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莫歆兮

1、黄沙

　　火舞黄沙。
　　我就在这一片广袤的金黄中骑马前行。空中的秃鹰盘旋，远望大漠，突觉无限凄伤，眼眶就湿润起来。
　　“不可以。”我轻轻拂去面上的泪痕，阿爹说过，他希望永远看到的都是他的女儿最明媚的欢颜。 “是啊，不可以流泪的，阿爹在天上看着我，”我抚摩着我身下的马儿道，“闪电，你也一定这么想吧。”
　　日光似乎越来越强烈，即使从小在沙漠中生活的我也感到了前行的吃力。远远的，我看到几匹骠肥身健的马儿正疲惫的站在一棵干枯的树旁，旁边还有一辆马车和四个面色苍白，看似困乏的人。“驾”我驾马朝他们走去，还未近身，那几个人立刻戒备起来，还有人似乎要掏兵器。
　　“吁”我只得停住，看他们面色紧张，我只好道：“几位不必惊慌，我并没有恶意，只是看你们好似是失路的商旅，特来引你们出这片沙漠。”那几人听到我这番言辞，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穿蓝衣衫的男子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真是来引路的？”
　　“呵呵”我先是笑了两声，随后又反问他：“我不是引路的，那我是干什么的？抢劫的？”
　　待我问完，那马车里似乎有人动了一下，我好奇地看去，只见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位少年，一袭白衣，丝绸的质地，使得他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晕。俊美的五官，矫健的身姿，无不令人艳羡。只听他说道：“姑娘不要见怪，是我们疑心重了，我们的确是迷路的商旅，听姑娘刚才所说，似是可带我们出去。”
　　“没什么，”我对他浅浅笑了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那你们就跟我来吧。”于是我调转马头，准备出发。
　　那白衣少年微笑了一下，似一股微风拂面，让我不禁赞叹他的幽雅。随后他转身上了马车，剩下的四个人也分别翻身上马。

　　“姑娘，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队伍中的黄衣少女问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看她的样子，已是干渴至及，困乏不堪。
　　“再坚持一下吧，走出这‘迷魂沙漠’至少要五天，我们已经算幸运了，没有遇到沙暴，否则，只怕十天半月也走不出去。”我也用衣袖擦擦汗。话毕，大家都无语，我也不再多做解释，以免浪费不必要的体力。
　　正计算着出去的路程，突然听到一声似惊似喜的的尖叫：“啊！河！”随即发出喊叫的蓝衣男子向前方奔去。我急忙大声阻拦：“不可以！那是幻觉，是海市蜃楼。”可那蓝衣男子丝毫不理会我的劝阻，策马狂奔，我只好扬鞭追上去。人一旦在绝望的时候看到希望，就会不顾一切，这种力量十分惊人。未免他有耗尽体力，生命危亡的危险，我拼命想要追上去制服他，可蓝衣男子的马速越来越快。就在这紧急的当儿，从我的左后侧窜出一匹黑骑，我一惊，是他？
　　白衣少年的马速也愈趋愈快，突然他一踩马镫，飞身坐上蓝衣男子的马，我在后面赞叹一声：“好轻功！”就是自诩轻功无敌的我也不敢这么冒险，白衣少年给我的印象无疑又深刻了几分。只见他手指在蓝衣男子的身后一点，蓝衣男子立刻昏睡过去，他随即控制住了身下的马儿，回到队伍中。黄衣女子问道：“少爷，天鹏他……”
　　白衣少年答道：“让他呆在马车里。”
　　“那您……”黄衣女子迟疑道。
　　“不用担心，我骑他的马。”安顿好蓝衣男子后，白衣少年便骑在马上，黄衣女子惶惶然地看了他几眼，也不再说话。

　　当晚。
　　我们在一座小沙丘生起一堆篝火。除了火堆冒出的微小声音外，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夜晚的沙漠，褪去了白日的咄咄逼人，显得格外宁静、肃穆，让人疲惫的心也得到慰藉。
　　夜凉如水，耳边是夜风呼呼吹过的声音。除了白衣男子，其余四个人都已睡去。他映着火光，显现出漂亮的侧脸，不自觉就吸引住我的目光。他似乎觉察到我注视的眼神，转向我问道:“怎么，我的脸有什么不同吗？”听他一问，我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了两声。一丝尴尬的气氛在空中蔓延开来。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我先说道：“看不出你文质彬彬，功夫还这么好。”他浅浅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防身的功夫。”
　　“骗人，一看就是好功夫，比我强多了。”我撇撇嘴说道。
　　他眉毛一扬：“怎么，你也会功夫？”
　　“恩。”我点点头，“轻功还行，至于武功嘛，那就不敢恭维了。”
　　“你还真是坦白，把这种事随便告诉陌生人。”他无奈的看着我笑道。
　　“这有什么，我觉得你们是好人啊，”我不满道，“而且这几天的相处，我当你们是朋友。”
　　他看了我一眼，道：“对，是朋友。”随即又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
　　“恩，当然可以，我叫玉洛衣。”我点头答道，“那你呢？”
　　“我？”他略顿了一下，“你可以叫我韦程。”
　　“好，”我开心地拍了拍韦程的肩膀，“你以后就叫我小洛吧。阿爹和斯其格他们几个都是这么叫我的。”
　　眼波流转，月光如一泓清泉在眸子里散开。澄亮的月儿，投下柔软如锦的光芒，散在肌肤上，似如一股暖流，渐渐走遍全身。

　　“昨日还要谢谢姑娘搭救。”那名叫天鹏的蓝衣男子抱拳向我说道。
　　“不必谢，”我一拉缰绳，放慢马速，和他并排，“再说救你的是你家少爷，又不是我。”
　　“昨日太失态了，叫你看笑话了。”天鹏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看他发窘的样子，我不禁笑起来：“哈哈，那有什么，第一次见到海市蜃楼的人都会失常的。”
　　“对了，照上次你说的，今日便能出去了吧。”
　　我点点头：“是，太阳一落山，我便将你们送到唐国的边境小镇上。”似无意地看了看马车，接着说：“然后就与你们道别了。

　　残阳如血。
　　边境小镇上，车马喧嚣，好不热闹。
　　“既然大家都平安到达了，我的责任也算完成的圆满。就此告辞，敬祝你们一路顺风。”挥挥手与天鹏他们一行人告别，随即转身离去。突然身后传来韦程的声音，我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他已从马车跳下，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在前面的驿站等我。”
　　队伍中黄衣少女似有拦阻之意：“少爷，您……”
　　“去吧，黄鸢。”他挥挥手，那黄衣少女也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我开玩笑着对他说：“怎么，韦公子还有什么交代？”他面色一暖道：“想送你一样东西作谢礼。”说完，他就把一只簪子插在我的鬓发上。
　　我愣了一下，随即把簪子摘了下来，通体碧绿，簪头雕了一朵梅花，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价值连城。“这谢礼未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我和阿爹以前为人引路是从来不收谢礼的。”我又把簪子递还给他。他也愣了一下，随即将簪子接过，却重新插在了我的鬓发上，说道：“你就当这是送给朋友的礼物，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摸了摸头上的玉簪，点点头：“好吧，不过，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的礼物我只好下次再给了。对了，你住哪里，告诉我，我以后好去找你啊。”
　　韦程神情一塞，但随即恢复正常，道：“在长安。如果你来了，我会去找你。”
　　虽然刚刚的表情只是一瞬，但我也发觉他的不自在，于是道：“随你吧，那就看你找不找得到我了。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去找天鹏他们吧。”
　　“好。”韦程笑笑，“后会有期，保重。”
　　“你也是，保重。”我冲他摆摆手。
　　逆着光，一袭白衣淡出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