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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曾在许多年后的网络上结识到一位新西兰的女网友,说是幸运的人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看到这串文字时,心脏愣是收缩了下,难言感触,就像被人用指甲壳划拉了下,又麻又痒,还带着酸辣的刺痛。

      发起信息询问她这句话的出处?她却说那是她自己无意间感悟出来的文字读物,我十指落在键盘上敲出一行汉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再多的文字都难言我想表达的心情,吁了一口气,点叉关闭了聊天窗口。

      真感谢,生命里曾出现过那么的两个人,一人是触动了心灵柔软的部分,如一刹花火般开到了绚丽,叫人终生难忘,一人是伴随着岁月流金埋进了骨血里,叫人牵肠挂肚。

      这就是幸运吗?
      我盯着液晶显示屏,思绪越发飘散的远了……
      我从不觉得他是个幸运的人。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被人一脚踩进了池塘里,刚浮了个头,就又被人毫不留情面地踹了下去,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恰逢放学时间,路上三三两两围观的同学,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有,无一人敢上前帮忙,伴随着岸上胆小女孩的哭泣声,场面有些吓人。

      “狗崽子!”踹他的人流里流气地骂道,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染了个醒目的黄头发,嘴里叼着根烟十足个混子模样,最后补了一脚重的才收住脚,招呼着同伴走了。

      那人一走,四周同学作鸟兽散,男孩赶紧浮出水面,扑灵两下游到岸边猛喘气,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眼眶爆红,下半身还挂着池塘里,挎着个军绿色的破旧背包,努力地想往岸上攀爬,显得狼狈又可怜。

      这简直是在刷新我对乡里人的感官,一直以为这些灰暗的场面只有在大城市里才有的现象!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原来不管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灰暗。

      “别看了,走了。”章雯拉着我紧走了几步,我侧头见男孩攀爬几次都无果之后,于心不忍,带着章雯返身回去合伙搭手拉了他一把。
      “谢谢。”男孩快速瞄了我们一眼,低下头道了声谢。
      “不客气。”我清楚的知道,这当下的行为里多少是有些同情心在作祟。

      近看,才发现男孩黝黑细瘦胳膊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疤,移开视线,无意间瞥见男孩湿了水的上衣黏在腰腹上,显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片,那些伤痕看起来像是某些东西用力抽打出来的痕迹。

      我看了有些呆住,一时没有收住脸上的表情对上男孩血红的眼眸,他一上岸就赶忙扒拉着衣服把自己给捂得严严实实的,动作里多少带着些难堪,想必是不愿被人过多的关注吧?他低垂着头再次道了声谢,带着满脸的迷茫和落寞的背过身去,托着沉甸甸的步伐往前迈步,每迈一步就留下一处湿漉漉的脚印。

      “他很可怜的,”章雯看着我说:“他哥是个混子,大姐也不是个省事的人,同个老爸不同妈,爹不疼娘不爱的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还整日被人欺压,是我早死八百回了。”

      我吃惊,随之脑海想象了下章雯描述出的那种画面,就觉得那男孩真不是一般的悲惨了,同时也觉得越孤独的人越有颗坚强的心脏,希望他也能够是吧,我这样想到。

      晚上陪祖母闲嗑时说起这档子事,她望着我良久,悠悠地说了句老话:“同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各人各命罢了。”

      当时我只是理解了表面上听到的,直到许多年后曝光出来的一件事情,才真正的明白了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对我来说,是具有如此深层的意思——那时,早已尘埃落定。

      清晨醒来后看见窗外天空阴沉沉的,起了雾,迷蒙蒙的一片,雨水顺着窗沿嘀嗒落下,才知昨半夜里悄悄地下了场秋雨。遥应炊烟四起,空气里满满冲刺着雨后田野芳香的青草气息,夹着丝丝入扣的米香,我深呼吸一口,暖融融的是故乡独有情怀。

      “大懒虫,还睡呢?”章雯推门进来:“我是你的人形闹钟吗?十有八次过来你都没起床。”

      我呵呵笑了下,换上衣服,打开收音机调到音乐频道对她说道:“你听听歌吧,我很快就好。”

      三两下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回房间就见到章雯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跟着电台里播放的音乐念念有声地唱了起来: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個同心圆,
      让所有期待未來的呼唤,趁青春做個伴
      別让年轻越长大越孤单,把我的幸运草种在你的梦田
      让地球随我們的同心圆,永远的不停转
      向天空大声的呼唤說声我爱你
      向那流浪的白云說声我想你
      让那天空听得见、让那白云看得见
      谁也擦不掉我們許下的諾言
      想帶你一起看大海說聲我爱你
      給你最亮的星星說声我想你
      听听大海的誓言、看看执著的蓝天
      让我們自由自在的恋爱……

      看她样子还蛮享受的,我就没打断她的兴致,待小虎队这首‘爱’的歌曲唱到尾声了才提上书包拍了她一下肩膀,说道:“走吧。”

      “超爱小虎队!”她跳了起来,顺手背上包关掉收音机走在我后面时依旧哼哼有调。
      “太奶奶,我上学去了。”我打了声招呼。
      “下毛毛雨了,记得带伞。”祖母提了个醒。

      “知道。”我应了声,撑伞出门迎面瞧见章丽带着堂弟经过,她瞥了我一眼,仍旧是臭着一张脸,自从上回一场闹架,中秋都过了,她还在计较,真是有够小肚鸡肠的,我扬了扬眉,也没叫她。
      “堂姐,有糖吃吗?”倒是堂弟叫了我声,跑上前来,我在背包外层掏了掏,丢给他几颗水果糖说道:“看我像糖果屋是吧?就惦记我的糖了,我要是没糖你还能记得我?”

      堂弟嘻嘻笑,被章丽拧着耳朵吼了句:“回来,就知道吃,吃吃吃,吃不死你!” 堂弟拍掉章丽的手,嚣张道:“你敢吼我,我要奶奶教训你!”

      章丽不吃那套,逮着就是一手刮子拍向堂弟后脑勺:“好啊你,敢威胁我,谁是你姐啊到底,胳膊肘尽是往外拐!”

      “臭三八臭三八!”堂弟骂道,随即躲在我跟章雯的背后,章丽可气了,绕着堂弟转了两三圈也没逮到他:“你给我出来!你出不出来?”

      “有本事你来捉我啊,捉不到捉不到,你吹得了我胀吗?”堂弟做鬼脸。
      我看章丽就快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再加上章雯忍俊不禁的模样,很是乐呵:“好了好了,到学校了。”
      “你管得还真宽。”章丽把火撒我头上。
      “是,就你小肚鸡肠得了吧。”我乐呵呵的反唇相讥。
      “你!”章丽习惯性地吼了声,瞪了我一眼扭身走了,堂弟追了上去。
      章雯看了眼章丽又看我:“我一直以为小紫薇很有闹架的天赋,现在才发现她跟你斗,还差了一大截火候呢。”

      ‘小紫薇’是学校里的同学给章丽起的绰号,原因是她跟时下正火的电视剧里头的还珠格格夏紫薇有四五分相似度,模样漂亮是漂亮,就是性格挺让人吃不消的。

      “什么斗不斗的,别乱说,我可不是悍妇。”话落,章雯笑得乐不可支,我损了她一句:“你傻啊,脑子进水了吧?这有什么可乐的。”

      刚拐进教室,就被里头瞬间冲出来的冒失鬼撞到了胸口,冲力大得使我踉跄几步撞在章雯的身上,俩人双双收势不住一同倒在走廊上。我比较惨,后脑勺撞在后边的墙根上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前胸后背都在疼,感受最清晰的还是刚开始发育的胸部,平时碰一下都疼了,被人狠力一撞想死的心都该有了。更难受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伸手去揉一揉胸部,真有点崩溃,当场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来解恨。

      感觉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听见章雯牙咬切齿的骂声:“梁启保你搞什么鬼!怎么走路的!长眼睛是来摆着碍事的吗?”

      我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到一个胖子屈膝压在一个瘦子的后背上,一手摁在那人的脖子,一手掰过那人的脸,恶声恶气道:“骂你呢狗崽子,跑什么跑,眼睛留来吃、屎的吗?撞了人,还不快道歉!”

      “你放开我,放开我!”那人黝黑的脸颊上满是一片红潮,喘着粗气,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一只屈辱的困兽,仍在顽强的抵抗着。

      “狗崽子,叫你道歉,听到了没有!”胖子捶了他一拳威胁道。
      我扫了眼男孩,冷眼看着胖子;“梁启保同学是吧?”
      “干嘛?”胖子挑眉看着我。
      “仗着人高马大欺负个比你小的人,有意思吗?”
      “靠,我喜欢,你管的着吗!”胖子很窜地一抬下巴。

      这样的人就像只纸老虎,色厉内荏,欺软怕硬,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相反而是很淡定的居高临下直视他双眼,眼神要是能杀死人的话,我早就把胖子肢解八百回了:“给我道歉总管着吧。”

      章雯接话:“对,你也有份,别想推荐责任。”
      胖子皱眉挪开了视线,起身指了指伏趴在地的男孩:“关我屁事,要怪就怪他咯。”转身进了教室。
      没戏看了,一水围观的同学也散场了。
      “可恶,顶天了就是个留级生,有什么能耐。”章雯气不过。
      “跟这种的人置气不值当,他总有天会吃亏的。”我说。

      两句话的工夫男孩已经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上穿了件土黄色长袖,很老土的款式,分明是件大人的衣服套在了小人架子上,明显不合身。他个子原本就矮,还低着个头,就更矮了,在他经过我身边时留给我看见的只是他头顶的发旋。

      两次见面,他都被人欺压着,留给我的印象不能说不深。
      见他进了五二班,我诧异了,问道:“他是我们班的?”
      “你才知道啊?”章雯比我还诧异的口吻反问道。
      “我看他矮冬瓜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三四年级的学生呢。”
      “什么嘛,人家那是营养不良,他13岁了都,比你我都大一岁好吧!”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是程屋排安字辈的,叫程安知。”

      我无言一笑,名字倒是好听,进了班级我又看了那男孩一眼,他坐在第一组第一排靠墙的位置,估计是感受到了他人的视线,掀起眼皮回望了我一眼即匆匆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看书。

      真不是我记性不好,都开学半个月有余了,他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我每天进进出出的,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这号人,只能说是他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但转念一想,貌似每个学校,每个年级每个班里面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是存在感极低的同学,同时又是受大众欺负的对象。学生们都是一群爱跟风的小孩心性,总会无端的排斥大家所排斥的。

      可一个人在外面受了欺负,回了家也没有汲取到一份温暖的关爱,本身无措,却像个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这样的环境下的人,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呢?又会造就出什么性格呢?

      可一个人一旦走上另一个极端也只是在弹指一刹那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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