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Ⅰ之千娇百媚》箫紫陌

3、第 2 章 华丽丽的邂逅

　　小升初那年，雅西终于争取到了上寄宿学校的机会，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初中。父亲看着她的成绩单和奖状，嘴角浮起了许久都未消散的笑容，也终于松口同意她上寄宿学校。可是母亲却转身走开了，雅西请来了班主任当说客，终于让母亲点头答应。
　　寄宿学校的生活，除了学习之外，她唯一的嗜好就是去图书馆，一去，就成了习惯。
　　她喜欢图书馆的安静，享受躲在那个安静、不被人注目的书堆里，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台风暴雨总在夏日的某一天突然而至，给你来一个措手不及。好在学校图书馆的借书台前放置了十来把雨伞，只要登记一下班级和名字就能顺利借到一把雨伞。
　　平日里，借书台边上的雨伞总是原封不动的放置着，可是一到入了夏，雷雨突袭，雨伞便成了图书馆里的香饽饽。
　　她是图书馆里的常客，所以总能遇上那么几回。
　　那天，一场雷雨如期而至，把她困在了图书室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大雨丝毫没有要间歇的迹象。
　　为了赶课，她借走了借书台边的最后一把雨伞，一把只能挡雨的伞。
　　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她便加快了脚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课本不被雨淋湿，一边还得留心脚下的水洼，平时宽阔舒坦的道路，这一回可谓是举步艰难。
　　天空不作美，她也就认了，可落井下石的事，老天也是干的不亦乐乎。
　　突然，一阵狂风从脚底直窜而上，她立刻停下脚步，手指一紧，用力握紧伞柄，但还没来得急庆幸自己的眼明手快，豆子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抬头一看，简直是哭笑不得。
　　手里那把弱不禁风的雨伞，已经被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成了一朵醒目的大“喇叭花”！在众多的雨伞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赶课的学生熙熙攘攘，笑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爽朗而不带丝毫恶意，可那一刻，她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么多的目光，就像无数的聚光灯一样投向她，她慌乱的收拾着头顶的“喇叭花”，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了一把小小的雨伞手里。
　　只恨自己没有诸葛孔明的才智，能算到眼前发生的一幕。
　　“同学，需要帮忙吗？”
　　人群中，一声特别清亮爽朗的笑声从身后渐渐靠近，很快，一个高个子男生出现在她跟前，他撑着一把透明的大雨伞，天使般的漂亮面孔，魔鬼一样的笑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她。
　　对这样爱管闲事的人，她不屑一顾，抬头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合上她那把不忍直视的雨伞，淋着雨从他身侧大步踏过。
　　她和吴以深，就这样华丽丽的相遇了。

　　落地窗前，雅西已经站了两个小时，眼前的这场暴风雨，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隔了那么久，他的话，他的笑声，她竟然还能记得这样清晰，甚至可以用“历历在目”这四个字来形容。
　　大雨噼里啪啦地撞击着眼前的玻璃，卧室里难得这样热闹，可这种热闹，却搅得她心绪不宁。
　　重新翻出手机里的来电记录，看着那串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码，突然间觉得整个头都快要胀裂了。
　　头好疼，疼得只想一头撞在墙上。
　　吹了风，她的偏头疼又犯了。
　　“我不是今天才认识你，所以换号码这种招数对我来说根本不管用……”
　　“明天早上7点，在你家门口等我。”
　　挂断电话之前，以深几乎以恳求的口吻说：“雅西，别找借口，别躲着我，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理智。”
　　指尖轻触屏幕，雅西一口气按出了一连串数字，大概是因为生气，按键的手指一直在颤，连按了三次才按正确。
　　短暂的手机铃音后，电话通了。
　　“雅——”
　　“是你把号码告诉吴以深的？”
　　“……”
　　“你凭什么这么做？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面对电话这头劈头盖脸的责备，凌书祁一言不发，直到听她把话说完，直到她发泄完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他才轻声开口：“小西……”
　　“以后，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雅西冷声打断他，并提醒道，“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好好珍惜宁宁，不要再三心二意。”
　　挂断电话，雅西一头栽进了床上。

　　第二天天刚亮，雅西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用力敲了几下脑袋，揉了揉眼睛，可还是一点用都没，头还是像胀开了一样的疼。
　　这样的疼整整持续了一夜，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雅西疼得一直用手敲头顶，可即使是这样，吴以深还是会抓住每一个空隙钻进她的脑子里。
　　起来冲了个凉，从浴室出来，头竟然忽然间不疼了。重新躺回床上，本想再睡一会儿，吴以深的话突然再次提醒了她。
　　“明天早上7点，在你家门口等我……等我……”
　　怎么办？
　　直觉告诉她，她决不能去见吴以深，绝对不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仿佛是在一刹那间透过落地窗照亮了整间卧室，那一米灿烂的阳光，刺得雅西睁不开眼睛。
　　雅西曾经以为，吴以深会是照亮她生命的那一缕阳光，所以，她悄悄卸下了对他的所有防备。

　　早上7点，雅西准时等候在了赵家的门口。
　　以她对以深的了解，她若不出现，他一定会直接闯进赵家，找到她的父亲。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准时赴约。
　　可是一向守时的吴以深却姗姗来迟，雅西一直等到了7点半，才看到他的车从路口拐进来。她看着车子停稳在她眼前，车门开启了又关上。
　　目光触碰到他的视线，他眼底的欣喜，让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她静静地望着他，眼角都是笑容，告诉他的却是：“以深，我们到此为止，好吗？”
　　他眼里的欣喜刹那间消散：“到此为止？你告诉我怎样‘到此为止’？”
　　“从彼此的生活里消失，回到各自的世界，做我们该做的事。”
　　“不可能！”吴以深一口回绝，突然上前拉起她的手，“跟我走。”
　　车子离开赵家拐入大路的时候，以深的车和另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擦身而过，从对方摇下的车窗口，雅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后视镜里，看到那人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
　　凌书祁，如果以深受到任何伤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车窗外，骄阳如火，每一寸阳光都热情的如同一条火舌，将清晨的一丝清凉吞噬，雅西望着天空聚集的大朵大朵白云，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看着那些洁白厚实的云朵，她的心反而一下子静了。

　　艺大的汇演厅里，吴以深站立在硕大的舞台中央，整个大厅里回荡着小提琴悠扬婉转的声音，一首深情缠绵的《太阳雨》勾起了一段被她遗落的记忆。
　　大一军训结束，一张校内网上的艺大校花排行榜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新生汇演，她的名字骤然出现在了演出名单上。
　　演或不演，都会让她的麻烦接连不断。
　　但是聚光灯下的那片舞台，是她最不愿碰触的地方。
　　她宁可做橡树下的一颗满天星，也不愿成为橡树上的一片叶子可以昂首天穹。
　　埋头于图书馆里，是她从初中时代起就养成的嗜好，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里待了整整一下午。
　　一个人上台，她唯一能演出的只有拉小提琴，就在她做好决定时，那个在高中时代就看着她出糗，长得一副好人样，可偏偏就是让人看不顺眼的吴以深却出现在她面前。
　　在大学校园里第一眼见到吴以深，她的反应让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瞪着近在咫尺的吴以深，她竟然吃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以深摸了摸腮帮子，还是一副很欠扁的笑容，“你现在的表情是惊喜多一点呢，还是激动多一点？”
　　她的表情，是彗星撞上了地球的恐惧。
　　“你不是考清华北大去了吗？你……怎么会？”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进考清华北大，还说什么‘我们清华见！’，现在是什么情况？真会吹牛。”吴以深一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冷笑一声，反击道：“女人吹牛靠的是本事，男人吹牛只能证明自己的无能。”
　　吴以深咧开嘴，露出了一整排牙齿：“你是承认自己吹牛了？”
　　要是手上有包子，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堵上他的嘴。
　　“生气了？”
　　“我跟你熟吗？”
　　“没有八分也有七分了吧。”
　　“我跟你不熟。”
　　对于她的冷漠，吴以深是一贯的气定神闲：“不用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吧？”
　　她挑挑眉，对他的熟络不屑一顾：“为你？有必要吗？”
　　“要不我们交往试试看？”
　　吴以深的智慧和他的脸皮一样深不可测、耐人寻味，这两点，她是确定的。
　　吴以深若无其事的随手在书架上找着书，慢悠悠地说：“只要我现在一句话，不用等到明天，吴以深和赵雅西的名字会比当年你一伞成名的事还要轰动。”
　　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赵雅西，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感受，所以，你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如果你真那么做，也只会让我对你更反感，更看不起你。”
　　“赵雅西！”站在她面前，他依然自信满满，“一物降一物，不管你的心多冷，我吴以深就是你赵雅西这辈子的克星！”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渐渐从身后传至耳边：“你躲得了今天，还有四年等着你，赵雅西，我们来日方长！”
　　几分钟后，楼下宿管科的阿姨叫她下楼，只说有一个同学急着要见她。到了楼下，看到笑容可掬的吴以深，她真的差一点就破口大骂。
　　像吴以深一样厚脸皮、没自尊的男人，她平生还是头一回撞到。
　　“别多想，我只是来把这个拿给你。”他递给她一堆草稿纸，“这是小提琴曲谱，好好练练，别让我失望。”
　　看了一眼，她冷冷的回绝：“我为什么要拉你写的曲子？”
　　“你会拉的。”
　　“我不会！”
　　“你好像别无选择，除非你想和我同台演出？”
　　显然，她选择的是前者。
　　那首小提琴曲为她赢得了掌声和尊重，那天演出过后，校论坛上对她的诋毁和质疑突然间就少了。
　　一首《雨》，终于让她开始正视吴以深的存在，那个不羁的轻狂少年，开始走进了她的视线。
　　似乎是从那天起，她开始发现了他的存在，她竟然开始烦恼，为一个她一直认为无关紧要的人而烦恼。
　　那天的舞台上，她将小提琴曲的名字改为了《太阳雨》。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名字更好听。

　　轻快的音符在整个汇演厅里跳跃，音乐可以感染人，可以让人的心温暖，更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忧。
　　拉琴人的深情和用心，让整首曲子情意延绵。
　　“雅西。”
　　他的一声呼唤，让雅西的梦戛然而止，她出神地望着跟前的人，眼泪渐渐湿了眼角。
　　对她来说，认识吴以深，是从这首曲子开始的，所以，这首曲子，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是独一无二的。
　　“以深……”
　　昔日的赵雅西，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她的冷，她的漠然，她的孤傲，她心里的那道坚固堡垒，在这四年的时光里，已经被他一一攻克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个人是她命里的克星，她确信，那个人只有吴以深。
　　“我从高中一路追到大学里，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因为我早已经认定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保护的女人，我不是傻，不是执着，也不是男人的自尊心作怪，只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才想拼命地把你留在身边。”
　　她的眼泪再也收不回去：“如果你选择我，你可能要放弃吴宫的继承权，那是你最爱的事业，是可以让你施展才华的舞台。”
　　“那又如何？失去了你，即使让我继承整个吴宫华府，又有什么意义？”
　　“即使你可以放弃你的事业，我也不能放弃赵家，它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雅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没有要你放弃任何东西，我只是想要你跟我一起争取，我愿意等，等多久我都愿意。除非你爱上了别人，那我就死心。”
　　雅西觉得喉咙口又干又疼，眼底试图控制的东西仿佛就要一触即下，她仰起头望着汇演厅的天花板，一盏一盏小小的白色光束刺得她睁不开眼。
　　“吴以深，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借了图书馆里的那把破雨伞，让你发现了我的存在，而我干得最傻的事，就是低估了对你的感情，让我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会为你跳动。”
　　以深偏过头，许久之后，他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不管你站在哪里，都不可能成为路人甲。雅西，别再试图推开我，能把你追到手，我就不可能再轻易放你走。
　　“你听着，我吴以深爱赵雅西，爱她的优点，也爱她的缺点，我爱她的一切，包括她在乎的人！你以为让我放弃你，我还能找到幸福吗？你就是我的幸福，如果放走了你，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雅西摇着头，艰难地躲开他的目光：“你可以为我不顾一切，但我不能让你为我放下自尊和骄傲。”
　　以深缄默了，他静静地望着她，突然眉头一展，笑着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懂了。”
　　她的心沉沉的落了地，他的妥协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发现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她就像一颗等待太阳点燃生命的向日葵，而他则是一束偶然间照进她生命里的阳光，没有太阳，她依然可以安静等候，可是失去了拥有过的阳光，她还如何仰望？
　　雅西知道强颜欢笑只会让吴以深更伤感，可她还是选择了一笑置之。
　　“赵雅西！”
　　吴以深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唤她的名字，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四四方方，庄重的红色，吴以深突然打开盒子，单膝跪地。
　　他的举止出人意料，看着盒子里那枚小巧精致的钻戒，雅西被石化在原地。
　　许久，她都未动一下。
　　以深说：“雅西，嫁给我。”
　　眼低强忍住的东西似乎再也藏不住了，那三个字，震撼了她，让她第一次站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
　　“失去了你，我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爱一个人，便是让她幸福，你怕我为了爱你一无所有，怕我为了要给你幸福连自尊和骄傲都放下，可是这些对我来说远没有你重要。未来，我不能保证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但是有了你，即便一无所有，我也有足够的勇气可以白手起家，干出一番事业，相信我。”
　　“以深……”她的眼泪绝了堤，很多的委屈一下子积压在心口，这种感觉，就是她的脆弱，“我不能放弃赵家……也一样不能放弃你。”
　　以深，你知道吗？失去了你，我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以深望着她，笑了。
　　慢慢托起她的指尖，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里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