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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瓷娃娃 ...

  •   雅西还记得一年前和凌书祁刚到三亚的那几天,她在小竹房里仰望蓝天白云,难得惬意,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等着凌书祁回来一起吃晚饭。每天都在竹屋里等他,但对他却一再的敬而远之。
      她都感觉得到,凌书祁怎么会没有察觉。
      她一直以自己已经无欲无求,心止如水,却发现面对未来,她还抱有着幻想,尽管她和凌书祁的婚姻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尽管知道凌书祁心里真的有她,只要她努力,她所有的烦恼和困惑都能迎刃而解,可她,还是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每一次当他试图靠近时,她总能找出一个理由躲开他。
      这不是她的本意,她无法忽视内心的感觉,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她试过,真的试过。
      后来终于有一天,他摺着眉头,开玩笑似的说:“昨天晚上,你梦见谁了?”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问:“吴彦祖?”
      望着她的表情,他独自轻笑。
      聪明如她的一个人,竟没有看出他笑里的悲哀。
      她说:“不许笑!”
      他停下,说:“你喊了他的名字。”
      她一怔,假装没听懂,但还是不安地偷瞄他。
      他说,在梦里,她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问她是不是还惦记着吴以深,是不是后悔了,因为无法解释,她久久都沉默无言。
      他又说:“你是我老婆,睡在我身边,做梦的时候却喊着别人的名字,你让我作何感想?”
      到了三亚,起先几天她是睡得不安稳,常常做梦做到天亮,她并不记得什么时候梦到过吴以深,但还是坦白了对他的惦念,可那也只是担心他的伤势,毕竟他受伤,她有责任。
      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他转过身去,“你虽然跟我结婚了,可在你心里,一直都有他。”
      他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继续说:“吴以深……他比我幸福。”
      那是凌书祁留给她的最后一个背影,显得很孤单,很失落,叫人心疼。那天之后,他便再没有回去过小竹屋。
      凌书祁以答应父亲的条件为由,把三亚的工作交代完,然后让她作为尚雅和凌盛的代表留下来监督工程直至结束,回去之后又派了一名助理来帮她,表面上是她工作上的助理,其实都是为了顾她周全。
      在工作上处处教她、帮她,在生活上又悉心照顾她。
      张君原是凌盛的经理,虽然是凌书祁亲自下的人事命令,有公司的信任,还涨了工资,但对张君这样一个才干胆色都十分出众的员工来说,以助理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实属屈才。
      张君却并无怨言,对她还极为耐心,工作上慷慨相授,生活上照顾的小心周到,虽然她总是冷冷淡淡的,但从没有过半字抱怨。
      雅西相信,一个人心机再深,可以掩饰所有的不满,但心里快不快乐,总是掩藏不了的,毕竟她们朝夕待在一起,连住所也隔的不远。
      相处了一段日子,她还发现,张君不爱笑,但对她总是面带微笑,一年的相处,让她信任了这个工作和生活上的伙伴,管她叫一声“君姐”。
      起先她不肯答应,后来在一次庆功时,两个人在竹屋里喝了很多酒,抱头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雅西和张君一起上的飞机,在上海机场,雅宁正等着和她一起回家。
      “姐!姐!这里!”人群中,赵雅宁清脆嘹亮的嗓音此起彼伏,“赵雅西!这里!我在这里!”
      一个热烈的拥抱后,雅西说:“五一才见的面,至于这样兴奋吗?”
      雅宁嘟着嘴,晃着一只剪刀手:“都两个月了!想死我了都。”
      “能有多想?”
      “快让我看看,胖了还是瘦了?好像胖了点,不过还是瘦。”
      “画家的眼力就是好。”雅西催她,“少说废话,快点带路。”
      “等一下!”她努努嘴,眼珠斜到了眉梢处,“姐,你往后瞧,看看谁来了?”
      “谁呀……”
      她是提前两天回来的,母亲并不知道,凌书祁出差还没回来,除了雅宁,还有谁会知道她要回来?
      来来往往的人海里,一个笔直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直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
      她缓步上前,在那人面前立定:“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他笑了笑,上前一步抱住她,深情款款地说,“小西,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凌书祁没有告诉雅西,他是抛下工作直接赶来的机场,为的就是能早两天见到她。
      一年多来,雅西从未回过家,过年的时候,她本来打算回来和家人吃上一顿年夜饭,但因为工程的进度被耽搁了两天,打算晚几天再走,凌书祁却飞了三亚来,他在三亚住了半个月,陪她度过了一个特别的新年。
      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其实很想有个人陪在身边,尤其是快到年关的时候,看到身边处处洋溢着新春的气息,无法赶回家的失落在她心里化成了孤独,可就在大年夜的晚上,她捧着手机迟迟都不敢按下通话键,最后只能一个人遥望着星空里的焰火发怔,当她以为要一个人迎接新年的到来时,凌书祁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陪她守岁到了天明。
      许多年前,一位看相大师曾为她测过生辰八字,说她这一年会遭遇大灾,命运多舛,好事也多磨,若想要破解,必须以玉来护身,凡事不能显露锋芒,不执着,信任身边的人,则能安然度过,从此,一生大富大贵,得家人庇护,否则,命运的齿轮,唯恐逆转。
      相师的话多半是危言耸听,反正雅西是不信,可母亲信以为真,要她把奶奶送的平安扣时时刻刻挂在身上,还定制了很多玉器饰品。

      雅西冲凌书祁嫣然一笑,挽上他的胳膊说:“我们回家吧。”
      他的视线落在她衣领下的胸针上,停下脚步,忽然动容地唤了她一声:“小西。”
      她低头,又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好看吗?”
      他点点头。
      “以后,我会一直戴着它。”
      除夕之夜,他在竹屋外的小阳台上,将一枚别致的胸针作为新年礼物放进了她掌心。
      他振振有词地说:“我不相信相师的鬼话,更不信命,因为有我在,你会好好的,必须好好的。一块玉就能改变你的人生,这样的话,我凌书祁绝对不信……”
      她仔细瞧着手里的小物件:“这是?”
      “是昙花。”
      小巧玲珑的昙花栩栩如生,每一片细长的花瓣都棱角分明,细腻的白玉将洁白清韵的昙花姿态呈现的淋漓尽致。
      一枚昙花胸针再一次感动了雅西。
      她一直放不下吴以深,所以这一年里她始终踌躇不前,刻意躲着他,可凌书祁却愿意放下他的骄傲始终守在她身边等着她,他一直在为这段婚姻努力。

      离开太久,人生第一次踏上回家之途的心情,有几分忐忑,但更多的感情则是思念。
      雅西先回了赵家,家里没有人知道她会提前回去,所以看到她出现时,都很震惊,接着是久别重逢的欢喜。
      到家的时候,家里刚好有客人。
      母亲看到她回家,激动地撇下客人,问了她很多问题,怪她回家不提前说一声,更责备凌书祁没有好好管住她,还助长了她的任性。
      母亲说话时,雅西发现对坐的人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由得将对方也打量了一番。
      那人穿着剪裁贴身的套装,举手投足间显露出的非凡气质,在雅西遇见过的人中,颇为少见,她看上去应该还不过四十,气质上的端庄高雅为她平添了几分贵气,白皙的肤色、温婉的笑容更衬得她风韵犹存。
      面对雅西的打量,她报以深深一笑。
      雅西发现眼前的人有几分面熟,只是怎么也搜寻不到关于对方的片刻记忆。
      这时,只听对方问道:“淑娴,这位就是你的小女儿雅西吧?”
      母亲含笑点了点头,又拍拍她的手说:“小西,这位是曹阿姨,妈妈的一位老朋友,打个招呼吧。”
      雅西的疑惑在母亲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母亲问她:“你小时候见过她,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小时候妈还带我去听过曹阿姨的演奏会。”
      雅西终于想了起来,坐在她对面的这位曹阿姨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著名小提琴才女曹一丹,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曹一丹竟然是母亲的朋友。
      “那次演出之后,我就去了国外,这一待就是十几年,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去山里支教的日子,一晃眼,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是啊,很多事情都好像是刚发生的一样。一丹,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你看看我,头发都白了。”
      “哪里,你看看我眼角的皱纹……”
      雅西看得出,母亲和曹一丹的感情一定很深,两个人年轻时一起经历过的事,时隔这么多年后再重温,依然温暖着彼此的心窝。
      但那场音乐会之后,雅西却从未听母亲再提起过这位老朋友,或许是因为曹阿姨一直不在国内的缘故。
      雅西把东西拿上房间,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曹阿姨已经走了。
      她问母亲怎么没留曹阿姨吃晚饭,两个人也好多说会儿话,母亲推说她忙,说曹阿姨能来看她,也是抽空溜出来的。
      母亲似乎藏着心事,不愿同她多言,雅西也不敢再多问。
      但突然出现的曹一丹,确实让陶淑娴非常震惊,晚饭过后,没聊上几句,就催凌书祁早点带雅西上楼休息,没等他们离开,便转身回了房间。

      一年时间的沉淀,让雅西想透了很多事,当初和以深分手后,她一度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把很多简单的事想复杂了,结果把所有关心她的人都伤害了。
      或许这些都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很沉,好在她在乎的人如今都过得很好。
      回来之后的第二天,雅西去福利院看望小幽。
      小幽是福利院里最特殊的一名孤儿,出生时因为患有成骨不全症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医院,因为找不到小幽的父母,最后把她送进了福利院。
      小幽今年才八岁,本该是玩得最畅快、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疾病的折磨只能静静地坐在轮椅里看着周围的世界。
      她看这个世界的眼神是那样清明透亮,她真切地渴望着离开座椅,渴望去碰触外面的世界,如此小小的愿望,对这个孩子来说却难以实现,因为她离不开那张座椅,她不能像福利院里的任何一个小朋友一样可以放肆的表达心里的情绪,哪怕大哭一场,对她来说可能都会是一场灾难。
      就因为小幽是一名成骨不全症患者。
      刚开始的时候,雅西对这种疾病一所无知,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成骨不全症患者常常被人称为瓷娃娃,患有这种骨疾病的人,他们的骨头如同一块瓷片一样轻脆,即使小心的碰撞,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骨折,他们需要被人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样,可不同的是,“瓷娃娃”带给人们的,是一种震撼心灵的疼惜。
      多年来,母亲一直以个人的名义捐助福利院里的孩子,雅西上大学之后,有一次陪同母亲去福利院时发现了这个“瓷娃娃”小幽。
      第一次到福利院时她就注意到了小幽,记住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的安静和那对清明透亮的眸子。
      她听院长说,福利院里的另一名“瓷娃娃”在一个星期前被送往了上海骨疾病专业机构收养,那里有很多和小幽一样的“瓷娃娃”,他们在那里能得到更悉心更专业的照顾。
      雅西问母亲,为什么不把小幽一起送去上海,母亲叹息,因为小幽的情况很特殊,她年纪小,认人,也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院长发现她有自闭倾向,如果坚持送小幽去上海,把她放在一个她不熟悉的环境里,并不利于她的疾病和成长。好在小幽的病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悉心照顾,避免严重骨折,留在福利院,对小幽来说更有益。
      “西西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小幽真的很想你!”
      去三亚前,雅西来跟小幽道别,小幽哭着求她不要走,说她会想她,会很想很想她。
      蹲在轮椅前,她冲小幽灿烂一笑:“告诉姐姐,小幽有多想姐姐呀?”
      “很想很想。”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说,“小祁哥哥说,只要我每天乖乖吃饭,西西姐姐就会早点回来看我。小祁哥哥真的没有骗我,姐姐,小祁哥哥没有一起来吗?”
      “小祁哥哥?”听到小幽这般亲切信任地唤着凌书祁,雅西十分意外,“小祁哥哥经常来这里看小幽吗?”
      小幽点了点头:“嗯!”
      在她离开之后,凌书祁竟然一直有来福利院看望小幽,这是雅西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很感动,真的,她很感激凌书祁所做的这一切。
      “姐姐,你能抱抱我吗?”小幽望着她的眼底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好。”她倾身向前,待小幽靠进她怀里后,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凑近小有耳朵边说:“小幽,姐姐也很想很想你。”
      小幽学着她的样子,也把小嘴凑到她耳边:“姐姐,那你能不能答应小幽,以后不要再去那么远的地方?”
      “好,拉勾勾。”
      两个人开心的勾起小指。
      “那以后,你能和小祁哥哥一起来看我吗?”
      “好,下次,小祁哥哥一定陪姐姐一起来。”
      小幽快乐的笑了。
      望着小幽的笑容,雅西回想起了刚接触小幽时的情景。
      小幽性格很孤僻,除了院长和照顾她的阿姨外,她不愿任何人接近她,院长怕她情绪波动太大伤害自己,也就依着小幽的性子。
      雅西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取得小幽的信任。
      她很喜欢小幽,很心疼小幽,这种情感的寄托和安慰,让她这几年里找回了很多快乐。
      离开的时候,小幽再次要她保证:很快她会带着小祁哥哥一起来看她。
      凌书祁用了多少心思在小幽身上她不得而知,她能猜到的是,他一定和她当初试图接近小幽时一样,使出了浑身解数。
      想起小幽甜蜜的笑容,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凌书祁,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还没有放弃,还在等我,一直都在等着我再爱上你一次,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就在不久前——
      “难道你真的要把姐夫推进别人怀里你才甘心吗?就算姐夫心里只有你,可他身边的女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万一他对你没有信心,接受了别人怎么办?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姐夫被别人抢走了,你真的不会后悔?”
      后不后悔她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凌书祁真的不要她了,她也就完了。
      凌书祁,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灵犀的位置?你说过“她”很特别,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字眼。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真的一点都猜不到。
      从前猜不透,就如他所言,是她不愿猜,可是现在,她还是猜不透,因为她越来越看不清他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因为这场婚姻而变得越来越远。
      你告诉我,我该不该努力挽留你,该不该给彼此一次机会?
      我,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赵小姐,你好!”
      雅西的思绪被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
      这样细腻温柔的声音,两秒之后再次在耳边响起:“我叫何西。”对方展颜微笑说,“我是以深的朋友。”
      一年后回来,在孤儿院里,她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会是何西。
      雅西没有想过凌书祁会代她照顾小幽,更没有想过,分手之后,吴以深依然信守着当年的承诺,一直在照顾着小幽。
      当初是信誓旦旦,奈何如今,她和他已经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即使想见,都无法问你一句。
      “你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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