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来生》海妍

6、chapter 6

　　询问着导诊台的护士，却对“关若青”这个名字查无此人，兴许是自己太过于匆忙大意了，来诊治者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于是询问今天是否有住院的新病人，护士翻了登记本看了看说：“很多耶，不知道你到底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宋晞文不耐烦的抢过本子，护士连忙拒绝，奈何宋晞文手长一把抢过来，连续翻了好几页，终于在最后一页的倒数第三行看到了那熟悉的字体：雍诗兰。

　　看到后面登记的署名是关若青之后，他认真的记下了所在房间号。

　　提着东西，连声招呼也没打就直接朝着病房去了。

　　透过病房的中间玻璃，看到68床的病人正在熟睡中。

　　眉宇之间和关若青很是神似，安安静静的躺着，双唇紧闭。

　　轻声的推开房门，宋晞文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把带来的水果和鸡蛋放在病人的床头柜上。

　　房间里剩下的患者基本都不在，这个点可能都被家属带出去吃饭去了，有的自行下了床上个厕所什么的。

　　透过十几个欧式的格子窗，瞅见窗外前几日下得小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院子的边边角角还有些淡薄的积雪。

　　见若青的母亲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宋晞文自行扯过椅子准备小坐一会儿。

　　思考着很多，想着能用什么样的办法和林曼婷解除婚约，在不伤害二人的关系前提下。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若青，不知道她这次带母亲来看病要停留过久。回北平之后他要怎么才能联系上她呢？

　　一时之间，竟然思绪万千。

　　忽然间，有东西掉落到地上的声音打断了他。

　　原来是若青母亲想要伸手拿水喝，眼睛看不清的原因才导致实收打翻了不锈钢的杯子。

　　宋晞文飞奔过去，拾起杯子，赶紧给伯母倒了一杯热水。

　　接过来传到手心上的温度，母亲开售说：“若青，是你吗？”

　　那头，不说话，沉默。

　　“若青，你怎么不说话？”

　　“伯母，我是若青的朋友。”宋晞文开口，思考着应该回答他和若青之间的关系。

　　“你是谁？我没有听若青说在上海有朋友的。”老人家警惕心很强，对于宋晞文的回答抱有怀疑的态度。

　　“若青可能没有提起过，不过那不重要，早先我就和她认识了。后来我来了上海，也没什么交集了。听说您在这边看病，所以想过来拜访，看看您老人家。”

　　“哦……那你快坐吧，我眼睛不方便，很多事情没法招待你。我来喊若青，来喊她。”

　　“不用了，伯母，我来的时候，若青兴许是出去办事了，一会该回来了，我等会也该去忙了。您好好躺着养病，有什么事情我来就好。”

　　老人家点点头，握着水杯吹了吹轻轻饮了一口。

　　“小丫头，趁我睡着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言语间都是关心，没有一丝责怪。“你可别介意啊，若青就是这样，小女孩玩心重，哪天要是被哪个男孩子骗走也正常……”

　　宋晞文尴尬的笑一笑：“伯母言重了，若青是个好姑娘，善良又勇敢，天真烂漫，我身边真的很少这种女生，她很难得。”

　　说着给伯母掰了一个橙子，扒掉那层苦涩难吃的橙皮，果肉整齐的放置在一起。取一块干净的果肉，将它交到老人家手里。

　　“伯母，请您吃橙。”

　　小心翼翼的接过橙子，老人家有些犹豫的才咬了第一口。

　　“听你说话，不像坏人，再说了，我这个瞎眼婆子，你害我，也不至于。还没请教，先生贵姓，我让若青回头给您上门道谢去，叨扰您还专门来跑一趟。”

　　“不不不，朋友就是朋友，那些个礼尚往来也没有必要，我和若青关系君子之交罢了，我也不想给若青徒增烦恼。倘若真要谢我，若青也早已谢过了。这些个繁文缛节也是没有必要的，您请放心。”宋晞文的言语间都是拒绝，老人家听得出来，也不再强求了。

　　陪老人家又聊了一会儿，过了晌午吃饭的时间，宋晞文抬手看看手表，下午公司还有个会议需要召开。

　　“伯母，我得先走了，我公司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您了——”说着就要告辞。

　　老人家赶忙说：“那你快去，倒真是麻烦你陪我那么久。”

　　“哪里的话。”宋晞文拿起刚刚脱下的西装外套，“伯母，以后有机会再见。”顺手带上病房的门，只听得门外一声叹息。

　　关若青数了几块铜板递给黄包车师傅，一脸客气的道谢，从医院出发到旅馆取住宿的押金，整整两个多小时，路上太颠簸了，坐了太久腰间都是酸痛的，伸手捶了捶纤细的腰肢。

　　忽然定睛一看，好像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的弯腰进了汽车里。

　　怕自己花眼，关若青还揉揉眼睛，霎时，汽车已经拐弯开向另一条路去了。

　　是自己看错了吗？那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

　　若青买了一些午饭给母亲，退还的押金拿了手上也总算宽裕一些。

　　推开房门，若青见闻思远正坐在母亲的床边说着些什么。

　　“闻医生，你怎么来了，你下午不是要休息吗？”她关心的问道。

　　“来看看伯母我才比较放心，一会儿我就下班了，不碍事。”

　　将钢笔插回兜里，若青想起早上闻思远因为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将他的钢笔弄丢了之后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那个，钢笔我会赔给你。”

　　“不至于，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办公室里面还有好几支。”

　　看见桌子上放着没吃完的橙子，还有一堆水果和鸡蛋，若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啊闻医生，让你破费了。下次你就别买了，千万不要破费啊！”

　　闻思远皱了皱眉，显得很是疑惑，思考半晌回答：“这是我买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大笑起来，母亲在一旁回答：“闻医生才来没多久，这水果是你的一个朋友送来的。”

　　一个朋友？若青心里产生疑问，这个朋友会是谁呢？

　　“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母亲摇摇头。

　　“他走多久了？”

　　“十几分钟吧，他前脚刚走你就回来了。闻医生你没有见到人吗？”母亲询问着比若青还早点到来的闻医生，也只得到闻思远的否认。

　　会是他吗？会是一直想的那个人吗？

　　可惜母亲描绘不出那个人的模样，若青已经无从得知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在师公馆第一次见面的画面浮上心头，他送给自己的八音盒，还有自己回赠的桂花月饼和《丰子恺漫画》。

　　像是控制不住的弦一样，若青立马推开病房的门，在闻思远和母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了出去。

　　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光，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到底是谁？

　　跑到医院的大门口，熙熙攘攘的街道也空无几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回来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辆正在拐外的汽车。那双腿，那双衣服，还有那个背影是那么的熟悉。

　　不仅现实生活中见过，梦里也是见过的。

　　悻悻的离开，留给她的只有一阵毫无痕迹的寒风。

　　不明所以的闻思远被若青的反应吓到了，像是提起那个朋友就像是触碰到了反射弧一样。

　　回到病房，闻思远关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而若青只是摇摇头，沉默不语。

　　她应该怎么介绍她和宋晞文之间的关系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想分开又想靠近的关系。

　　母亲的心思此时若青也是猜不到的，看女儿的那种反应，她好像也能猜到点什么。

　　叮嘱了几句，闻思远收拾收拾就要下班了。

　　若亲照常给母亲喂饭，哪怕还有再多的心思，现在也没有空再去想了。

　　来同济医院也三四天了，上海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冷。这边和北平不一样，南方是湿冷，住在长江淮河两岸的人时间长了得关节炎的概率会大大的增加。

　　北方的沙尘天气，向来会让关若青的鼻子上火，每次擤鼻涕都会带出些许的血丝。

　　可是南方的湿冷让若青的双脚市场都是僵硬的，走那么几步路略显艰难。

　　晚上和母亲睡在一个被窝里面，虽然是被护士说了很多遍，这边对病人和健康不负责任，说了几次后突然也就不制止了。

　　原来是闻思远在大大小小的护士之间又有吩咐，不用苛责关若青一些行为。闻医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年轻的小护士都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围着闻医生，哪有人会对闻医生说的话不放在心上。

　　每次双脚冻得快要僵硬，母亲就要若青把双腿放到自己的被子里取暖，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那关系融洽的也不像母女关系。

　　农历正月十三，日子还在元宵节内，整个医院还在过年的气息里。

　　闻思远从办公室端了一碗饺子，来到若青母亲的病房，看见若青和母亲聊着些家常，逗得母亲时不时的捂嘴笑着。

　　隔壁床铺的大爷大妈直夸若青心地善良，尊老爱幼。

　　别床的来看病人，拖家带口的，有儿媳妇带着自己孩子来的，小婴儿不停的哭闹。

　　若青搓热了手，想要接过孩子哄着，小婴儿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居然也不怎么哭闹了。

　　家属都纷纷夸赞若青带孩子有一手，若青也就甜甜的笑着，回应着。

　　推开病房的门，手上还端着那碗那刚煮开的荠菜馅饺子，热气腾腾的，把闻思远的眼镜蒙上薄薄的雾气。

　　看不太清眼前的路，闻思远开口喊了若青一声。

　　大家一看闻医生来了，纷纷打招呼。靠着墙壁站着，让闻医生好走过去。

　　那碗饺子被放在了母亲的桌子上，若青有些不解，说着闻思远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递到若青的面前。

　　她张嘴不是，不张嘴也不是，现在手上还抱着刚刚睡着的小孩子。

　　闻思远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也害怕吵醒刚刚熟睡的孩子，点头示意让若青张开嘴巴。

　　无奈下，饺子还是顺利进到了她的嘴巴里。

　　他笑的更得意了：“上海的饭菜吃不惯吧，北方过年都是要吃饺子的。荠菜馅儿的，尝尝好不好吃。”

　　在得到肯定之后，闻思远将筷子放置在碗上，对着若青母亲说：“伯母，若青我能不能借走两个小时，一会儿给您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一时之间，羡煞旁人。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闻医生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得到若青母亲的同意了。

　　“外面天儿冷，早些回来便是。”

　　“可我……”若青想要拒绝的话如鲠在喉。

　　若青将孩子归还，被闻思远牵走了。

　　她还在回味那个饺子的滋味儿，这一幕一幕，让她回想起当初和宋晞文在北平的小摊子吃馄饨的画面。

　　也是这样热气腾腾，混着麻油的香味，一时之间竟然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医院的病房里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护士也是到了值班的时候。

　　“你带我去哪里？”若青开口问，现在这个点了，能去哪里？

　　她对他是放心的，毕竟两个人作为笔友也通信三年之余，虽然算不上知根知底，但是坏心思是没有的。

　　“等下你就知道了。”闻思远回头对她说，像是准备了很久很久。

　　在医院的门口，闻思远推过一辆自行车。

　　看着那两个黑色大轱辘，后座的位置就一点点，还被闻思远细心的绑上了一个有些厚度的海绵垫子。

　　那笨拙的包扎线条不像是这个心灵手巧的医生会做的，她无法想象。

　　若青抱着他的腰，跟随着脚步走了几下，一个精准的跳上，顺利的坐在了后座上。

　　他脱下医生那件专属的白大褂，穿上深灰色西装也显得身材伟岸。

　　躲在他的背后，迎面而来的寒风根本就吹不到她。

　　路面有些颠簸，她的关节抓住后座紧紧的，像是看出她的窘迫，闻思远笑着说：“怕掉下去就抱着我。”

　　未婚男女在这种时代下，若青又怎么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呢？

　　于是伸出手，一左一右，用手指夹着他的西装边边。

　　像是感觉到了，能想象到后面那个女人的状态，闻思远忍俊不禁：“你这手法……掉下去了可别怪我……”

　　脚上一用力，一个加速，若青差点没坐稳，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继而听到他得意的笑声，脚上的力度也越来越重。

　　从两边吹来的寒风，扬起她的长发。

　　可他此时看不到，月色下，她的脸就像熟透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