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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厩夜会 ...

  •   豆芽菜打着晃儿地朝楼上走去,四脚并用地爬楼梯,没丁点儿女孩子的自制优雅。
      玄容沉默摇头,也感觉身上乏得很,抓紧收拾好了厨房的残局,回寝室便躺了下来。
      风尘仆仆,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苏弟儿则趁着夜里安静,也整理了下这些天发生在她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
      首先,她确确实实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时代,苏弟儿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有一次重新洗牌再来过的机会,还是命运还没有玩弄够她,或许前面等待着她的是更多的困难险阻?但经历过前一世的种种,她已不再是会任人鱼肉的玩具,她吃的苦、遭的罪都会变成她的壁垒,让她足够坚强,坚强到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恐惧。

      而朗无心,现在想起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盲目的痴恋,她的爱和善良已经被耗尽,取而代之的是雪耻的冲动。愚笨的女人才会去纠缠自己喜欢的男人,而聪明的女人则会吊着男人的胃口。

      而身为一个女人,也永远不要让任何一个男人告诉你,你是谁?
      这是她从朗无心身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才得到的教训,掺着血和泪的教训。

      最后不得不说的,就是玄容。
      苏弟儿的先生,她欠了他的恩情,前一世走得荒唐,死后才后知后觉,他才是值得被善待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先生,她或许早就死在王侯府里的某一次刁难中,如果没有先生,她或许一辈子都活在亡国的羞耻和被抛弃的怨恨中。她来不及看上一世先生今后的日子过得是苦是甜。
      可是重活一回,她,要还他十倍的恩。

      可现在苏弟儿的景况,蜷缩在稚嫩的身体里,没有一点主控权。她倒是也想过尝试去控制这具身体的行动和思想,可后果呢?存在着太多的变数,苏弟儿也不敢贸然行动。现在的一切真的就只能看天命的安排了……

      第二天玄容竟也起得晚了,爬上阁楼叫豆芽菜起床,床铺压根就没有动过的痕迹,朝楼下望去,发现她正蹲在自己的花圃旁,表情都被面具挡住,抱着自己的小膝盖,模样似乎很认真。

      也下了楼,站到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小球体的豆芽菜身后。
      然后便听苏弟儿叫他:“先生。”

      听她这样唤他一声,怎能不动容,玄容便觉得连日来的辛苦也是值了的。
      “地上寒凉,会落下病根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了你不睡床的陋习。”玄容亦蹲了下来,把自己的手搁在苏弟儿的背上,抚顺她已经光滑柔顺了的一头黑毛。

      豆芽菜言语上沉默安静,可小身板儿里却是满满的躁动分子。
      一溜烟儿跑到了厨房,攀着灶台的边缘,想去够那里昨夜特意剩下,留着当第二天早餐的包子。然后将求助的目光甩给了身后跟来的玄容先生。

      这个小狼狗跟食物太亲了,玄容也无奈笑了。方才心中因那一句“先生”而生出的情感也散了开。将包子给她端出来,引她上桌坐好,才允许她开动。
      自己则站到晨光下,开始舒展身体。

      世人只知玄容先生肚子里的墨水不少,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个练家子的,而且武功不俗。
      现在我们知道,道家主张的学说,顺其自然,万物相生相克。很早以前便不乏有一些武术类别,就是糅合了这样的道理。刚劲的东西不一定要用更刚烈的去征服,有时最柔软的事物才恰恰是它的弱点。

      柔不是软,先顺对方之力,拉直对手使其到强弩之末,然后找到对手的薄弱之处,狠狠地打击。圆是关键,切线为用。
      小成三年,以苦练转掌为主,体悟三十六歌诀。大成七年以精研四十八法诀为主。初级以练身法为主,中级以研究用法为主,高级以炼神意内功为主。

      这场景安静异常,只有微风扫过青年衣袂。
      这样的武术练习,在豆芽菜看来,更像是一种优雅的舞蹈。

      晨光错落在玄容的脸畔,苏弟儿望进那光中,渐渐失了神。

      七岁之前,苏弟儿还养在宫中,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面容冰冷,言语刻薄,忧郁孤独。
      可每一个打雷下雨的夜晚,苏弟儿惧怕在房中哭闹,第一个冲进来的总是母亲。她赤着脚,或许慌忙随手套上帝辛的明黄龙袍,身后是泛着迷醉香味的长发,凌乱地披在她的背脊上。然后沉默着,将她抱进她香软的怀中,陪她睡在一起。

      为了她的畏光怪病,母亲成了这世上最虔诚的信徒。
      一面虔心礼佛,吃斋茹素,可一面也冷血无情,严苛残酷。

      有她在,就没有人敢嘲笑苏弟儿的妖怪模样。甚至为了让那些人闭嘴,她才渐渐残忍了起来,以至于之后才让人拿了由子让她一个女人背起了祸国殃民的骂名。
      没人会再像她这般疼爱她,苏弟儿是那么清楚的知道这样一个事实。

      苏妲己生于苏氏部落,部族以狐形为族徽。
      纣王帝辛宠爱她,特地命人缝制了九尾白狐裙衣,落肩抹胸上衣,雪花白纱内衬,显她身段风流,并拖以九尾在身后,皆挑选了最为名贵的白狐皮料。腰间摇曳时,九尾摇曳玉腿,华美白裘以衬得她高贵雍容,恍若狐仙在世。
      纣王帝辛更是迷恋这个风流尤物,甚至在之后招致了她是九尾狐妖转世的骂名。

      可苏弟儿记忆中的母亲,最为深刻的画面便是她穿着这一身九尾白狐裙衣,橙色晨光照在诺大宫殿前的台前,雨过天晴,初霞蒸腾了夜雨,她隐身在若隐若现的晨光水雾,一片灿烂金色之中,翩翩起舞,兀自孤独高傲,身形凄凉唯美。

      玄容见苏弟儿模样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谁知他踱步走到豆芽菜的跟前,便见她两只小爪子抱在胸前,朝他拜了拜。
      这该是每个家里的孩子一两岁时,大人都会教给小孩子的“小技能”,表达的涵义非常之广泛,包括谢谢你,你好,吉祥如意,以及……求你给我点好吃的吧。

      苏弟儿已经十一岁,这讨喜的动作该是她还在宫中时旁人教会她的。可她做这样幼稚的动作却是可爱得不得了,瞬间令玄容不战而败。
      玄容难得宠溺地揉了揉苏弟儿的小脑袋,承诺道:“中午还给你做包子吃。”

      谁知,这一次却是玄容会错了意。
      豆芽菜急忙摇摇头,为难地说道:“先生,我可以不吃包子。”

      “嗯,那你要什么?”玄容拉着苏弟儿的爪子摇晃,倒真的逗起了孩子。
      豆芽菜的愿望很强烈,定定说道:“我想像娘亲一样,可以跳出那样华美的舞蹈,玄容先生,他们都说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那你可以教我跳舞吗?”

      世人都说,苏妲己善解闺中情乐,一笑倾城,一曲亡国。
      曾经的纣王帝辛,愿祭杀百人换得爱妃苏妲己一舞。
      她的舞,从来都是踏血而来,带着百来冤魂的不祥诅咒。

      玄容身形一滞,他手里攥着苏弟儿柔软的小手,手指下就能真切地感受到这小女孩的脉搏,问道:“弟儿,告诉我为什么你想跳那样的舞蹈?”
      “娘亲说,如果舞姿轻灵足以传情,天上的风、云、太阳、月亮,雨水,就都可以让见不到你的爱人感受到你的思念。”苏弟儿回忆从前的事情,呆呆地说道。“我没有爱人,我只想给娘娘看!”

      “这样啊……”玄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松开了钳制苏弟儿命门的手,微笑说道:“可惜我刚刚练得可不是什么舞蹈,而是一种独门武学,如果你还是想学,我可以教教你初级的,你也能有些防身的技能。”
      “学的!我要学!我不会记错这个舞蹈,娘亲经常跳给我看。”苏弟儿兴奋地蹦跶。

      “哦?”玄容也放松了下来,摸着豆芽菜的脑袋,打趣道:“没准你娘亲还是一个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也说不定哦。”
      苏弟儿真是高兴坏了,跳到了花圃前的木架下,一边面具下传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一边对着架子拳打脚踢,手舞足蹈。
      一旁的玄容又不禁感慨——要不,先教她女孩子的礼仪规范,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玄容最先教给苏弟儿的,是这山上的生存技能。
      第一天,他要带她去山脚下的平地,那里阳光充足,可以挖到红薯土豆这样的食物。

      “这个就是毒蘑菇,颜色越是鲜艳,毒性就越强,看到这种蘑菇,千万不可以吃,也尽量不要用手去触碰。”玄容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粉红色小蘑菇。
      “但是看上去很好吃啊,怎么会有毒呢?”苏弟儿的声音里满是可惜。

      玄容先生带着苏弟儿在一处空旷的地界,择了一块乌青顽石坐了下来,说道:“看上去越是美丽妖艳,往往所含有的剧毒就越是猛烈。像深海里的鱼,像树上的果实,像枕边的女人……”
      苏弟儿兀自挠挠自个儿的脑袋,给自己诊断道:“那我长得这么吓人,一定没有毒的咯。”
      玄容摇摇头,回道:“你的毒,只在夜里月下催化。”

      苏弟儿蹲在顽石旁,没再继续与玄容讨论美丽与毒之间存在着的关系。兀自嘿嘿嘿地傻笑起来,玄容别过脸望去,她正撅着小屁S股,徒手刨开土,打算将一颗土豆的根茎往外拔。
      玄容撑开了竹骨油伞,替她挡了些阳光,盯着那憨态也笑了。

      “先生!咱们今天晚上吃土豆吗?”傻狗苏拎着一大串土豆,叉着腰得意地问向玄容。
      玄容才想应她一个“真不错”,笑容便戛然而止在脸上,转头望向了后方的草丛,隐约有细碎的响声传出。“糊涂,怎么把它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马厩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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