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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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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腿按那位神医说,应当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好的。这日我正在合欢树下练习走路,走得很是辛苦,突然面前冒出一张活灿灿的脸,还是那牙口,还是那嘴脸,但我此刻却不想搭理他。赵修急忙拉住我:“凤仪,凤仪,走路学的怎么样了,按周墨的医术,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吧。”
我依旧没有搭理他,他估计觉得有点理亏,还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凤仪,凤仪,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呢,而且我这是帮助你逃出这个深宫大院呀,而且你不是说很倾慕皇兄吗,你和皇兄喜结连理,皇兄在泉下有知的时候肯定也会很开心的。而且我们赵国好玩的可多了,你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的。” 我对这位世子已经无话可说。瞪了他一眼就继续走我的。虽然老是扑倒在地,但依然站起来继续走。我要站起来,这样去了赵国以后也方便逃脱。
赵修不停的在我身边唧唧喳喳,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立马用那种恶心死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又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双手护胸:“难道,难道,凤仪你是看上我了吗?”
我表示对他的无限想象很无力。然而某人却陷入了自责当中。一个劲的在旁边自言自语:“虽说我长得这么清新可人,活泼可爱,风流倜傥。但我可比不上皇兄的万分之一。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见过的人少就喜欢上我了呀!我可是有意中人的。”说到意中人,脸上还一副娇羞的表情。我敢说这是我见过最矫情的男人了。这欢脱的性格与传闻太不相符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蛮好奇的。我急忙去问:“你意中人是谁?哪家姑娘?”
他突然用手捂住了脸:“不告诉你。” 我调笑道:“我来猜猜啊,我们第一次喝茶的时候,你几乎都在说你皇兄,并未谈及谁家姑娘。这么看来,你意中人肯定是在徐国认识的,对吗?” 他突然跑过来捂住我的嘴巴。一副小声点,一副生怕人听见的表情。哼哼,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男孩子。不过真的猜中了。
我思忖了片刻:“可你这些日子也都在宫中,见过的人应该都是宫中之人。你意中人是宫里的。”他脸红得跟夕阳一样:“别说了。。” 我继续推测:“宫中女眷不多,难道是宫女?” 他摇了摇头,我大胆臆想一番:“不会是哪个宫中的娘娘吧?” 他还是连忙摇了摇头。这我真不知道了,在宫里的,既不是宫女,又不是娘娘。那宫中的公主也只有我一个而已。那他意中人到底是哪个姑娘。我突然很是好奇:“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不然我自己也会查到的。” 他没有搭理我:“你查不到的。” 我还是很好奇那人到底是谁:“我就不信了,只要是宫中的,那就一定查的到。”
他突然严肃起来:“凤仪,拜托你,别查了,我和她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喜欢我的。”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那么有朝气的少年抑郁起来,就像是习惯了阳光突然又给我场大雨一样。他神色哀伤的看着远方,我不由又想起了苏幕,苏幕,你在哪里。这辈子是不打算再见我了吗?
我很想帮赵修促成这段姻缘,毕竟自己不能幸福,其他人能幸福也是好的。更何况他是我朋友。突然皇兄来了,他今日倒是一改那天的颓废。穿了一身白色泼墨纹竹长袍,一根白玉簪子把头发全束起来了,越发的俊秀儒雅,金贵不可言。二皇兄的风资也是极美的。他就那样站在合欢树下,不知道是景衬了人,还是人衬了景,相得益彰。二皇兄温柔的望着我道:“音知,看来你的腿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了。世子也在啊,音知的病多亏了世子。”
赵修没有多看二皇兄:“没事,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凤仪就是我嫂子了。” 提到这个话题二皇兄颇有些尴尬,估计是怕我有点不满意他的决定,看了看我:“音知,为兄做这个决定时,你不在场,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和父王说。” 赵修也跟风说道:“嗯,是的,如果你不愿意嫁给皇兄,我不会勉强你的。” 我沉声道:“不,我愿意。”
皇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然后他又转过头看赵修,一副伤脑筋的样子:“世子,毕竟音知是未出阁的姑娘。你也是她未来小叔子,不宜经常来凤仪殿。还是得避讳避讳。”赵修立刻就张牙舞爪了:“我在你们徐国就凤仪一个朋友,你们又没人陪我玩。找你玩你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原来赵修竟然还跑去找皇兄玩耍了,皇兄怎么可能搭理他。不过赵修想要接近皇兄有何目的呢?皇兄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那么今日徐珏愿意陪世子逛逛这京城。” 赵修听完马上笑开了花,眼睛里冒着精光。不知道的还以为赵修思慕皇兄,等一下,思慕皇兄,赵修心仪之人是皇兄吗。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赵修的表情和看皇兄的眼神。只见他面如桃花,目光旖旎。眼神里饱含爱意。有一种小女子看见郎君的娇羞之态。
我顿时站不稳了,摔在地上。赵修急忙来扶我起身,我借机摸了下他的喉结,不是假的。上次也叫喜儿观察了一下他,喜儿是易容高手,要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她肯定看得出来,喜儿都说他是名副其实的男儿身,只是看上去颇为娇弱而已。我心里凉了一片,赵修你原来有断袖之癖,这么个大好阳光青春少年郎,竟然喜欢男子,而这个男子还是我皇兄,看来我必须让皇兄远离他。
我看了一眼皇兄,皇兄便意会过来了,然后他过来扶我,我附耳道:“离赵修远点。” 他沉思了片刻就离开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但是估计他以为我的意思是赵修是个厉害角色,不要与他多接触。其实我也想说赵修有龙阳之好,但毕竟喜欢上皇兄也是难以启齿的。作为朋友我也不忍在皇兄面前说他的性取向。
皇兄走后,赵修也唧唧喳喳的离开了,还一直问我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旁敲侧击的问我皇兄是否有意中人。皇兄二十有一,四年前父王曾给他许了一门亲事,是当今丞相之女,然而此女却得了一场风寒就去了,之后父王也曾想给皇兄赐婚,皇兄却拒绝了。以至于现在还没有妃子。但这些想必赵修早已经打听好了,我只好骗他好让他断了那份心。我沉声答道:“有的,皇兄曾经很喜欢丞相之女,后来她不幸仙逝,皇兄心也就跟他去了。”
其实皇兄连那女子都没见过,又谈何情根深种。果然我一说完这些话,赵修脸色就颇为难看了。
他突然就没言语了,所有的笑意全部都收敛起来了。一个太阳似的孩子一下子就不发光发热了,他头低垂着,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能看到细长浓密的睫毛在颤抖,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有可能会痛哭失声,我有点后悔这样骗他,然而不欺骗他,总好过他单相思好,如果他真的向皇兄表白了,依皇兄的个性肯定觉得十分受辱,不会相信他的,届时他肯定会更难过,长痛不如短痛,就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吧。
我正准备去拍拍他肩膀时,他突然抬起头来,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眉眼弯弯,像只可爱的小狐狸:“凤仪,我赶紧回去准备了,待会徐珏可是要带我去玩的,下次见啰!” 然后就风一样的跑开了。如果不是了解他,还真以为他没事,可是他那样的男子,活的那么肆意畅快,如今却深爱一个人而不得。他笑得那么用力肯定是为了掩饰内心无限的悲痛。我宁愿他哭出来也不愿他披着坚强的外衣,给自己画上一张笑脸。他掩饰得再好,那双悲伤的眼睛也骗不过我。整个人都在笑,唯独那双眼睛在哭。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我一定要阻止徐赵之战,不然赵修与哥哥便兵戎相见了。这样的场面太残酷了,我都难以负荷,更何况是赵修。
过了七八日二皇兄又来探望我,他面有急色:“音知,赵修突然回赵国了,有来跟你告别过吗?” 我颇为惊讶:“未曾。” 他皱了皱眉头:“倘若肃州战役在所难免,你也不必去赵国了。” 我立马问道:“你和赵修谈崩了吗?” 他摇了摇头:“赵修几乎上没和我谈过肃州之事。那日我带他游历京城时,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抑郁寡欢。之后我对他态度不太好,他便再也没来找过我了。几日后有人来报,赵修不告而别回赵国了。”
我想应当是皇兄说了赵修什么不是,便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他沉思了片刻:“那日他硬要我把母妃留给我的玉佩送他,我不肯,那玉佩是母妃留给我唯一遗物,将来要给正妃的,怎么能随便给他。” 我想赵修估计是想要皇兄留个念想给他,然而皇兄却提及玉佩是送给未来正妃的,不可能给他,他不免想到他与皇兄的距离,便心冷作罢,回赵国去了。我摇了摇头:“赵修未必会对我朝开战。”
皇兄有些疑惑:“何来此言?” 我只好回答:“因为我是他嫂子。” 其实我特别想说,因为你是他所爱。而且那个少年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当年收复五城之时,城中百姓未死伤一人 ,这样一个良善之人,如果能不打仗他应该是不愿去拿起兵器的。皇兄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轻嗤一声,估计觉得我轻信赵修很愚蠢。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问了一下我的腿就离开了。我的腿近来能走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毕竟肃州之事颇为棘手,赵修再怎么心悦皇兄,毕竟赵王还在。我:“喜儿,你说皇兄和赵修看起来合适吗?” 喜儿睁大眼睛,思虑了片刻后又迟疑的问我:“主子说的合适可是伴侣间的?” 我点头:“嗯。”喜儿音调突然高起来了:“主子,虽说赵世子也是极好的,然而你再怎么恨二皇子也不用打算把二皇子打包送给赵世子啊!” 原谅我这么多年还未曾适应喜儿的思维模式,不过两个都很优秀的人,要是在一起还是会很不合适吧。还好二皇兄不曾喜欢赵修。不然我得当那个拆人姻缘之人了。
今日月色很好,秋蝉躲在合欢树上叫个不停,我看这庭院深深,一阵秋风吹来不免有些凉意,突然有点想念苏幕,似乎也是这么个夜晚他用力的抱着我,我还记得当时他身上的清香,这么多天了还没有他的消息,他能去哪,他知道我腿快好了吗,他知道我要嫁人了吗。如此良辰如此夜,想起他不由悲从中来。
以前,我总是在不停的做错事,然后,不停的忏悔。如今,我依然还是不停的做错事,可是我却不后悔了。我想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有点小事就惊慌失措的毛孩子了,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得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我得不断的披荆斩棘,不断的流血流泪才能长成岁月希冀的那个模样。爱而不自伤,恨而不绝望。
苏幕,我们山水有相逢,天南地北终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