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转校生》倾落九霄

1、第001章

　　黎昕已经不记得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坐了多久，落地窗外的天色从艳阳高照，变成了万家灯火辉煌，映衬得房间愈加昏暗寂静，寂静得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桑夏：“黎昕，秦老师他……出了车祸……”

　　桑夏：“黎昕，秦老师他……没有救回来……”

　　桑夏哽咽的声音在脑子里不断地徘徊，黎昕只觉得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脏，逐渐加重的力道逼得他拼命地大口呼吸，却依旧无法缓解窒息的疼痛。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湿透了整张脸庞，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房间外再次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他倚靠着墙壁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呆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许久，他顺着倚靠的姿势站起身，一下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全身的关节早已僵硬麻木，刚跨出一步就一个踉跄往前冲去。

　　他本能地伸手撑住了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得狼狈不堪，或许正是因为这突然的脚步不稳，让他绷紧的神经一瞬间崩塌，压抑在心头的疼痛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情绪刹那间失控，跪倒在床前痛哭失声。

　　大概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吧，每每只有等到彻底失去时才意识到追悔莫及。

　　黎昕抓着床单的手不断收紧，用力过度使得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哪怕隔着床单，掌心仍然刻下了一道道深红的印记，纵使如此也无法抵消他心头一丝一毫的疼痛。

　　黎昕：男神男神，等我放暑假，就去S市找你面基。

　　秦子言：好啊，我去机场接你，请你吃S市的美食。

　　黎昕：好热，没有出门的勇气。

　　秦子言：那等天气凉了，你再来S市玩，出门注意防暑。

　　黎昕：一言为定，等国庆节我再去S市找你。

　　秦子言：嗯，我等你。

　　……

　　黎昕不记得这种话他究竟说了多少遍，似乎从认识秦子言的那一天开始，每年的节假日他都要说一遍。四年过去了，他从未兑现过诺言，然而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重复这些可笑的借口和谎言了，再也没有兑现承诺的机会了。

　　那个总是温柔地站在原地等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黎昕再次醒来时，房间里仍旧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点着微弱的灯光，刺得他双眼尖锐得酸胀疼痛。他微微闭了闭眼，抬手覆上了红肿的眼皮，轻轻按压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他麻木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袋里昏昏沉沉思绪混乱，又似失了灵魂般轻飘飘地没有着落踏实感。他想撑起身，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仿佛被针扎着，钝钝地疼，他忙抬起头看了一眼，手背上赫然扎着点滴针。

　　昏暗中一只温暖的手掌及时按住了他，黎昕懵懵地僵住了身躯。

　　“醒了？”床边传来一道略显苍老，却依旧浑厚威严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叹息。

　　“爷爷？”黎昕惊讶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猛然扭头循声望去，见不知何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此时正坐在床边温柔地注视着他，看这架势似乎已经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黎昕眼眶发热，张了张嘴声音十分沙哑：“您一直照顾我？陪着我？”

　　黎老爷子沉默不语，只是沉沉叹了口气，伸手摸过自家孙子的脑袋。虽说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猜测，自家素来上蹿下跳不得安宁的孙子突然沉静下来，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定然是因了外面铺天盖地的讣告。

　　管家曾多次敲门，黎昕始终没有回应，一直到过了晚饭时间，黎昕的房门依旧紧闭着。起初他并不想打扰黎昕，他始终觉得孩子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和排忧解难的方式，作为长辈不能时刻替孩子分担伤痛离别，有些坎注定需要一个人独自跨过去。

　　一直到临近晚上十点，家里的帮佣们都该回房休息了，管家再一次告知他情况，他犹豫再三，终究放心不下，跟随管家来到了黎昕的房间。却看到自家孙子趴倒在床上，微微侧着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浸湿的发丝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胡乱地黏在脸上。

　　两人顿时心惊肉跳，他急忙上前抚摸黎昕的额头，触手的温度烫得他立刻缩回了手。

　　管家见状立刻奔出了房间，叫来了家庭医生。

　　庆幸发现及时，家庭医生看过情况后，确认只是普通的发烧，想来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悲伤过度引起的生理和心理不适。黎昕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整天，身体变得有些虚弱，先挂着点滴，等醒了吃点药就会好。

　　老爷子不住叹息，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感叹都在这一天耗尽了。

　　他的这个孙子，用B市曲家那位面瘫老头的话讲，是不是有点儿基因突变了？完全不符合他们黎家一贯严谨冷静的行事作风呢，整天来无影去无踪，一天到晚竟做些不着调的事，凡事追求三分钟热度，谁也料不准这人下一秒又会整出哪些令人唏嘘的新名堂。

　　读了高中后又不知道闯进了哪个领域，竟神通广大地结识了某位家喻户晓的畅销书作家，加入了某个志同道合的社团组织，莫名其妙地学起了配音和唱歌。之后又发展出了更多令人头痛欲裂的兴趣爱好，颇有彻底放飞自我的架势，宛如一匹奔向大草原脱缰的野马。

　　当然，这些都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类，作为长辈，他从不约束子孙后代的个人生活，黎昕素来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兴趣爱好。只要不是违背原则，违背伦理道德的事，他一向放任黎昕独自生活，才养成了他如今这副不受约束跳脱的性子，曾何时见过他像今天这般？

　　“你就准备这么颓废下去，把自己关起来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吗？过去我教你的那些都忘了吗？”老人望着眼前神情麻木的孙子，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他一辈子雷厉风行，什么事没有经历过，唯独对这个宝贝孙子总是心软放纵。

　　黎昕从小就待在他身边，比起常年忙碌在外的父母，与他这位爷爷反而最为亲近。黎昕平时喜欢做些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即便黎昕不说，他心里也有数，外面发生的事才能第一时间看在眼里，第一时间感受到黎昕的心情。

　　“讣告已经出了。”黎老爷子淡淡地道，“你准备作何打算？

　　黎昕惨淡地笑了笑，默默地低着头。

　　秦子言，SX文学城大名鼎鼎的畅销作家“纸砚”，平日里稍有风吹草动，网上新闻热搜就高高挂起。喜欢纸砚大神的人何其多，如今突然之间出了这样的意外，恐怕现在随便打开一个网页，头条新闻都是这个消息了吧。

　　“爷爷，我想去S市看看他，送他最后一程。”直到许久，床头才飘来黎昕微弱的声音。

　　“去吧。”黎老爷子垂着眼眸，慈爱温柔地望着他，抬起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片刻后才道，“既然醒了就先吃点东西。”

　　黎昕撇过头去，神色暗淡：“我吃不下，也不想吃……”

　　黎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没有责备他，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房间。

　　几分钟后，管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碗粥、一杯水和几颗药，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端起碗走到床边。他并没着急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安静的黎昕，似乎有些不忍心这么一个活泼好动的人，突然之间湮灭了周身的光芒。

　　管家心里隐隐地疼，耐心地劝解道：“小少爷，何医生吩咐了，您一天没有进食，先吃点清淡的小粥填填胃，这样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黎昕抬头看向管家手里的碗，眼睛余光瞄到站在房门口的人，他微微地垂下了眼睑。

　　“放下吧，你先回去休息。”黎老爷子边走边道。

　　“好的，老爷。”管家轻叹，放下碗走出了房间，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黎老爷子将碗端到他面前，舀了一勺亲自喂到他嘴边：“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见他。”

　　黎昕垂眸望着唇边的勺子，舌尖微微舔过干涩的嘴唇，最终张开嘴将粥吃进了嘴里。

　　黎老爷子眉眼带笑，就这么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花了近十分钟，终于把一碗粥都喂了进去。他将碗放回托盘，又从托盘里端了一杯水，拿起家庭医生准备好的药，像喂粥一样把药也喂了下去。

　　“睡吧，明天让司机送你去S市。”待家庭医生过来替黎昕拔了针后，黎老爷子扶他重新躺下，替他掩了掩被角，便起身走出了房间，就在身后的房门即将关上时，床上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

　　“对不起，爷爷，请允许我任性一回。”

　　房间里再次恢复宁静，黎昕探身打开床头灯，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或许是吃饱了，轻飘飘的身体有了一点力气，人也没那么浑浑噩噩了。他摁亮手机屏幕，屏幕上有两个桑夏的未接来电，还有几条微信消息。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深夜两点了，便直接打开了微信，微信也是桑夏发来的。只是简单地告诉他，她到S市了，就住在秦子言家里，让他不要过于担心，还说已经向公司休了年假，这几天会留在S市，多陪陪两位老人家。

　　桑夏：黎昕，圣洛学院决定给秦老师举办悼念会，学生们都会来参加，伯父伯母也同意让秦老师的遗体在灵堂停灵一天，让大家和秦老师做最后的告别。

　　桑夏：黎昕，你要来送送秦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