的，管了那么多闲事，老天忽然开眼了。
　　上官雪儿见陆小凤默默地不说话，急了扯他袖子，“你不相信，就带我去看看嘛。”
　　陆小凤看着上官雪儿，问，“你为什么对叶孤城那么感兴趣，好似你见过他一样？”
　　上官雪儿亮着眸子，脆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春华楼里的那一招天外飞仙，世上无人能及。”
　　陆小凤愣住了，“你也在春华楼？”
　　上官雪儿道，“嗯，只是你没看见我，我却看见了你和陆夫人，身边跟着的应该是你的朋友——城北一霸的李燕北。”
　　陆小凤道，“你个鬼灵精，看见我们了，也不过来。”
　　上官雪儿道，“你眼里除了陆夫人，还有谁啊。叶孤城还开招呢，你们就走了。我要是跟你走了，就看不到那一招天外飞仙了。”
　　陆小凤更不懂上官雪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叶孤城的那一招天外飞仙和唐门兄弟所发的暴雨梨花针将整个春华楼都震塌了，现场死伤无数。上官雪儿是脚底抹了油，还是身后长了翅膀，如今还能毫发无损。
　　上官雪儿就像一块灶糖（麦芽糖），死死黏着你，甩都甩不开。陆小凤无奈只好带着她，到京城外的那间寺庙看个究竟。路程不远，师徒两人便走着去。
　　一路上，陆小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上官雪儿说话，详尽的还是问她，这两个月到底去了哪。上官雪儿貌似配合，说的也就半真半假，首先是去了珠光宝气阁看望老板和生产完的老板娘，以及老板家刚刚出世的胖小子；接着又和司空摘星去了紫金山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谁知道中途改期了，他们和一群武林人士又浩浩汤汤地赶到了京城等紫禁之战；等了小半个月，司空摘星重操旧业接了一笔生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就剩下上官雪儿一个人在客栈气得跳脚。
　　陆小凤关键还是想知道叶孤城的事情，就问上官雪儿，“那个胜通是怎么找到你的？”
　　上官雪儿道，“还是春华楼一战，我就一直跟着叶孤城……”
　　陆小凤打断她，“能不吹牛么，就你那三脚猫的轻功……”
　　上官雪儿瞪他，“不信算了。”
　　陆小凤就当听笑话，“别，你继续讲。”
　　上官雪儿继续说，“叶孤城出了城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了，今天正巧在郊外的路上，那个光头和尚忽然落到我面前，我还以为要打劫呢！”
　　陆小凤插嘴，“怕什么，也只能是劫财。”
　　上官雪儿呛声，“对，我出了什么事情，也和你没关系！”
　　陆小凤立刻求饶，“那您可是我祖宗，您要出了什么事情，公孙大娘头个不饶我。”
　　上官雪儿听见公孙大娘，皱起了眉头。
　　陆小凤问，“你怎么那么不喜欢公孙大娘？”
　　上官雪儿沮丧地说，“忽然有个人什么都要管着你，你乐意啊。我祖父和姐姐没了，本来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公孙大娘忽然出现，一说要照顾我，二说要让我学武功，再来直接送我到了红鞋子的总坛要我顶起我姐姐从前的位置。”
　　陆小凤摇头叹息，“公孙大娘的剑术，当今武林，剑法不在白云城主叶孤城和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两人之下。”
　　上官雪儿倔强道，“那我也不喜欢，不想学。”
　　陆小凤想起叶孤城的孤傲和西门吹雪的高寞，道，“至高无上的剑法，是要清心寡欲，你做不到的。”
　　上官雪儿忽然问，“如果公孙大娘对战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你说谁会赢。”
　　陆小凤苦笑，“这场绝世之战还没开始，你倒想起这来了。”
　　上官雪儿指着远方的林间冒出来的寺院屋檐一角，说，“就是那里，到了。”
　　陆小凤淡淡地看着眼前这座小寺庙，低矮的寺门，破败斑驳的院墙，推门而入，见到了是满地落叶和尘埃的小院，一棵枯藤缠绕的老树，一口不知深浅的井。寺庙狭小多年失修，檐上的瓦片有几处脱落。寺里除了正院的有尊佛，后面应该是僧侣休息的禅房，这里看上落魄又阴森。一代剑圣叶孤城在受伤之后居然躲在了这种地方。
　　上官雪儿站在陆小凤身后，不住地往里探头，露出十分嫌弃的神情，“未免太破了。”
　　陆小凤笑了笑，江湖中人再胜的威名，也不可能真的一世光耀和无忧。
　　陆小凤问上官雪儿，“你之前说的胜通和尚呢？”
　　上官雪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我去找找。”
　　陆小凤道，“你别四处走，我进去后面看看。”
　　上官雪儿老老实实地点头，这样荒凉诡异气氛的地方足够让她变得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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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呼的风声吹入残破的窗户，不但是屋子里，整个院子里都一股子发霉恶心的味道。叶孤城本来斜躺在床上，四周除了风声，本来很安静。可以他的武功，不难感觉到有人正靠近他隐藏的寺院。
　　他勉强自己坐了起来，动作拉扯到身上的伤口，流出乌黑的脓液，恶心又肮脏。他本来有着至高无上的的美誉与地位，如今却落得这样孤独惨淡的田地。
　　陆小凤走进院子的时候，叶孤城抱着剑立在一片萧瑟的后院，两人对视一眼，陆小凤知道他伤得不清。叶孤城眉宇间的神色尊贵却疲惫，脸上失去了如玉一般光彩的神采，而是中毒之后失血的苍白。
　　叶孤城抿着唇道，“陆小凤？”
　　陆小凤朝他微微颔首。
　　叶孤城说，“这里无酒无肉，你怎么会来。”
　　陆小凤回答，“这里有我的朋友。”
　　叶孤城这才露出一丝笑，心头有一丝暖意，却很快说道，“西门吹雪也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微笑，“他不但是我朋友，还是我连襟。”
　　叶孤城一贯骄傲，如今冰霜也似消融了不少，“可惜我和他必须一战。”说着，他抱剑的姿势有了一丝摇摆，腰间的白衣有一块黑色的印迹。
　　陆小凤忽然想起叶孤城在春华楼出现时，六个美人高高撒落的鲜花，地上几乎被花瓣铺成了一地的地毯，叶孤城如此出现，并不是为了用奢华铺张的排场来显示自己的尊贵身份，而是想掩饰与唐门兄弟交手前，他身上已经中毒受伤后难掩的那阵恶臭。
　　陆小凤道，“你已经受伤了，在春华楼何必与唐门兄弟动手。”
　　叶孤城道，“因为我是一个剑客。”
　　陆小凤知道他的执着，忍不住追问，“唐天仪为什么要逼你动手。”
　　叶孤城道，“半个月前，唐天仪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逼我出手，我却不屑和他交手。”
　　陆小凤问，“为什么？”
　　叶孤城高深道，“他不用剑，只用暗器，也不配我用剑对付他。”
　　陆小凤仍旧不解，“唐天仪的暗器功夫，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叶孤城点头，“本该如此，但我们交手的时候，忽然有阵竹笛声……”
　　陆小凤吃惊，“也是一条赤色毒蛇……”
　　叶孤城问，“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心情沉重，“龟孙大爷死了，就是死在赤色毒蛇的口下。龟孙大爷一直假扮大智大通，他死前，木道人和古松居士还在问他，你和西门吹雪的比武到底谁能赢。”
　　叶孤城沉默，这似乎是一场围着紫禁之巅比武展开的阴谋。
　　陆小凤沉吟，“如果你受伤，西门吹雪更有胜算，但暗算你的人绝不会是他。看来只有是想让西门吹雪赢的人最有嫌疑。”
　　叶孤城并不说话，而是定定地凝看着陆小凤的身后。陆小凤后头一看，见到了躲在后院一块木板后探头探脑的上官雪儿。上官雪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本来就大的眼睛简直像在发光，这令陆小凤不免觉得汗颜。
　　陆小凤惭愧道，“那是小徒弟，上官雪儿。”
　　叶孤城露出一丝笑，“陆小凤也会收徒弟。”
　　陆小凤也笑，“我不但收了徒弟，还娶了亲。”
　　叶孤城蓦然道，“医侠杜仁鼎次女，还是青衣楼的孟婆，司空摘星的师妹。”
　　陆小凤深深诧异，少有人知全泉深的身份。“我不知道我夫人这么有名，连叶城主也听说过她。”
　　叶孤城道，“不是我听说，而是西门吹雪和我提起。”
　　陆小凤更觉匪夷所思，西门吹雪居然会和叶孤城提起自己的大姨子，他们根本不是会闲话家常的人。
　　叶孤城见陆小凤瞪圆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说，“是我们改期之时，随口提起的，他说他的妻子是医侠杜仁鼎的女儿。江湖上说你陆小凤也娶了医侠杜仁鼎的女儿，还以为是谬传。”
　　陆小凤失笑，“我和西门吹雪特别……有缘吧。”
　　叶孤城思忖了一阵，道，“你难道也不知道……他们有了孩子。”
　　陆小凤重复问，“你说什么？”
　　远远的树后面，上官雪儿惊喜地叫起来，“西门吹雪有后了！”
　　陆小凤没精神回头警示上官雪儿安分些，他已经听清楚叶孤城的话，八月十五一战是因为孙秀清怀孕了，才会延后一个月。即便他是剑神，他也需要安排好后事。陆小凤深吸一口气，说，“难怪这一个月，他谁也不见，就是在安排他妻子和孩子今后的事。”
　　叶孤城道，“这就是我不能不答应的原因。”
　　陆小凤叹息，“你们已经改过一次期了，如今你伤……”
　　叶孤城打断他，“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轻易改变。伤是无救的，人也已必死，既然要死，能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岂非也是一大快事？”
　　陆小凤抬头看着头顶上的一轮明月，月已经圆了，沉吟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孤城孤傲决绝，西门吹雪言出必行，两位绝世的剑客如苍穹中的星火相聚，这一战必定会碰撞出惊世的火花。他们都没有理由不如期参加紫禁之战，这一战也必将名垂青史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