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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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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宁不解何意,张口要问,单雄信在唇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宇文宁便拿眼睛看他,单雄信抬手指了指石头外面,意思是有人来。宇文宁解过来,暗道好悬,可是耳中除了瀑布飞流而下的水声,那里有别的声响?仍旧半信半疑望着单雄信。
忽闻疾风裹挟着衣袂飞扬之音袭来,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巨响,似乎一个重物砸在了瀑布边上。
宇文宁正自诧异,便听一声惨叫,那叫声凄厉至极,她身子不由便哆嗦了一下,原来那飞来的是一个人,那人似乎是头痛,一头乌发散乱,食指紧紧扣着头顶,一声声痛哼。
又一阵衣袂带风之音,一个身影稳稳的落在先那人一旁,“师兄,你怎么样了?师兄……”却是个女子,她声音急切,伸手要去扶那人起来。
先那人却一把推开了她,扑通一声,跳进了瀑布下的深潭。
那女子一跤跌倒,撑着单雄信两人隐身的石头爬了起来,奔到深潭边儿,焦急的唤道:“师兄,师兄……”
宇文宁与单雄信面面相觑,又不好出去,说不得,只能躲在石头后。遥遥的又听一个声音道:“师妹,大师兄的病又犯了吗?”
宇文宁不禁看了单雄信一眼,那声音正是王伯当的。
王伯当转瞬已来到瀑布下,那女子已是急的哭了,“三师兄,师兄他跳进潭里了,可怎么好?”侧颈又冲那深潭里唤道:“师兄,师兄。”
王伯当哀叹一声,道:“师妹,去请师父来吧,我看师兄这次犯病非同小可,山上又来了外人,可不好声张出去。”
那女子又朝潭中望了一眼,仍不见那人浮上水面,顿了顿脚,“三师兄,那你在此看顾着师兄。”
王伯当抖了抖衣袖,“我省得。”
那女子叹了口气,急急去了。
王伯当在潭边徘徊片刻,见那女子去的远了,幽幽向潭里道:“师兄,你还不知道山里来了外人吧?”
只听水中轰的一声,溅出好大一蓬水花来,先那人已跃出了水面,脖颈后仰,一头乌发便甩在了脑后,他抹了把面上的水珠,哼道:“是吗?”
王伯当一笑,垂目道:“小猴前番偷了一块玉,却是北周皇室的遗物,现在那玉的主人已被师父请上了山。”说罢,便抬眼望着水中那人。
那人愣了片刻,忽然举掌在水面上一拍,潭中水滚起一道道波澜,层层叠叠,浪花重重打在岸上,跟着他身影一闪,便跃出水面,落在了王伯当面前,伸手便抓住了他领口,“是谁?他是谁?”行止仍有些癫狂。
王伯当被他抓着,显然有些不悦,道:“她便是北周最后一位公主,宇文宁。”
那人又愣了一瞬,突然仰首笑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笑了几声,忽然抓得王伯当更紧了,“是你,一定是你……”
先那个女子急急奔来,见了这个情形,道:“师兄,你好些了吗?”见她师兄紧紧揪着王伯当领口,又恐他伤了王伯当,“三师兄,你没事吧?”
王伯当看只有她一人来,道:“我没事,师父呢?”
女子眉头一皱,“爷爷睡下了,教我拿药来给师兄。”
那人见了这个女子,似乎也颇多忌惮,又紧紧抓着额头,闷声哼痛。
那女子关切的扶住他手臂,只觉得他身上冰凉,更加怜惜,托着手中一颗丸药,递到他唇边,柔声道:“师兄,你身上好冷,下次可莫要再跳进这冰潭里了,先把药吃了吧。”
那人张口一吸,便把那丸药吞了下去。
那女子见他吃了药,眉头舒展了些,道:“师兄,先回去换件衣服吧,你身上袍子都要结冰了。”
那人仍旧捂着头,佝偻着腰,好半晌,气喘吁吁道:“我却是又犯病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在这潭边呆一会。”
那女子道:“师兄,我陪你吧。”
王伯当看了那人一眼,道:“师兄,师妹,那我先回去了。”
那人就势在水边坐下,垂着头,那女子在他身边站了会,忽叹了口气,低声道:“师兄,是爷爷又逼你了吗?”
那人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那女子也不再言语,两人一站一坐,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石后,宇文宁见那两人还没有走的意思,不免有些心焦,拿眼睛去看单雄信,却见单雄信也正在低头盯着她。两人目光相撞,倒是单雄信先移开了眼。
宇文宁目光落在他那一双凤目上,便再也挪不开,她不禁有些痴了,有多久没有做那个梦了?有多久没有那样的心动了?梦中的那双眼睛,到底在那里呢?罗成有那样一双眼睛,他也有……为何,偏偏都让我遇上……
宇文宁怔怔的伸出手,指尖落在他的剑眉上,顺着他的眉峰轻轻的抚上去。
她锋芒尽隐,神情是少有的柔和,还有那么丝哀愁,幽暗中,她面庞晶莹圆润,似悲似喜,她指尖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热,单雄信冰冷的眉经她抚过,那股热顺着他眉头迅速传遍全身,他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极受用,她仍旧没有抽回手的打算,指尖在他眉梢徘徊,神情早已是痴了。单雄信浑身渐渐烧灼起来。
宇文宁蓦然回过神,触上他灼灼的双目,心中也是一烫,慌乱中,不由退后了半步。
水边坐着那人却已听到了石后的响动,“谁?”
单雄信与宇文宁相视一眼,宇文宁胸口起伏,呼吸渐渐加重,单雄信注视了她一眼,挑眉笑了笑,忽然起身跃过了那块巨石,朗声道:“是我。”
那人方才还佝偻的身形瞬间峭拔,目中精光激射,也不见抬步,已滑到单雄信面前,伸手就向他喉间抓去,单雄信恰恰侧颈避开,那人再一抓又来,这次却是抓向他双目,招招狠辣。
那女子适逢突变,站在潭边,早已是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只见那两个身影,一深一浅,仿佛两缕相互纠缠的水墨,以天地为卷轴,淋漓泼洒,笔意中透出的杀伐却令天地都为之一肃。
那人与单雄信缠斗一番,知他是个劲敌,忽然身形一拔,便落在了瀑布一侧,顺手抓断石壁上两根冰柱,向单雄信掷来,他们太白一脉,擅长的本就是暗器,单雄信的功夫大开大阖,劲力十足。那人便要以己之灵巧攻彼之沉稳。
那人一击不中,又抓断一根冰凌,掌中用力,那冰凌便化为万千碎屑,犹如天女散花,把单雄信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单雄信双臂挥动,真气鼓荡,将那千万点冰迫得不能近他身。
千钧一发之极,崖顶那人却忽然疾呼一声,“师妹,快闪开。”
此时此刻,冰屑若是被单雄信逼回,那么那个在潭边的女子便会被打个正着,如此劲力之下,万千碎屑穿体而过,即便不死也会成残疾,可是,那女子要闪,那里还来得及了。
那人痛呼一声,“师妹,是我失了算计,害苦了你。”
孰料,单雄信却忽然收掌,他身形急遽后退,那冰屑如影随形,紧紧跟着他那如断线的纸鸢般的身子。
那人显然料不到单雄信这个关头会舍己救人,一时愣住。那女子怔了怔,拔足追了过去。
单雄信重重的摔在地上,喉中腥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饶是他化解了那冰的一部分劲道,却仍是受伤不轻。
那女子一把搂住了他,摸摸索索从袖间掏出个瓶子,倒出几粒药丸来,单雄信枕在她手臂上,已昏厥了过去,女子犹豫了下,掌心附在他唇上,稍用内力将那药逼入了他口中。
崖上那人也跃了过来,立在一旁,焦急的问,“他怎么样了?”
女子指头压在单雄信手腕上,探了探他脉息,眉头蹙了起来,略带嗔怪的道:“师兄,你也太鲁莽了,贸然就下如此狠手,你自己的功力如何,难道还不晓得吗?他伤的不轻,我要带他回去疗伤。”说着手臂在单雄信腋下穿过,揽着他身子,扶起了他。
那人抓了抓头上乱发,显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面色又十分烦躁,原地转了几个圈,重重叹了口气,一步抢了上去,从那女子手中接过单雄信,把他抱了起来,大步走去。那女子舒了口气,才跟着他去了。
宇文宁早在石头后一跃站了起来,见了女子奔了上去,心头一凛,为了大局,她只能压下那一腔担忧,怔怔站了良久,才勉强蹲了下去。
她手指扣着冰凉的岩石,心头却在盘算诸多疑问。
王伯当告诉那人我的名字时,为何那怪人先说不可能,后又疾呼是你,一定是你?
那女子去找她爷爷,显然是王伯当故意把她支走的,王伯当为何要瞒着他师妹呢?
那女子后来又问那怪人,爷爷又逼你了吗?他师父会逼他什么呢?
这师徒四人各怀鬼胎,显然是彼此各有嫌隙避忌,才如此各不信任,若真是如此,想要离了这里,倒也是有机可趁,只是这机会,只怕一时也难寻,须得缓缓入手才好。
宇文宁想了一会,只觉得纷乱驳杂,她定了定神,心道,要先离开这里才好,她压下腹中疑惑,悄悄走回了住的那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