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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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盗跖话音一落，屋中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盖聂身上。盖聂并不局促，他始终神色平和，面对着所有人的期待，平静说道：“江山传筹建至今只用短短半年，却成为了咸阳乃至天下间最负盛名的消息海，这并非一般财力人脉可以达到的，其背后，定然有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
“你是说——”盗跖撇撇嘴，“白凤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或许不止一个。”盖聂直视盗跖，目光炯炯，“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这——”盗跖搔了搔后脑，“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我在这儿没见过其他人。而且白凤是个甩手掌柜，所以就连这儿的伙计，都是我亲自物色的。”
一旁的班大师却附和道，“盖先生言之有理，单凭你和白凤凰，是不可能担起这么大一份产业的，老朽愚见，这背后之人，必定是个极为可怕的人。”
极为可怕。
端木蓉的脸微微变色，会不会是——
“蓉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雪女突然凑过来，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水，“蓉姐姐，你的手怎么也这么冷，该不是病了吧？”
“一路劳顿，蓉姑娘若身体不适，不妨先去休息。”盖聂突然开口，令端木蓉心中一阵暖意，两年了，自从她跟夏萧歌一起将盖聂从着火的雅舍中救出，又为他接好手脚的筋络以后，这个男人似乎就放弃了对卫庄的感情，而她当年在桑海所下的决心，也在盖聂一直以来的宽慰下土崩瓦解。
“没事，大家不必为我担心。”端木蓉勉强笑笑，示意自己无事，于是众人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没有了高渐离在，盗跖和班大师始终觉得缺少了一个主心骨，哪怕盖聂在他们身边出谋划策，哪怕盖聂比高渐离更有见地。这大概就是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在巨子不在的日子里，他们始终是依靠高渐离的。
巨子——
故去的巨子已经无法回来，现在的巨子有生死无踪，叹惋之后，还是叹惋，而墨家选出新的巨子，也是迫在眉睫。
是谁呢？
班大师知道自己长于机关术，但是却不精通驭人之术。
盗跖知道自己擅长轻功，但是成为巨子，靠的绝不是简单的速度。
端木蓉知道自己的艺术精妙，但“镜湖医仙”和巨子之间，隔着一座函谷关。
雪女知道自己颇善歌舞，乃是乐舞中的佼佼者，但她从未想过居功高位，所求只是跟高渐离一起隐居。
至于还没回来的大铁锤，四个人都知道，那是个勇猛的汉子，擅长攻城，不善于守业。
他们彼此对视，又突然极为默契地看向盖聂，班大师道：“这两年，承蒙盖先生的帮助，使墨家的秘密据点在嬴政的眼皮下堂而皇之地伸展。阁下身为鬼谷弟子，不知，对我等遴选新任巨子，有何指教？”
盖聂拱手道：“不敢。鬼谷是个小门派，弟子稀少，我虽只有一名师弟，然而数年来纷争不断，甚至累及天下，祸乱苍生，而墨家是诸子百家中的蔚然大宗，弟子数千，团结一致，选拔巨子之事，还是——”
“盖聂，”端木蓉抢白道，“你还在想天明，是吗？”
天明。
的确，那是荆轲的血脉，是他唯一留存于世间的东西，而自己，竟然连这唯一的东西都没有替他守住。
荆轲，盖聂愧对你。
一时间，屋中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天明，那几乎是所有人心口上的一道伤疤。
从两年前，到两年后。
那一天，是墨家决定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桑海的第二天，弟子们始终有条不紊地将整理搬运大件物什。迫暮时分，盖聂和几名头领正坐在一起准备用饭，突然，一名女弟子跑过来，惊叫着：“小高首领，不好了。”
“怎么了？”高渐离站起身，盖聂也抬起头，开始打量起这名女子，他记得对方是在端木蓉被毁容时一直照料她的那名姑娘，面容姣好，颇为讨人喜欢。
那女子喘着粗气道：“好几名弟子都中了毒，端木姑娘现在还在分发百草丹，请两位首领也服用一粒。”
两人赶紧一人服了一颗，也匆匆赶往后院，盖聂随即跟上，只见几名弟子倒在地上，已经没了鼻息。
高渐离环顾四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木蓉诊了几名弟子的脉，面色凝重道：“是鸩羽千夜。”
“是流沙干的？”高渐离看看盖聂，又看看端木蓉。
“不知道。”端木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源已经全部被污染，现在——”
“我知道了。”高渐离赶紧叫来其他没有中毒的弟子，“马上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恐怕，走不了了。”还是那名女弟子，还是那样的清丽，她拿出已经空了的药瓶，随意地甩在众人面前的地上，脸上尽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你！”端木蓉难以置信地指着她，“怎么会是你！”
女弟子深吸了口气，此时，温和的面色已经被仇恨替代：“蓉姐姐，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为什么！”大铁锤冲过去，但碍于对方是女人，还是在她面前停下了，“秦国人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背叛自己的朋友！”
“朋友？”女子冷笑，“在墨家，我没有朋友。”
“你说什么？”
“我并不是燕国人，”女弟子解下自己的头发，“我的母亲是赵国人，而父亲，是秦国人。”她看向端木蓉，“你可还记得自己的‘三不救’？”
“三——不——救——”
“秦国人不救，我父亲，就这样死在镜湖医庄门口。”她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支银钗，将自己的头发重新别上。“五年时间，足够让我潜伏墨家，蓉姐姐觉得如何？”
“你——”
女弟子重新看向大铁锤，“尊敬的铁头领，可否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
大铁锤没说话，盖聂明白他是想起了阿纲。眼见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自己面前断气，那是任何人都无法遗忘的仇恨。对大铁锤来说是，对眼前这名姑娘来说，同样是。
可悲剧已经造成，人死不能复生，眼下唯一能做的，是从得到鸩羽千夜的解药。盖聂苦笑着，他知道，卫庄绝不会把解药交到其他人手中，何况，鸩羽千夜有没有解药，他也并不清楚。
此时，墨家的处境像极了机关城一役时的悲凉，盖聂想，他又欠了墨家一次，这笔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