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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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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慕只好转身下楼,他知道父亲无非是要警告自己不要再喜欢苏然了,但还是坐了下来,也许早些年陈景慕不会听陈世多说这些,甚至会反驳顶嘴。可现在陈世身体越来越差,他也不忍再多武逆他。
“其实我并不想管你的事,你娶谁我都没意见,只要身家清白,家境差点也没关系。可是唯独苏然,你不能娶。我以前很看重门第,现在只想你活得安生快乐,有个温柔娴淑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就行了。
我不想你跟苏然再联系了,她不适合你。倘若五年前她病愈后,你说要娶她,我也无力阻拦。毕竟你都说到那份子上了。可是她病一好就丢下你跑了,足以证明她不爱你。对一个不爱你不珍惜你的女人,你就放手吧。”
陈世说得十分诚恳,最后的语气竟带了一丝哀求的意味。
陈景慕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他双鬓已是一片虚白,眼睛有些浑浊,眼角似乎还有些水光,这一刻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陈世不让他跟苏然在一起并非是嫌弃她其他,而是看穿了她不爱他这一点。
这一点是陈景慕的致命伤,如果苏然爱她,而陈世此刻只是因为嫌弃她的出身条件的话,那么他可以据理力争,实在不行就带着苏然远走高飞。
可是这些都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条件是相爱。
不相爱,他一个人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带了多少无奈多少辛酸苦楚,他不说,陈世也知道。
但陈景慕直视陈世,哽咽着:
“爸,我知道她不爱我。可是没办法了,我就是爱她。爱了五年,五年里我见过无数女人,但无一人能与她媲美。
哪怕她向来对我不理不睬,发疯的时候甚至会咬人,病一好就丢下我逃走,回来后又不想与我相认。她坏成这般,我也改不了爱她的心。
五年前我就说过,她是唯一一个我想要娶回陈家的女人。
所以,爸,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五年前我就回不了头了。”
陈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已。
“不,孩子,你可以的。你还对她不死心吗,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吗,是她刚刚打电话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不爱你,一点都不爱,她让我劝劝你。景慕,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打算如何纠缠下去呢。”
陈景慕如遭雷击,神情一下子僵硬了。她怎么能,怎么能。。。
陈世怕陈景慕不相信,打开手机电话的录音。
“陈先生是吗?你好,我是苏然,五年前我们见过面的。”
“你,你,你是那个跑掉的女人?”
“嗯,是,我跟您打这通电话不是想来纠缠陈景慕的,我是想请你劝劝他,放手吧。我跟他不适合,我想只有你的话,他可能会听一些了。”
“苏然,你当真不想跟景慕在一起?你对他就没有一丝感情吗?你可知道他五年前为了找你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陈先生,对于五年前的事,我没有一丝兴趣,如果当时给你们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我不爱陈景慕,一点都不爱。
倘若是爱的,当年我就不会走了。
所以,陈先生,我言尽于此,只希望你能好好劝劝陈景慕。
我不希望跟他再有什么瓜葛了,想必你也一样。再见。”
如果说五年前那句“我走了,还有我不喜欢你。”差点夺了陈景慕的命,那么今天这个电话让他尸骨无存,作为男人最后一点自尊都被她碾碎了。
她之心狠,她之绝情,这五年来真是与日俱增。
就像小时候别人登门造访说你家孩子不听话,请你好好管教一样。
她以一个近乎苛刻的口吻来请求父亲劝解自己,说好听点是劝解,实际上就相当于羞辱,将他作为男子的自尊踩在脚下,将他那颗爱她的心生生碾碎。
她的话中无不透漏出对他纠缠她的无奈和愤慨,陈景慕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再纠缠她,她就会打电话报警说骚扰了。
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彻头彻尾的失败,输得一塌糊涂。
陈景慕突然像被人一下子抽掉了所有的气力一般,全身无力瘫软在沙发上。他两眼无神,脸色惨白,唇线紧闭,像一幅灰白的废墟。眼角滑下的泪水越发给这片废墟上添上了一抹悲凉。
陈世此刻突然很后悔不该放那段录音给他听,可是倘若不放,那他一辈子就活对苏然的执念里,再也走不出来了。只有让他够心死,他才能破茧重生。
这一刻,老人恨不得派人杀了那个不知死活的狠心女人,自己的儿子这么好,对她这么痴情,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若是日后她有反悔,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再让她跟陈景慕在一起了。
她就是场灾难,毁人命,灭人心的灾难。
陈景慕约摸保持那个样子十多分钟,期间陈世非常担忧他,但又知他受此重挫是需要时间来缓缓,平复情绪的。
只好在一旁看着他,他是他唯一的孩子,从小就跟他不亲,有段时间甚至都不肯叫他爸爸。但他一直都很优秀,无乱是学业还是个性都是极好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世间无二的人自从遇到了苏然,眼底再无笑意,他从前活得那般肆意盎然,如今却这番颓唐衰败。
如果此事是放在五年前,陈世只会觉得陈景慕是一时糊涂,在爱情方面没遇到什么太大挫折才会如此。
可是陈景慕这五年来也一直在接触各色各样的名媛贵女,他永远像个绅士一样,温文尔雅,一张笑意的面孔下却又是另一番苦涩难言的寂寞。
这五年来陈景慕虽再也没找过苏然,再没提过苏然。但旁人谁不知道他不快乐,有些事,有些人,绝口不提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太重要,怕一开口就已泣不成声。
陈景慕突然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背影却萧索得似峭壁之中一道孤寂的裂缝。
他声音像是被什么一下子给磨哑了,音色粗糙而又荒凉:“爸。。。我想一个人进房里好好呆会儿。公司下午我就不去了,明天再去,你安排一下。”
“好的,你好好休息会,过两天再去公司也成。”陈世叹息道。
陈景慕上楼的时候走得非常缓慢,身子佝偻着,像是迟暮的老人。
脚步有些趔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栏杆,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尽显。
看着走得十分吃力的陈景慕,陈世一把老泪纵横,却努力忍住不去惊动他,努力抑制住想要去扶他的冲动。
曾几何时陈景慕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现如今他不过是个连楼梯都走得吃力的废人一个,对,废人。
陈世至今都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陈景慕他废了,从五年前起,不仅心废了,腿也废了。
那是苏然走的半年后,当时的陈景慕已经放弃寻找她了,可就在一次他看到了她就站在大街上静默的看着他笑,他疯了似的往前追去,可惜,迎接他的不是爱人的怀抱,而是一辆飞驰的轿车。
那次之后,陈景慕左腿就废了,当初差点要截肢,但好在陈世最后找到了最好的医生为其医治,腿是保留下来了,可是医生说伤了神经,这条腿以后再也不能跑了,只能慢慢地走,如果不细心保养以后可能就得靠拐杖走路了。
好在陈世一直坚持让陈景慕住院做复健,所以腿恢复得比较快。只要不留心注意,没人看得出他是个瘸子。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公司只有陈景慕的秘书知道。
对于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而言,他的人生已不再完整。
只是让陈世真正难过的却是陈景慕从医院一睁开眼说的却是:“爸,我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她就站在我对面那条街,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拉住她,求她不要走了。。。
爸,求求你,帮我找找她,帮帮我好不好,她肯定还没走远。不行,我要自己起来去找她!”
说完就准备掀背子起床,不料却是一阵剧痛,难以动弹。
那是陈世第一次打陈景慕,白色的病房里,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陈世气得直发抖,咆哮着:“景慕,你疯了吗,那个女人她早就走了!早就走了!她不要你了,早就不要你了!你醒醒好吗!你看看你被她害成什么样的德性了。你的腿残了,你知道吗!”
陈世永远都忘不了当时陈景慕的那个眼神,太寂寥,太空洞,脸上只余惨白,不剩其他。
稍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腿,长长的舒了口气,露出了脆弱的笑容:“爸,腿还在呢,可是她不在了,不在了。。。”
往事如一只不知饥饿的野兽,肆意的啃食着陈世的血肉。
终于陈景慕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这一关就是两天没有出来,不进米粒。
期间任何人都敲不开他的门,好在他还会回话说不吃饭。也唯有这样陈世才能确保他还活着,许柔假模假样的劝陈世不要太担心,男人不吃几天饭扛得住。
不料陈世一个巴掌扇过去:“男人也是人,他是我儿子,不用你管!”
许柔气极反笑,声音尖锐如利刺:“哼,陈世,这话我可忍了好几年了,从打进你家门里。你儿子就没正眼瞅过我,这也就算了,传闻说他陈景慕怎么厉害,是商场新英,将来也是能继承你家业的大人物。
可现实却是,你儿子就是个窝囊废,他痴缠一个不要她了的女人,那女人还打电话到家里来求你儿子放了她,呵呵,说好听点他是痴情,难听点就是不知廉耻,死缠烂打。还有,他外在再光鲜,也不过是一个瘸子,可怜没人要的瘸子!”
陈世没想到她竟然隔着扇门将陈景慕说得如此不堪,此番谩骂陈景慕必定听得一清二楚。
陈世气得身子打颤,捂着胸口,指着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你,你竟然敢,敢。。。”话还没说完他就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好在当时帮佣也在,吓得赶紧把陈世扶起来,发现他已不知人事,见陈世许柔刚吵过架,也不敢问许柔主张,只好用力敲陈景慕的房门,“陈先生,老先生晕倒了!老先生晕倒了!”
许柔见陈世晕倒,丝毫没有动作和恐慌,反而眼底闪过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