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朽》路小过

1、全文

　　“我想你也舍不得。”
　　“我想你是爱我的。”
　　——一句话，一生魔。
　　第一章所谓命格
　　苍国四十六年，苍皇后临盆，诞下两子。
　　一子生来不哭不闹，性格沉稳的吓坏了稳婆。
　　一子生性张扬，哭声响彻了整个宫殿。
　　百日宴，国师为表对苍皇后的贺意，亲自用法阵帮两子算了一卦。
　　卦象出来，国师大惊。
　　两子命相相克，二子只能活其一，甚至会自相残杀。一子将会带来亡国之灾，一子却能佑苍国百世安宁。
　　苍皇后大恐，忙求破解之法。国师说“只需杀掉一子，另一子方得永宁。”
　　苍皇后终是于心不忍，将一子扔入盆中，放入护城河，任其自生自灭。另一子却伴与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这一晃，便是十八年。
　　第二章所谓皇宫
　　我叫木易，父母为农，我也便跟着父亲干农活，天天脑袋里除了收成再无它物。家里的银子不稳定，天天饥一顿饱一顿，但是毕竟这样过了十八年，我也已经习惯。只是因为种田，练的力大如牛。
　　却不想平静原来很容易被打乱。
　　还在跟着爹松土，几个官兵突然气势汹汹的闯到了我面前，手里拿着上好的纸张。
　　“没错，就是他！”黑布从天而降，我就这么被人押着，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再次睁开眼，入眼的，是白玉做的软榻，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靠在上面，冷冷的看着我。
　　“就让他做你的药引，怎样？”妇人看向身旁的男子。我顺着看了过去，是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的锦衣少年，再抬眼，望向了他的眸子。
　　对于那个眸子，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看向男子的脸庞，我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的脸和我很像！
　　不，不是很像。是根本一模一样！
　　“好，儿臣听母后的。”回完这句话，男子走到了我跟前，握起了我的手。他的手很滑，没有一点茧，我想他可能就没有干过活。
　　“哥哥，欢迎回家。”
　　哥、哥？
　　我愣住了，锦衣华服的少年，叫我哥哥？
　　“星儿，回来。他不是你的哥哥，他只是个不祥之物，他只是你的药引。去，把他押下去。看着就心烦！”妇人朝官兵摆了摆手，我被押进了一个阴暗的院子。
　　那时候起，我没见过屋子外的眼光了。
　　我也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皇宫。笼子一般，又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第三章所谓药引
　　在这皇宫十几天，我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初见时那个男子。他天天会带着饭过来，看着我吃完，在我吃饭的时候，他总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苍国的不祥之物，会带来亡国之灾的人，也是面前这位太子同父同母的兄弟。
　　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我不由得想笑。
　　他们真是好样的。
　　抛弃了我，不但没有一点愧疚，还把所有的错推到我头上。
　　真是好笑。如果我没有被爹娘捡到呢？如果我当时死了呢？当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和直接让我去死又有什么不一样！对，有点不一样，毕竟一个是暴尸野外，一个是生死不明。
　　“那这次呢，四处找我让我回宫，又是为了什么？”依他们的性格，我不相信会是所谓的良心发现，他们还有良心吗？
　　“这次叫哥哥你回来，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患上了一种怪病，需要用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的血来作药引。以血入药，服用七七四十九天，病才可以好。母后年事已高，不适宜生育了。”所以呢？
　　这就是所谓的理由吗？
　　上一次是要我命，这一次，是要我全身的血吗？
　　“如果我死了呢？你是不是也会和我一起死！”没有血入药，他自然要死。谁知道他却冲我摇了摇头，又开口给我解释。
　　“母后派人去找你的同时，也派人去寻了护城河一遍。说是如果在护城河找到了你的尸骨，配上她和父皇的血，一起煮，也可以入药。”
　　我突然间好恨面前这个人。
　　第四章所谓公平
　　我恨他入骨。
　　凭什么！凭什么就算我死了以后，尸骨还要为了他受煎熬！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一个命格，把我放入护城河，不闻不问的让我活了十八年？！
　　凭什么从生到死我的命都要为了他啊！
　　看看他如玉的肌肤，光滑的手，再看看我，一身黝黑的皮肤，手早已因为干农活而磨出厚厚的老茧。
　　我们没有哪里不一样啊！
　　我们是同时出生的啊！
　　我们是同父同母啊！
　　凭什么他一出生光芒万丈，我却落了满身的灰尘！
　　凭什么他山珍海味，我却因为收成而饥一顿饱一顿？！
　　凭什么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却要因为一亩地而忙的不可开交？！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拥有这么多！
　　凭什么到头来我的命还是他的！
　　我不服！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不管生死都要比他差！
　　我打量打量了他，一个想法渐渐在我心中形成。
　　第五章所谓人心
　　我从宫女手中接过那碗药。药汁黑乎乎的，闻着也是药草的香味，喝入口中，却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想法成功了。趁他不备，打昏了他，又卸了他的脚。恐怕现在，他连动一步都难。
　　除了明天要往脸上涂上浓厚的白粉，其它倒是不用做什么隐瞒。
　　因为取他的血，是我亲自动手来取。
　　我自然也不会有一丝愧疚。
　　因为它本来就是我的。欠我的荣华富贵本来就是我的。
　　我只不过是把欠我的拿回来。
　　仅此而已。
　　我拎起饭盒朝他的屋子走了过去，这一段路不算太长，我很快到了他面前。他听见我的开门声，依旧是静默的坐在角落，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看着我。我走了过去，伸手抚上他的脸。
　　“这才是第二天，你还有四十七天呢，我亲爱的药、引。”
　　我冲他邪魅一笑，端起碗来准备喂他。自从他代替了我以后，我总是会这样做。
　　“如果你开心，那这四十七天，随你。”代替他这几天来，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开心，当然开心。我怎么可能不开心！欠了我十八年的东西如数还给了我，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大笑着走出房门，也不管他吃饭了。
　　走了几步，我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开心，吗？
　　真的真的，开心吗？
　　纵使苍皇后做了什么，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啊……
　　他见我的第一句话，是哥哥啊……
　　他什么都没有错啊……
　　压下心里那抹愧疚，我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第六章所谓痴情
　　我再也没有去取过他的血。每天端给我的药膳也如数进入到了他嘴里。已经是第四十七天了，药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今天去给他送饭，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会，当然会。夺走了我十八年幸福的人，怎能忘记。”“那我求你，就算是恨我，也请你记住我。”他说完这句话，扭过头不愿再看我一眼，我也识趣的离开了屋子，往宫殿走去。谁知刚入宫殿，一把冷箭直刺面门。
　　我连忙用盒子挡住，却还是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你是谁！”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按理说没有人会行刺这个太子，毕竟他性子温和，从不立敌，而且皇帝的儿子，就只有他一个。“主子他快死了！”他答非所问，满脸的悲愤。“你主子是谁？”“我主子是你的药引！”
　　听见他这回答，我明了了，他的主子，应该就是我所谓的弟弟。“他本就活不成。”我很淡然的陈述出了这个事实。
　　他本就活不成。先不说要取血七七四十九天，就算是能活下来，皇后也不会留他一命。
　　他变成了我。
　　他就是所谓的不祥之物。
　　皇后不可能让他活着。
　　“主子本就活不成？！”他听见我这话，掷了剑，发疯一般扯着我衣领对着我大吼。
　　“主子本就活不成？！你可知，你打伤主子那条，我就在场！可是主子说，不要动你，随你去。你取主子血的时候，我就在屋顶上，只要主子一声令下，我就可以下来把你们换回来！可是主子不愿意，他说这是他欠你的。主子欠你什么？！原本皇后的命令，是见了你直接诛杀！血不行用肉给主子做药引，主子不肯，大太阳下跪了三天为你求情。主子欠你什么？！主子本就活不成？你以为太医取主子血时没看出来主子代替了你吗！是主子让太医不要告诉任何人的！若不是主子不让我动手，今天死的就是你！现在主子快死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说他本就活不成？！”
　　听他发泄一般吼出来真相，我彻底愣住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他一直在为了我……
　　发疯一般的推开他，我飞一般的朝那个屋子跑去。
　　第七章所谓后悔
　　角落里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跑过去，一把把他报到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我们现在就换回来，我们现在就换回来！”
　　我伸手要去解他衣领，却被他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
　　“别，哥哥。现在换回来，也晚了，没用了。羽一定和你说了什么吧，真是的，管不住嘴的家伙。”
　　“哥哥，我快死了，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从始至终，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叫倾星，却是未能，倾了你那一颗心……”
　　“哥哥，我爱你，很爱你。”
　　“刚开始你取我血的时候，我想你也舍不得，毕竟我是你弟弟。”
　　“之后，我想你是爱我的，毕竟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即使你不知道。”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所有的所有，不过是……”
　　我一厢情愿罢了……
　　他在我怀里撒了手，永远的睡了过去。
　　“不！不，不要！”
　　“你醒过来啊！我把你的身份还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走好不好！”
　　“倾星！！！”
　　屋子里，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不管死活都要为了他。
　　因为他爱我。
　　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那我的一切，自然是要为了他。
　　可惜我反应过来，太迟了……
　　真的太迟了……
　　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
　　第七章所谓江山
　　我抱着倾星，走到皇上皇后面前，认了罪。
　　皇上皇后老年丧子，悲痛不已，急火攻心，生生气死了过去。
　　我凭着这张和倾星一模一样的脸，当上了苍国的新皇。
　　欠我的，的确连本带利的还给了我。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
　　江山再美水中花，万里乾坤不如他。
　　赢尽了天下，输了他。
　　那么这一切，不过是无谓之物。
　　可是我还不能死。
　　倾星的尸体还没有安葬。
　　我要让他一切都死最好。生前愧对他的一切，死后我要一一还给他。
　　为他做好棺材，立好碑，我便一直在陪着他。
　　对着一个碑说话，天天抚摸一遍墓碑。
　　我想相信，倾星他还活着。
　　新皇荒废朝政，就连自己父皇母后的葬礼也不曾操办，终于百官不满，外戚夺了大权，苍国改名为暮国，苍国彻底被灭。
　　我终于像国师说的那样，亡了苍国。
　　可是那有怎样呢。
　　至少这样，我可以一生一世陪着倾星。
　　至死方休。
　　又是一年春天，百花吐艳，嫩芽从土里钻出来。
　　一座名为倾星的坟墓边，又多了一座新墓。
　　墓碑上有六个大字。
　　倾星亡夫之墓。
　　一片黑暗之中，走在黄泉路上的我，又看见了倾星的笑颜。
　　我来了。我这样想着，笑着冲倾星跑过去。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即使我们都死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