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比天空暗淡的琉璃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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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穿上白色的大衣，在黑暗中低低的呢喃着。没有剑声交错的喧闹，仿佛这圆顶一样深蓝的星空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我站在象牙色的圆拱下，月光笼罩庭院，我从阴影里看着天使陶罐中倾泻而下的泉映照她深邃的眼。
她躲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小猫一样弓着背，狡猾而满足。她栗色的发温柔的躺在男人的手中，和男人的心不在焉相比，她更显出少女恋爱时的沉醉与羞涩。
她吻他了，轻轻踮着脚。沉醉在男人为她编织的梦境中。
男人狡猾的望着我所在的阴影，透过清澈的水帘。我感到自己的呼吸被卡在脊柱的某个关节，停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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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凤学院。剑道部。
剑道部曾是我的天下。不过这都是在土谷回来之前与他离开之后。
我高超的剑术常人别人忘记我，有栖川树璃，只是这个剑道部的代理部长。
当初他选择我接替这个剑道部是因为我是他最欣赏的学妹抑或是学生，他常说我很有天份，剑术超群，在他离开之前如此，回来之后也一样。
不过我自己清楚如果说在土谷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的技术有什么长进的话，也就只有靠与一个一年级学生，天上欧蒂娜的决斗而得到某种程度的提高了。
没错，天上她优秀、敏锐而纯净，没有受过系统或特殊的训练却能击败我这个剑道部主力，甚至惊得学生会长和学园理事长的赏识，不能不说是迪奥斯之力的眷顾。
在我看来，天上欧蒂娜是这场无聊循环决斗的唯一闪光点。男人们为追求无限、永恒超越的迪奥斯之力视蔷薇新娘为任意践踏的客体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但我并没有义务也未曾想过为这样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物体”做出一些类似保护的举动。
天上却毫不犹豫的作出行动，本能的或者毫无意识的守护那片也许从不属于自己的蔷薇园。每当想到这里，我的眼前总会浮现这孩子清澈的眸子，没有杂质，却总是在注视蔷薇新娘的身影时透出火一样执著的眼神。
安希于她犹如枝织于我。所以我明白，和那些男人为追求永恒的迪奥斯而不厌其烦的参加循环决斗不同，她是确实爱着安希并想将她留在身边的。
她至少找到了自己的方法，而我呢？把枝织的照片小心翼翼的藏在胸前的坠子中，抚上这坚硬金属壳的时候好像在触碰永远触碰不到的枝织一样，让那不可告人的感情在心中慢慢沉淀，现实中的我只能远远看着那修长的背影而不敢触摸。
我站在看台上，看土谷琉果的手指拂过一个又一个女孩纤细的腰肢，耐心而感召的引导女孩子们掌握剑法的要领，磁性的嗓音引得怀中的女孩轻轻的颤栗，就如当年一样。
枝织在女孩们的簇拥下羞赧的呈现在土谷面前，我知道自己的心再一次成功地被他揪了起来，像平静的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却被转身离去时打翻的一只清理箱暴露了一切。
这仓惶的举动没有引起枝织的注意却引来土谷的视线。我回避他刻意直视的尴尬，却不经意瞟见他眼角的担心，我觉得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我漫无目标的向前奔跑，深琉璃色的卷发抚过早已流失的记忆。我早该往当初她是怎么背叛自己又爱上我最好的男性朋友逼得我转学来到凤学院寻找永恒之力。
一个阴差阳错成了我坚持留在这里的理由。当桐生冬芽戏谑着问起“你那不可告人的愿望实现了没有”时我才觉得自己根本没能力回避自己对枝织的爱恋。
胸前的坠链像火一样灼烧着胸口，空了一角的毕业照在脑海中反射出诡谲的光，我平静下来，决定在练习结束后阻止土谷与枝织的交往。凭自己的直觉，那男人对枝织的举动并非出于爱意，不仅如此，情况可能更糟。
悠长的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土谷果然没有离开。午后的休息室格外清静，他把一块白色的汗巾搭在肩上，随手拧开一罐啤酒，我甚至感到方巾上透着枝织的香气。
注意到我的到来，土谷自然的划出一个潇洒的微笑，完全不顾我阴沉的脸色调笑地说：“枝织刚才约我和她的女朋友们一同喝下午茶，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留在这等你。树璃，我在奇怪怎么我都回来好一阵子了，你今天才有话找我谈？”
我对他画中的隐义没有兴趣。的确当年我们是知己好友，不过现在我们是情敌，所以直截了当更好：“土谷，我不许你对枝织出手。”
我的举动明显证明了他的某种猜想，他挑了挑眉却丝毫不惊讶的问我这是为什么。
“没有原因，总之我不许你对枝织出手。”
他当然不会照我的话去做。但是我从没想过他会变得如此玩世不恭，成了我不认识的一个土谷琉果。每当那戏谑的笑容从他消瘦的脸颊浮起，我都有一种想把那虚伪的面具撕毁的冲动。
下课铃声穿过走廊，我随着涌动的人流向公寓走去，却鬼使神差的来到枝织的班级。她果然还留在那里，依旧被三五女生簇拥着，好奇得向她打听土谷的一切，她开心的笑容让我觉得自己和这气氛完全格格不入。
我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负有保护她的义务，这次的我又像一个顽固的傻瓜一样走上前去提醒她：“枝织，你最好不要和土谷交往，他不会是认真的——”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笑声枝织笑着打断我的话：“树璃，你在嫉妒吗？你真是讨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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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放任不管。然而当我得知土谷为参决斗而利用枝织，最后又将她抛弃时，我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他最终还是伤了枝织。
“拜托我和枝织交往？”土谷不可思议的大笑起来，“树璃，我没听错吧，上个月我决定和那女人交往时你可是第一个反对，怎么现在你又求我把她捡回来？”
我依旧耐着性子微微低头：“拜托了，土谷学长。”
“呐，树璃，我们俩之间，难道就不能谈点别的？”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收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我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期待，仿佛蓝色的火焰。在那一瞬，我本能的想要离开。
我猛地推开他凑上前来的身体，克制住想要抽他一顿的冲动，转身拉开折叠木门，眼角却闪过一片金属的微光。我下意识地触上自己的胸口，感觉不到金属的温度。
土谷晃了晃手中的坠链，轻轻分开手指，将金属毫无弧度的抛掷。
“不要——”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速度居然能将那坠子扑在自己怀中紧紧护着，护着一个不允许被触碰的残念。
土谷的声音寒得碜人：“树璃，明晚六点，若叶湖畔决斗。若你赢了，我就继续和她交往，但如果你输了就必须参加蔷薇新娘的决斗。”
我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那时他要我接管剑道部，而我不答应，于是按老规矩，决斗。
那时我刚刚转学到凤学园，加入剑道部只是为了参加蔷薇新娘的争夺，对学生会的高层管理并没有兴趣。那次决斗土谷尽全力将我击败，给了我接近蔷薇新娘的机会。于是在土谷离开后我留下来参加无限循环的争夺迪奥斯之力的决斗。
那时我执著的以为，只要变得更强就一定能得到迪奥斯之力的眷顾，将枝织留在身边。然而天上的出现，不，应该说是她对安希的执著让我动摇了自己的信念。
天上对安希毫不矫作的感情，让我迷惘的同时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对枝织敞开心扉，就算不是两人的事情也好，即使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也好，只要能和她聊聊，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土谷的归来打乱了我设想的将来，他们两人，一个是自己爱慕的对象，一个是知己好友，看着幸福如蝴蝶一般的枝织，自私如我却无法开口祝福。
我不明白土谷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我注意到他归来后的变化，不只是容貌憔悴了很多。
他变得激进、急躁、玩世不恭，迫不及待的想从他的对手那里争得迪奥斯之力。
现在土谷应该在接替我的工作，对土谷的变化，桐生等人的态度显然是在观望。然而不论土谷报着何种目的参加决斗，我都绝不允许他伤害我的枝织。
我倦起双腿，夏日湖畔的暖风搅拌琉璃的颜色徐徐吹来，流光漫天飞舞。
土谷坐在木制长椅上抽烟。明明身为这场决斗的控制者的土谷却显得心事重重。长剑随意斜靠在椅脚上，慵懒的反射出主人的心不在焉。
“开始吧！”我站起来说。
他弹了弹的烟灰，平静的望着我。
“请等等，”他突然深吸了口气，白色的烟雾掩盖住他的眼神，“树璃，我想有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他顾自说话完全不理会我的无动于衷：“所有人都以为她对你的敌意是出自嫉妒，就连你自己也不例外。每一个和你有关的男性朋友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抢走，偏偏在我想要替你报复她一次的时候，她却躺在我怀里哭着告诉我她想要的不过是你的保护而已。”
我惊愕而不能相信。难道枝织一次又一次不顾我的感受接近身边的男性朋友时，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关注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我注意到土谷的眼中几乎全是无奈：“命运总爱这样捉弄人。这个学园的建造者在创世的时候被众人遗弃，创造出永恒的迪奥斯之力却无法拯救自己。可他没想到在这个学园的一角总有一些人能绕过迪奥斯之力取得属于自己的永恒。树璃，你是其中之一。”
他摁灭烟头：“但是我们之间的决斗依然要进行下去。是输是赢你可以自己衡量。也许赢得决斗对你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但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够了，我需要你为我赢到最后，打败天上。”
输或赢，我并不在乎。因为自己的目标从来不在那里。
我预感到土谷日渐消瘦的脸颊并不完全因为过度劳累，我突然明白他如此急迫想要与对手争夺的原因，我开始后悔自己对土谷的淡漠。
——“所以，拜托了。”
不论结果怎样，我与枝织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吧。
我放弃这次若叶湖畔的决斗，和土谷一同踏上通往决斗广场的螺旋梯。这个巨大的，由学园创立者设计出的永恒之路，连接着世界尽头的神秘园。那是蔷薇新娘的墓地。
无数的竞争者在决斗场中角逐只为了得到一具尸体的力量。真正能感受到蔷薇新娘温度的只有我今天的对手，天上欧蒂娜一人而已。
在学校走廊里碰见天上时，我主动提出决斗。她明朗率真的个性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学姐，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是——”
我没再多做解释。我们的确已经是朋友了，而且我的愿望不必通过决斗来实现。这次的决斗只是为了土谷。他的时间不多了，我要他看见迪奥斯之力降临在自己身上。
为我们共同撑起的剑道部，向迪奥斯之力挑战。
决斗场内，安希手捧两朵蔷薇，将白色的一只插在天上胸前，又将一只琉璃色的交给我。天上和她交换一吻后，决斗开始。
天上的剑术果然有很大长进。和开始灵活但疏于防守的表现相比现在的情况稳重了许多，至少她在与桐生等人的对决中掌握了控制全局的办法。
不过这次我拼全力而来，丝毫不会给她占据主动的空隙，所以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被我步步紧逼，没有反击的机会。我冷冷得看着她剧烈的喘息、招架不及，被我逼得步步后退。眼神慢慢从惶惑不解变得疲惫不堪。
正当我的剑尖直指她胸前蔷薇而去时，奇迹再一次降临了。决斗广场上降下巨大的宛若玫瑰的城堡，明艳的流光中我仿佛看见迪埃斯王子从空中楼阁降临，与天上合二为一。迪奥斯之力苏醒了。
天上全身闪耀着一种不分性别的魅力。男性的刚毅与女性的柔美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我几乎忘记自己是她的对手而站在对面的仿佛是无数人的祈祷。
迪埃斯之剑优雅的抚过我胸前的蔷薇，接近光的速度。
不过很可惜，迪埃斯之间在距我胸口只有一寸的地方被我用剑身划开，得到迪埃斯之力庇护的最后一击并没有成功的击败她的对手。
琉璃色的蔷薇依旧绽放，天上欧蒂娜到底没有打败我。
然而下一刻，她的剑却挣断了坠链，金属飞舞在剑影中，碎裂开，枝织的影像失却了。
金色的坠链跳动了几下，再也无法合上。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的心，还有无法说出的愿望，躺在这个角斗场上，嘲笑着我。
我摘下胸口的蔷薇，扔在地上。
下雨了。
雨滴不断落下来，不似现实，仿佛只是落在一张巨大的画布上。画布上下沉的高塔，琉璃宫殿，还有巨大的广场都宛若虚幻。
只有土谷还在低低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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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从破碎的天空中滴落下来，抚过我恣意散落的卷发，带着颓废，浇灭我内心中那一点灯火。
土谷终于在我决斗失败后病逝在医院，我忆起他逐渐消瘦的面容，有些明白他为何回来，又为何执着的寻求迪埃斯之力，他嘲弄着我那不可告人的理想，又努力着帮我实现。
接到他的死讯，我说不出一句话，在别人眼中，就像是平静的接受了他的离开一样。
琉璃色的斜阳铺满凤学院。白桦树拉扯出长长的倒影，一如这些来去无踪的寂寞。
身后那个猫一样的身影，又渐渐偎依过来：“树璃...”
这次我没有将她推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比天空暗淡的琉璃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