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夜饮东坡

31、第三十一章

　　一路行来已近江南。时值初夏，草长莺飞，繁花绽放。夏风暖融，柳丝微拂，途遇有湖水所在，风荡起银浪，在水面划出浅浅波纹，美景如天上取来。
　　寒歌乃是首次下山，他自小便长在雪山上，所见尽是高山巍峨，白雪连绵，均是冰冷险峻之美，此刻见到这片全然不同的柔软温婉，立时赞叹起来。
　　寒瑰默默瞧他，心里很是高兴他能自悲伤中稍离，转移注意力到这些景色之上，不由开口介绍过几句，但他平时只知练武，对这些玩乐一知半解，说了几句便即词穷，结结巴巴，语不达意。寒歌本来认真听他讲解，此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很是欢快，一扫之前眉间阴霾，现出些符合年纪的天真活泼来。
　　寒瑰便住嘴不语，也是微笑起来，牵着寒歌的手，走不多远，便见湖边有个小巧码头，有渔夫将自家小船并排停在岸边，供游人游湖赏玩。
　　此时时候尚早，荷花未至花期，湖面上尽是大片漂浮荷叶，层峦叠翠，绿意喜人，满是层层不尽的勃勃生机。寒歌在旁边瞧了一会儿，满脸欣羡，却不多言，寒瑰心中一动，握紧他的手，带着他过去问那渔夫。老渔夫正在船上抽着只水烟，烟雾飘飘悠悠，笼在一池新绿之上，倒是优哉游哉，相得益彰。此刻见得人过来，不由呵呵一笑，问道，“两位公子可是要租船？”
　　寒瑰微一点头，自怀里取了银两出来，渔夫一惊，只道用不了这许多，寒瑰也不与他多言，渔夫便憨厚谢过，接了过来，而后跳了下去，手脚利落牵了只最是干净精致的小船来，一边随口道，“来这片游湖，找我老李便是了！打小我就长在这十里水乡，等到老死，也要烂在这片荷花泥去。”他抓抓头发，伸了手打算接这两位公子上船，一边叹道，“可惜两位来得早了些，若再晚上个十天半月，便正正赶上这一池花开。我们这片湖里种的都是好莲花，落霞映雪、红台莲、大洒锦尽数都有，湖心还有几株千瓣莲，花有千瓣，层层裹裹，一片片分开却是分不完，直到花谢，还是个团团圆圆的花苞形，圆圆满满好看得紧！年年到了日子都有各种文人公子来此游湖赏玩，吟诗作画，热闹极啦！”他很是热情好客，虽然言语平实拙稚，却是一生都浸在这汪池水之内，连呼吸中都仿佛压进了荷香，言语之间将那一片湖中盛景细细道来，直令人悠然神往，心为之移。寒歌只见这一片连绵绿荷已然很是欢喜，此刻听得那日中荷色，月下泛舟，不由满目现出向往，想得痴了。
　　寒瑰这时正拒了那渔夫老李殷勤，只要了船桨，打算带着寒歌两人在这湖中转上一圈，转头便见他满目神往，嘴动了几动，却是没有说话，只拉了他的手，带他在船中坐定，自己持了船桨，轻轻一撑便离了岸。
　　那渔夫在岸边笑着向他们挥挥手，扬声道，“这片湖泊虽不大倒也不小，我有个丫头一早便跑去里面玩耍，穿了一身绿裙子。二位公子若正巧见得到她，可否转告一声叫她早些回家……老头我一直便在这里等着，二位却也不急回来，需得玩得尽兴才是！”
　　寒瑰不语，寒歌倒是兴致勃勃，亦是大声笑道，“老丈，我们晓得了！便烦劳老丈在此多等一等……若是见到令嫒，自当转告！”
　　寒瑰待他说完，手下微一使力，便带着这只小船在湖中轻快划了起来，荡起船后一串清漾水波，一圈圈泛出颇远。
　　果然时刻尚早，湖中见不到荷花，只有星点花苞，透着点粉淡的羞涩，紧紧卷作一团，遮遮掩掩靠在叶间，此时湖中游人亦少，一路划水而过，也不过只见了三两小船，均是离得远远，瞧不清楚。如此过了半天，只是看得漫漫绿叶，其实略有些无趣枯燥，寒歌却仍是兴致勃勃，时不时伸手划水摸鱼，见到只蜻蜓落在花苞尖上，也要笑着指给寒瑰瞧，回复了不少昔日的天真烂漫，这一程上多半是他说，寒瑰听，两人却也能相处甚欢，各得其乐，玩得煞是尽兴，虽然感触不同，也均觉不虚此行。
　　寒瑰划了一会儿，只觉荷叶茂密起来，怕是到了湖心，正想转向回头，却听得那片荷叶拢起之心，有细细哭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