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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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北京，喧闹燥热，整个城市如同在油锅中煎熬的蒸饺，到处都是人来车往的声音。
潘子归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就被满厅晃来晃去的人头和鼻尖上飘来飘去的味道刺激的晕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的城市就真变成了记忆，明明只是离开了三年，却仿佛从来都不曾来过。
“子归，这里。”
顺着声音看去，正对上二哥潘立法的视线，潘子归快步走过去。手里的行李被接过去的时候，心里终于彻底地放松下来，见到亲人的感觉，总是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很累？”潘立法启动车子，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小弟，顺手递过去一瓶水，“解解乏，回去再睡。”
“还好，”潘子归拧开瓶盖喝了几大口，将胃里翻滚的情绪压住，“爷爷身体怎么样了，听爸爸说年初还去了医院，很严重吗？”
“不是什么大毛病，人老了，又不服老，和老朋友吃多了，大半夜血压就上去了。阿姨发现的早，去医院观察了几天就回来了。”趁着红灯，潘立法从车内常备小药箱里抽出药片给潘子归，“赶紧的，晕车药，你可别吐我车上，待会儿还得带你嫂子和小侄女呢！”
和着水吃两片白药片，潘子归靠在座椅上，努力平复喉咙口一阵阵上涌的酸意。
潘立法在开车的间隙瞅他一眼，见他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样儿，不无心疼和调侃的说着风凉话，“要我说，咱们老潘家，说起身娇肉贵也就你一个了。老爷子虽然年纪一大把，平日里也健朗的很，也就你，出个门都是活遭罪。”
潘子归懒得理他。白着一张脸透过窗户看着街道两边飞速后退的高楼大厦，脑子却跟着潘立法满嘴的胡话家常跑远。注意被转移，身体渐渐也就没那么难受。
车子转来转去终于在一处四合院前停下，朱红的大门前，身姿玲珑的潘二嫂带着梳了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正等着。车子刚停，穿了公主裙的小叶头满嘴“爸爸，爸爸”的迎了上来。
等见了潘子归，小丫头眼睛一亮，在他爸爸怀里扭着身子探过去，张开手臂，“小叔，抱。”
潘子归笑着接过小丫头亲一口，看着他爸爸任命的搬行李，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尖，笑问道：“亚运，想叔叔没？”
小丫头用力点点头，“可想死我了。”说完，在潘子归脸上“啵”的亲了一大口。
另一边，被女儿忽视的潘二哥被这响亮的打啵声激得醋海翻涌，幽幽的凑到女儿跟前，“那爸爸呢？小运你不是最爱爸爸了吗？”
小亚运为难地看了爸爸一眼，又看了潘子归一眼，盖棺定论，“小运最爱小叔了！”潘子归没想到侄女儿这么给力，正想着回小姑娘一个啵儿，就被小姑娘后面的话给憋回去了。“小叔比爸爸漂亮，小运可喜欢小叔了。”
“好了，先进去再说，”潘二嫂笑着从潘子归怀里接过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催促原地复活的潘二哥和满面郁猝的潘子归进门，“爷爷等好久了。”
主屋。
潘老爷子腰背挺直的坐在太师椅上，左手带着一串檀香珠子，右手边放着一盅清茶。蓝白色的青花瓷，盖子被拿开放在一边，本该在沸水中起伏的茶叶安静的沉在杯底，杯里的茶水却未少一滴，连向来调皮的白色蒸汽也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茶，已是凉了。
渐渐地，从外面传来小丫头兴奋的喊声，继而是一阵阵笑声。很快，少年清澈的嗓音，男子作怪的笑声，女子柔糯的调侃隔着一层竹帘从游廊上传来。临到门前，所有声音一瞬间低了下去。
与此同时，八仙桌上已经温凉的茶水，被一双沧桑的手端起，一饮而尽。
“爷爷！”潘子归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老爷子手里把茶水盅子抢下来，“冷茶对肠胃不好。”
“爷爷身体好着呢，用不着顾忌那些！”老爷子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却着实受用，由着小孙子从自己手里把茶盅拿走，一双眼睛顺势上下一打量，“黑了，瘦了，以后还是跟爷爷住，你爸妈不尽心，爷爷一准儿把你养回来。”
“哪有，是我长高了，”潘子归笑着把茶盅递给等在一旁的赵叔，搀着老爷子站起来，用空着的手比划两下，“您看，我都比您高了。”
在他身后，被潘立法抱在怀里的小丫头学着潘子归的动作比划了一下，接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抱着爸爸的脖子大声说到：“爸爸，你看，我比你高！”
“那是，”被比矮了的爸爸丝毫没有异议，反而把闺女举得更高，“小丫头现在可是我们家最高的了！”
天真无邪的童言立刻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的赵叔看在眼里，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痕。
正院凉亭，不大的青白色石桌面上一碟一碗地摆满了菜肴。不多，算着胃口摆了几道家常菜，加了小丫头爱吃的鱼虾和一道汤，香味儿却是顺着缝隙早早飘进了屋子里。
“好香，”潘子归动动鼻子，身后的小丫头很赞同的点头，口水不客气的在嘴里跐溜一圈，咕咚一声重重咽回肚子里。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小丫头肚子里配合的传来咕噜噜一阵响，催促笑个不停的大人们向着石桌走去。
先给老爷子盛碗汤，又送了一勺子豆腐，其他人才开始动筷子。
饭桌上很安静，潘子归在夹菜的同时不忘从老爷子筷下抢出几片红烧肉，潘立法也三两下把赵婶摆在桌上的酒喝了个精光，潘二嫂动作温柔的给小丫头剥虾剔鱼刺，只有小亚运，愤怒的看着她老爸拐走了妈妈剥给她的白嫩虾肉。
一只，两只，三只！
眼看着无良老爸的筷子又伸过来，小姑娘立刻不干了。儿童专用的小勺子小筷子被她抛弃在碟子上，小姑娘一手扯着老爸筷子，另一只手从妈妈手里接过虾仁立刻塞进嘴巴里。动作豪爽干净，绝对是未来女豪杰的好苗子。
“出息，”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潘立法一眼，拿过湿毛巾亲自给重孙女擦干净手，看着潘立法剥了好几只虾给闺女赔罪，又把一盘子虾都调到小姑娘跟前，才作罢。
饭后，潘二嫂带着小亚运到房间午睡，潘子归和潘立法陪着老爷子在亭子里喝茶消食。
老爷子用杯盖屏住水面，喝口茶看着潘立法，“回来见过叶二少了？”
“您放心，回来先去过那边的。”潘立法拿着蒲扇给老爷子打风，“这次主要是这边有事，正好子归回来，过几天还是要到香港那边去，不会耽误事的。”
“那就好，”老爷子点点头，“你在香港，要注意和政府的关系，凡事多留心些。还有，你昨天提的事，我觉得时候还没到，再缓缓。”
“成。”在这些事上，潘立法一向是相信老爷子的。尤其事情涉及到叶家的时候，听老爷子的，总是错不了的。
老爷子见他这样，也不再多说，转而问潘子归在德国的事情，“在那边还适应吗？”
潘子归笑笑，爹妈都跟过去了，还有那么多亲戚立在那里，三年过去，有什么不适应的？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爷爷，我就这么让您不放心？”潘子归起身给老爷子续杯茶，“家里除了我和您还有二哥，可是都定在那边了，您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啊！”
老爷子挑挑眉毛，“听你这意思，还怪上我了？”
“不敢，”潘子归从潘立法手里截过蒲扇，讨好的给老爷子扇扇，“您也知道我对企业管理没多大兴趣，继续读也就是哄家里其他人高兴，这毕业后的事儿，我可还指着您给我撑腰呢！”
这话，要是潘家其他人说了，老爷子非得拎棍子打断他不争气的狗腿，可换在他最疼爱的孙子身上，老爷子就是护犊的长辈，慈爱的很：“当初就跟你说不用这样，现在知道麻烦了？”
潘子归知道老爷子这是答应了，立刻讨好的笑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让潘立法心中一阵唾弃，“爷爷，我可是您亲孙子，”怎么当初他被逼着学管理的时候老爷子就不能这样力挺自己呢，“您这心可是偏大发了啊！”
“臭小子，”老爷子抬手给潘立法一下，“胡说八道些什么！”
从潘立法手里把自己的蒲扇抽回来，老爷子不用他们送，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另一边，潘立法知道自己说错话，懊恼着一口闷了一杯茶，正想着怎么向潘子归解释，就被潘子归打断了。
“二哥，喝茶，”潘子归提着紫砂壶倒满潘立法手里的茶杯，看着他一口闷进去后立刻给填满。连着三杯，见潘子归还有继续的意思，潘立法算是明白了，“你存心的！”
“哪能呢，”潘子归锲而不舍将壶里仅剩的茶水都倒进他杯子里，“毕竟是二哥自己说错了话，还不许人讨个公道？”
“真是，爷爷还说你性子温软会吃亏，我倒觉得你牙尖嘴利的，”潘立法笑着把新添的茶水灌进肚子里，心里却也明白，潘子归打小被家里人护的紧，一副水晶性子着实不是行商的料。
潘子归见他不再扯着刚才的话懊恼，心里也轻松下来。无论潘老爷子是他的大爷爷还是亲爷爷，整个潘家对他和父母的回护与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已经足够证明，计较那几句无心之言又有什么意义。
空杯子随手往石桌上一放，潘立法起身伸个懒腰，视线里潘子归伸手正巧把滚到桌边掉下的茶盖子接住，“明天请你吃饭，”说完，像是想起什么，特意加了一句，“到时候我过来接你，爷爷也去的。”
“好，”潘子归答应下来，收拾桌子的手不停顿，很快便将东西归置好。
仲夏的院子，轻风带着热浪拂过，蝉鸣立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