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徐千金

115、第 115 章

　　常年无人居住的古旧日式宅邸，在夜晚住下，哪怕一丁点的动静，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冬日云层严密遮挡住月光的照耀，屋内只有门窗外，庭院的夜灯渗进的微弱光线，无声运作的暖气让房间很暖和，身下干燥松软的棉被让劳累一天的神经线得到了最好的放松。

　　赤司双眼闭合，呼吸匀净，半晌，少年无奈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旁灼热视线的来源。

　　一双鼓得圆溜溜的大眼睛执着的瞪着他，看见他终于注意到这边，独自在黑暗里默默坚持的世界心底一阵激动。

　　她翻来覆去了不知多久，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一会想为什么屋子这么黑，一会又想赤司带她来京都是为了看那个传说中的洛山吗。

　　算了，世界摇摇脑袋，还是快点睡觉好了，咦——，刚刚又是什么动静！

　　“……”，赤司看她那张忧心忡忡的小脸，无声地拧回了头。

　　什么意思嘛！
　　世界气嘟了嘴，刚想干脆出声骚扰他，隔壁的人忽然撩开了棉被。

　　“过来。”

　　“………”，这么豪气的赤司瞬间震住了世界，女孩膛目结舌了一会，连忙甩着脑袋拒绝：“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

　　然后小声地补上：“你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赤司看一眼窗外，天色暗沉，随后语气平静的仿佛没有丝毫困意：“是吗，你想聊什么。”

　　“唔，我想想哦，”她不由的将手指抵着下巴思索起来：“我们为什么要来京都呀。”

　　“明知故问。”

　　“哼，”世界耸耸鼻子：“我是想说，为什么，一定想要去洛山呢？”

　　赤司一时没有说话，世界捏捏不知不觉有些汗湿的掌心，嘴里不停的小声絮叨：
　　“东京不是也有很多名校吗，洛山真的有那么好吗，东京没有学校比得上它吗？”

　　黑暗之中，他没有侧过头来看她，平躺着的胸膛有着规律又微乎其微的起伏。
　　就在世界以为赤司不会回答她或是根本就已经睡着的时候，少年平静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想…”

　　“什么？”，世界没料到他真会回答自己，没能听清的女孩不由伸长脖子，蹭蹭蹭地使劲朝他那边挪：“什么什么，再说一次啦！”

　　“……”

　　“说啦，好不好！”

　　赤司垂下眼眸转向她：“我要睡觉了。”

　　不是吧，这不是吊她胃口嘛！
　　世界不满地抖抖腿，撅着嘴刚要闹腾，赤司伸手停在她脑门儿前，“啪——”地弹出一个爆栗。
　　世界嗷呜一嗓子，疼得缩回被窝，黑夜里都能看见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她简直是不敢置信地捂住脑门儿，这家伙居然动起手来了！
　　面对世界可以化作实体的灼热视线，赤司缓缓地，再次撩开棉被的一角。

　　威胁的气息是如此明显……

　　世界瞬间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埋回被窝，捂着脑门儿瑟瑟发抖，活像只可怜的小鹌鹑。
　　赤司满意地躺回去，闭上眼重新开始入睡。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不同的呼吸声，世界无声地对着赤司吐吐舌头，不满又半点不敢发出声响，只好裹着棉被寂寞地寻找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白嫩的小脚偷偷从被窝里伸出去，朝身旁踹了踹。

　　“陪我去尿尿……”

　　“………………”

　　……

　　洛山是名校。
　　这是世界在第一次听见赤司提及今后会就读的高校之后，虽然表面赌气，私下仍去网路上了解到的相关信息。
　　作为国内最早私立学校的后身，这似乎是一所年代非常久远的学校，甚至是在近年才开始推出了男女同校的制度。

　　但这和亲眼目睹到它的真面目，又是不一样的感受，世界想到，原来这里就是赤司一直心心念念要来就读的地方哦。
　　还真是没办法让人做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世界有点赌气地盯着远处宽敞的学校大门，相对于这类早年就成立的学校，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也占有相当大的土地面积。

　　身后，赤司关上车门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世界回头：“咦，车子要走吗？”

　　“嗯。”

　　“那我们呢，要去玩吗？”

　　赤司挑挑眉，不再搭理满脑子只有享乐的家伙，牵过她朝校门走过去。

　　“诶，”世界惊呼一声：“我们要进去吗？他们应该已经放寒假了吧。”

　　“是的。”

　　“那我们…”，话音未落，前方那扇看上去就阔气大方的锈色铁艺大门，被人从内侧缓缓拉开了。
　　世界：“……”

　　这种心底莫名的佩服感是怎么一回事，世界忍不住咂咂嘴，作为被赤司变相绑架过来的受害者，她还真是搞不清自己在佩服个什么劲……
　　世界盯了两眼走在前面，光是后脑勺都好看到不行的少年，正被从进校开始就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包围在中间，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

　　女孩忍不住捂住嘴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昨晚换了地方睡觉，又是她不太习惯的榻榻米，虽然后半夜总算有了困意，但是一大早就被赤司毫不留情地捏着鼻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她还是觉得一点都没睡够。

　　不过，洛山和帝光还真是不一样，或许这就是高中和国中的区别吗。

　　世界到处张望起来，真是绿化覆盖率非常高的学校，几乎入眼之处都是植被，只是冬季太过萧条，学园看上去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看什么？”

　　世界回头，蔷薇花一般的鲜红色出现在身旁，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诺大的校园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女孩微微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洛山的校园环境很不错呢。”

　　赤司不以为意：“如果连这样的程度都无法达到，那么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这么说着朝不知哪个方向走去，脚步很有目标性，似乎对目下的环境了如指掌。
　　世界对他这幅德行早就习惯的不能再习惯，当下亦步亦趋地跟在赤司身后。

　　察觉她和往常一样，在陌生的环境会不由自主地对熟悉的人产生依赖性，甚至连本身对此处应该有的反感都抛之脑后。
　　走在前方的赤司眼底浮现出她看不见的明显笑意，还有她即使看见了，也想不透的意味深长。

　　“现在要去哪里呢，”世界右手压住裙子后摆，上完阶梯似乎来到了类似教学楼的地方，她左右看看：“不去篮球馆参观一下吗？”

　　“先去的是你会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世界疑惑地“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深问，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脚步，她也只好跟着停下来。

　　她会觉得有意思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面前的米白色室内门和任何学校都没有区别，即使放假也打扫的一尘不染，世界先是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赤司，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个所以然，不由撇了撇嘴，带着些小小的不情愿伸手打开了门。

　　是换衣室。

　　她这才瞪着眼睛仰起脑袋，在门框上方的标示牌上，清楚地标志着女换衣室。

　　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世界抽抽嘴角，换衣室会是她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赤司这是在刺激她的第二次分手欲望吗？！

　　赤司摁住眼下马上就要蹿起来的人，轻轻一推，世界直接跨进了这间传说中会很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换衣室。

　　“换好再出来，我会在门外等你。”

　　“………………………”，世界目瞪口呆。

　　空落落的换衣室里，女孩手足无措了片刻，才意识到整齐组合的衣柜上，夹杂着一抹完全不同的颜色。

　　是一套搭配完整的校服，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校服。

　　在最外层的校服外套上，左胸处，清晰地绣示着——洛山。

　　………

　　世界换上衣服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不否认洛山对校服的设计剪裁，以及用料的考究，都很得她的心意。
　　尤其，为了进一步推动男女同校的比率正常化，洛山对女学生的校服考量，几乎做到了极致。

　　换句话说，这种蓝灰搭配的色彩，世界觉得自己真是无法拒绝的喜欢。

　　虽说女孩换衣服本就费时，不过现在似乎真的有点过分了，世界看了眼腕表，故作矜持地哼哼两声，抬手慢悠悠地整理起领带。
　　说起来，从繁复的领结变成简单大方的领带，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站在门外的少年，先是抬起手来确认了时间，随后神情不变地，整理了纯黑色的领带。

　　终于，门开了。

　　在光线衬托下，缓步走出的少女，几乎使他在顷刻间忘却了世间万物所呈现的美丽。

　　赤司忽然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的自以为是，这张他认为已经足够了解的面容，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熟知的那一天。
　　他几乎是努力才能维持住自己平静的表情，清了清嗓子不由地让视线往下，那套校方事先准备的校服看起来应该是剪裁得当，透露着她纤细的身材曲线。
　　世界白嫩的小手压了压裙摆，在一瞬间就拉扯住了赤司所有的注意力，他几乎立刻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痒意，少年连忙握起拳头抑制住跳出他理智之外的东西。

　　“怎么，不好看吗？”世界有点不自在地挽过碎发别在耳后，她没能抓住少年下意识聚缩异色瞳仁的瞬间，微微埋下头沮丧地撅了撅嘴：“不好看，是不是？”

　　“不…”，赤司从来没觉得嗓子像今天这样干渴，他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很漂亮，非常好看。”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美丽，还有她亮泽的长发，笼在衣服里也能感受到的脆弱肩骨，柔软的腰肢……

　　赤司及时收住目光，没再让视线继续往下。

　　在世界看不见的角度，少年日渐明显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
　　真是没出息啊，明明她只不过是换了件他准备的衣服而已。
　　赤司沉默了片刻，半掩的眸子看不清情绪，世界更不可能看见他那双亮得可怕的异色瞳孔。

　　“很漂亮。”他轻声重复着，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谢谢你……”世界扬起的小脸白里透红，被夸得有些小小的羞涩。

　　接下来他意想不到的动作，让她下意识怔住了。

　　拈在他指间的一缕发丝，自然地弯出柔软的弧度。
　　赤司仿若接住了天空落下的雪花，指尖愈发炙热的温度，沿着根根发丝渡了过来，世界不禁后颈一凉，头皮迅速发麻。

　　他的吻，轻轻落在那一缕柔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