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千金》悠然筠

3、一双美人

　　沽阳的南大街曾是塞北赫赫有名的金融第一街，两面街道，铺面，市楼虽然几经修缮可都还保留着明清的大概形制。自民国伊始票号业就开始渐渐被新兴的银行所取代，原本街道两边的票号也都拆了招牌变成了各行各业的铺子。
　　晟军的大部队和马队屁滚狼烟的穿街而去，吓得路人纷纷躲窜到店铺和胡同里。
　　在一条不起眼的窄胡同里，两个年轻姑娘被车，马，人溅起的飞尘呛得直用手捂住口鼻。“我真他奶奶的，这帮军阀就会横冲直闯的祸害乡里。”明明是发牢骚的义正言辞，可徐艿彬还是慢声慢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不疾不徐的调调根本表达不出她此刻的愤慨。
　　“谁让你非得出来找这份罪受呀？你们家的仆从丫鬟老妈子没三百也有二百八，就没人能给你这千金大小姐做双鞋！”一连串的抱怨嘎巴嘎巴的倒出来，连喘气都不用，四五句话比她刚才两句话还省时间。
　　真是不吐不快，好好的准嫁娘不在闺阁里描龙绣凤准备嫁妆，非在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拉着她这个准伴娘逛街，还要偷偷走送菜倒泔水的小偏门。虽然留了字条，家里指不定怎么担心呢！盛楠越想越后悔，可是已经被她忽悠出来了，也只能抱怨抱怨就得了！
　　徐艿彬伸着脖子看向胡同外边，见大街上兵和马总算是过完了，赶紧叫她：“快点，快点，对面就到了！”边说边拉着那个慢吞吞的丫头出了窄胡同，跑进了街对面的鞋店。
　　“请问，你们这儿有多少样绣鞋是给新娘子穿的，都拿来给这位大小姐挑挑。”先急吼吼进门的那位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边被拖着走的就替她问了。
　　正在打算盘的中年妇女听到这宛若糖水一般清润甜腻的声音不由的抬头望向门口，这一望差点惊的合不上嘴。
　　哪里来的这么一对美人儿？
　　沽阳从古至今就是北方著名的美人窝，平日里来她店里的各色美少女□□多了去了，竟没有半个能比得上她们的。看那先进门的女孩一身华丽的素色洋装高贵又不失文雅，大概也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徐小姐吧！快请这边坐。”她忙绕出柜台招呼着她们到屏风后的贵宾茶桌坐下。这南大街半数以上的店铺都是徐家的房产，他们这间老字号的绣鞋铺子租用的正是其中之一，西北首富家的千金来了怎敢怠慢。
　　“老板娘认得我？”她不记得来过这家店，只是听说这家鞋店的师傅是祖传的宫廷制艺，每一双绣鞋都做工精美穿着舒适，因此才过来看看的。
　　“早就听说徐家大小姐是沽阳第一美人，小店从开张就没见过这么标致无双的人儿，想来就是大小姐了。听说您最近回来办喜事，咱们这儿先给您道贺了。”中年妇女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她倒也不是完全为了讨好奉承，这徐小姐从十四五岁开始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沽阳第一美女。能在这里称的上第一美女的，起码整个北方十七省都无人能及。
　　在老家，徐艿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恭维，倒也大大方方的接受，慢声细语的说道：“老板娘真会说话，不过这儿还有位倾国倾城的在呢！”她笑睨着跟没睡醒一样，正无精打采走神的盛楠。
　　不用她说，老板娘那双阅人无数的小眼早在进门就已经开始掂量起她们俩了，自然不会忽视了这个美的惊人的女孩。看她虽然衣裙朴素简单，却能与徐小姐平起平坐，定然不是丫鬟下人，忙热络的说道：“姑娘肯定不是沽阳人吧”否则怎么从不见人提起过，她可是美的比徐大小姐还要略胜一筹呢！
　　这徐大小姐身材苗条婀娜，清丽秀气的小圆脸怎么看怎么有福气，时髦精致的卷发衬着白皙娇美的五官，大眼睛柳叶眉使她如琬似花般的秀而不媚。她在极致的美丽中散发着文静谦和的气质，一看便知是家境优越的天之骄女，而且平易近人，知书达理。
　　与她同来的女孩身高体态都跟她都差不多，不会太胖也不会太瘦，一样的娉婷轻盈。长发虽然刚及肩下，发质却如丝缎般柔软顺滑。而且这女孩有着一张让人羡慕的鹅蛋脸和婴儿般吹弹既破的粉嫩肌肤，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既清澈的不可思议又能“摄人心魄”般的灵动。说她是绝色佳人也不为过，如果不是一身的纯净气息和笑起来带些娇憨的梨涡，怕是真要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了。
　　两个年纪一般大的女孩，美的既相似又不同。都是面相圆润的美人，既可爱也可亲，丝毫不夹杂着尖刻自大和矫揉造作，完全是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纯美和不饰粉妆的自然。
　　老板娘私下里偷偷的拿她们跟刚来沽阳挂牌的“京城第一花魁”比较了一下，那个号称是前清公主的女子美则美矣，但前提是徐大小姐别出现，更别有这么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女跟着。
　　盛楠和艿彬只顾着看鞋样，根本没想到已经被人从头评到了脚。客气的点了点头，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老板娘说对了，我是第一次来沽阳。”
　　这下，老板娘更是啧啧称奇：“这姑娘说话声怎么这么好听，甜的能滴出蜜来似的。”
　　“对啊！准能掉一地鸡皮疙瘩。”徐艿彬忍不住笑起来，气得盛楠放下手上的东西打了她一下。虽然一点都不疼，她还是夸张的叫了一声。
　　老板娘看着她俩，不明白自己哪儿说不对了。徐小姐说话虽然有点慢，但声音仿若黄莺出谷般动听。这姑娘长得人比花娇也就算了，那声音更是娇滴滴的又软又甜，也就是俗称的嗲气。
　　声音是盛楠的无奈，她说话这个奶声奶气的怪调调实在对不起这副伶俐的口齿。就连骂人吐粗口也这德行，为此好友们没少取笑她。
　　两人继续挑鞋样，徐艿彬很快就挑好了几个。老板娘亲自量尺寸，给她量完又要给盛楠量。
　　“我又不结婚，做了也没地儿穿去。”她不解的看着一边兴致勃勃的艿彬，知道她又想拉自己一起买东西。
　　“姑娘，往前十年，绣鞋可不光是给新娘子穿的！就现在也有不少的太太小姐穿绣鞋呢！可比你们的皮鞋舒服养脚。”老板娘笑咪咪的说道。
　　经不住老板娘的热情和艿彬的鼓动，她只好挑了一双白布里浅粉色缎子面的高帮软鞋。东西好自然也不便宜，付钱的时候真是抓肺揪肝的心疼。
　　“我一个月的薪水，就买了双没处穿的缎子鞋。”从店里出来，盛楠还不停的唠叨。
　　“都说我给你买了，你偏不让。”徐艿彬怎么着急还是慢语慢调的。
　　冲她笑了笑，盛楠道：“不能什么都让你给我买呀！我自己好歹也能挣个仨瓜俩枣的。”心疼归心疼也不能再多说了，否则这丫头又会认真的。
　　她俩出来的早，从徐府走到这边又折腾这一阵子都有些饿了。不用专门去动脑筋，她做着梦也知道徐艿彬不是单单为了做鞋才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