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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十九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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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宅在城北,普通人从正街坊市走过去少说也要快两个时辰,梁猛男嫌那书生走得慢,推了他肩头一把,还没等殷士儋反应过来呢,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那大宅门口了。
殷士儋心中大惊,这才相信这两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宅子过去是个大富商家的,虽然碍于身份不能逾制,也尽其可能的修的精致大方。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富商举家搬走了,就剩一个空宅子在这儿,因为实在太贵,也没人买,时间久了就出了好多故事,变成了个鬼宅。
院墙上两扇门上漆面斑驳,积了厚厚一层灰,范周嫌脏,当着外人的面还得端着,就摆了个高人的范儿,一挥袖子,一阵风无端而起,两扇门吱吱呀呀地被吹开了。
殷士儋看得目眩神迷,心想今晚即使遇不到古怪,只见识了这两个奇人的种种不凡手段就很值得炫耀一番了。
范周和梁猛男当先进了门,殷士儋急忙跟上。
月是上弦月,月光并不十分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院里荒草丛生遮得路都快看不到了。
梁猛男早不耐烦身边跟个碍眼的货,范周也觉得这种夜探鬼宅的游戏还是两个人玩儿比较有意思,于是就对还在东张西望的殷士儋说,“殷兄自便,若有危机大喊一声就行,我们兄弟先走一步。”
殷士儋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俩人就不见了。
这胆大的书生张口结舌,心道,乖乖,果真是奇人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影迷忽然遇到迷恋已久的大明星似的,哪顾得上自己还站在阴森恐怖的荒宅大院里,兴奋地只差抓耳挠腮,害怕忐忑什么的早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甩开了碍眼货,梁猛男立刻就变了个人,搂着范周的腰把他抱坐在手臂上,美其名曰这里脏乱不让他沾灰,那居心叵测的猥琐劲儿就跟特意带女朋友去看恐怖片的小男生一样。
范周的外表看起来虽然是个十几岁少年的样子,其实身高已经算是高挑,不过放在黑铁塔一样的梁猛男身边和小孩儿也没差多少。被这样当个幼儿一样抱着,看着倒还挺和谐,不过这不妨碍范周被囧的脸皮抽筋——这夜黑草深的,节操碎了就捡不回来了。
梁猛男才不管什么节操不节操的,心尖尖上的小狐狸在怀,节操是什么,能吃吗?
那富商家走的急,笨重的大件家具都还留在原地,梁猛男瞅准了往人家原本的卧房走,看中的就是那里还留着一张拔步床。
范周狠锤了几下这急、色、鬼的肩膀,他是要来看到底有没有其他狐狸精还是狐狸怪的,不是要来找气氛玩另类体验的,给他收敛一点儿啊!
发觉小狐狸恼羞成怒了,梁猛男不甘心也只好放弃心里诱人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收敛起气息隐在一边。不过不给吃肉,总得给点儿甜头吧。梁猛男把范周抱在怀里,脸上一本正经,两只爪子各种不老实。恨得范周几乎暴起。
他又不是放不开的,怎么这家伙总像喂不饱似的!
可惜对于一个明明有对象却硬生生的素了一千好几百年的家伙来说,那是怎么喂都不会饱的。
好在在范周对梁猛男层出不穷的小动作耐心告罄之前,宅子外总算有动静了。
那头殷士儋本来应该因酒意困倦不堪,却因为之前见识了“奇人”而过度兴奋,正满宅子乱窜。
宅子外窸窸窣窣的一群小家伙听到宅子里有动静,谨慎地停了下来。
落在范梁二人眼里,就是一群大包小裹的花皮狐狸凑在一起吱吱低鸣。
不一会儿,进去探听的一只稍大些的狐狸跑了回来。没发现范梁二人,只发现了一个普通书生,狐狸觉得并无大碍,所以放心大胆地进了宅子。
夫夫俩隐去身形收敛气息跟在他们身后。
范周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些小狐狸们进了宅子之后便就地一滚化出人形。
皮毛驳杂的小狐狸们化作婢女杂役,四处清理布置;皮毛光滑漂亮的几只大狐狸则化成了主人们,两公两母,正是一老一少两对夫妻。
不多时,荒宅中的一座小楼就被布置的整洁富贵,珠帘锦缎,金杯银盏,十分气派。
听他们说话,原来是新嫁女三朝回娘家。
范周看得津津有味。
当年他那一窝里就他一只开了灵智,后来也一直单打独斗。他真的没见识过像人一样过日子的成群的开了智的狐狸。不但和人一样有家族有尊卑,连结两姓之好的婚姻都循着人的规矩认认真真的办。
这边小楼忽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殷士儋不瞎不聋,当然被吸引了过来。
因为知道有范梁两人在,殷士儋的胆子比平时更大了,不躲不藏光明正大地就走了过去。
楼下化身仆役的小狐狸发现生人,尖叫一声,赶紧去通报主人。化身成老爷的正是之前便来探过的那只大狐狸,早知道殷士儋的存在,也不惊慌,“这是殷尚书,难得的贵客,吉日遇贵人乃是吉兆,还不去置备酒宴,招待贵客。”
那小狐狸赶紧领命去了。
范周听了叹气,“明明就连真正的人身都没化出来,居然都会观气了,这技术我到现在都不熟练呢,真是白长了两条尾巴。”
粱猛男摸摸他脑袋,“所以要多双修,道行才涨得快。”
范周= =脸,这家伙就没救了!
这边俩货仗着实力高不会被发现,一边看戏一边打情骂俏,忽然听到莫名被尊称为“尚书”还被邀请入席的殷士儋十分尊崇地对那狐狸老爷说:“这宅中另有两位十分不凡的奇人,老丈何不请他们一同入席?”
那“老爷”听了大惊失色,它可一点儿都没发觉这宅子里还有其他人,别是特意来对付它们的道士吧!
殷士儋见状连忙解释:“两位奇人只是来看看,他们本是想买这宅子落脚的,并无恶意。”
那狐狸老爷听了心想,恶意许是没有,但看上了它们占据的巢穴也是来者不善啊。
秉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念头,“老爷”对着四周团团一揖,“不知奇人大驾,区区薄酒,还请赏份薄面。”心里默默期待其实那两个根本不是什么“奇人”,最好只是两个骗子并且早就跑了。
可惜期待落空。
范周瞧着这群狐狸手段不坏,身上也没什么血腥气,举手投足还颇有教养,心里实在很有兴趣,那头一邀请,就拉着自家猛男现身了。
梁猛男看着五大三粗硬朗冷峻,其实心眼儿也就针鼻儿那么大。自家小狐狸盯着那群不入流的狐怪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连被他捏脸捏屁蛋都只想赶苍蝇一样挥开他就完了,心里早就不爽了,因此一现身就放出了三四分气势。
被道侣的灵力一激,范周本来就收敛得不够熟练的妖气也跟着散逸了出来。
这下可好。
即使头顶彩云,身具科运,将来会位高权重的殷士儋,眼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书生,因此虽然觉得倏然现身的两位奇人此时真是气势逼人,犹如神人临世,也不过是从粉丝进化成了脑残粉。
那些原本衣冠楚楚的狐怪们就完蛋了。
一个个如被泰山压顶,连半声都叫不出来就被那两人强横的灵气和妖气给直接拍回了原型,耷耳夹尾瑟瑟缩缩地团了一地的狐狸毛团。
范周很无奈,他觉得他家那木头根本就不应该是房梁,太大材小用,应该当个醋桶才不算暴殄天物。
尽管如此,他也不会为了几只无关紧要的陌生狐狸责备自家猛男,倒是梁猛男下马威给到位了,自己把气势收了起来,范周也好顺势收回了自己的妖气。
总算都是狐狸,无缘无故人家的大好日子被搅合成这样,范周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口气放柔安抚了几句。
狐怪们这才战战兢兢地又幻化成人形,束手束脚地挤挤挨挨站成一团。
其他狐怪们对两人都怕得要死,只有道行最高已可观气快要成精的那只化成“老爷”的狐狸敏锐地从范周的妖气中嗅到了同族的味道,因此对梁猛男是畏惧,对范周却是敬畏。
偷眼看看范周,见他面容温和坦荡,并无遮掩或轻鄙之意,一狠心,赌了!
扑通一声双膝下跪,对着范周行了个几乎五体投地的大礼,“不知老祖驾临,小狐万幸,叩见老祖!”
身后的一群小狐狸见此,也跟着噼里啪啦下饺子似的跪趴了一地。
范周在园子里待久了,那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深不可测的狠角色,所有人都把它当幼崽看,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了。忽然受到这么高的待遇,还被尊称为“老祖”,范周都愣住了。
非人之间拳头决定地位的铁律就像大自然弱肉强食的规则一样,强者为尊。事实上,这个道理几乎无处不通。
范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且微妙恰当地改变了自己的态度,端出了当年主持公司工作时面对下属们的架势。
衣袂轻拂,趴在地上的一群狐狸便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敬畏地垂着头。
“既是吉日,你们可自便,也可叫新人来见,我略有薄礼,也算沾沾喜气。”
那“老爷”连道不敢,尊请范周和梁猛男上座,又让差点被遗忘的殷士儋作陪,一面忙使小狐狸去叫女儿女婿出来叩拜老祖。
殷士儋迷糊坐下,还如坠云中,原来“奇人”也是狐,看样子还是了不得的得道高狐,如此,八成另一位“奇人”也非人类,就是不知是不是也是大狐了。
殷士儋胆色过人,孤身一人深陷异类群中,居然还有心思好奇二人真身,也难怪是个以后能成高官的人。
不多时,珠帘一动,三只幻做人形的狐怪互相搀扶着次第走了进来。
那中年狐妇不提,小夫妻两个幻出的人形倒都是精美不俗的,那狐女更是绝色,引得殷士儋也不由显出惊艳的神色。
可惜再怎么美艳清俊的形貌,在范周眼中看来也只像是他们那里商家做宣传时穿上布偶装扮成卡通人物的宣传员,都只是一层虚影笼着一只后腿直立的狐狸的样子。惊艳是肯定没有,有点想笑才是真的。
未免憋不住笑,范周赶紧凝神,转动妖丹,分出两缕细细的妖气分别打入小夫妻体、内。范周妖气精纯,得此一缕,就足够让那两只小狐怪提早修炼成精了。
至少在范周眼中,妖气刚一入体,两只小狐怪幻出的虚影立刻就凝实了许多。
“老爷”“夫人”见状大喜,那小夫妻俩更是喜不自胜,纷纷下拜叩谢。
范周并不在意,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人性化的狐怪群,还挺合眼缘,又因为刚才自家猛男把人家吓得不清,所以才多少给了点补偿。
梁猛男那霸道性子才不会觉得吓唬一下有什么了不起呢,之所以没阻止范周的动作,完全是因为这货肚里黑水泛滥,正在打别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