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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菲利普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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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菲利普,是德意志国王、奥地利大公、哈布斯堡家族首领马克西米利安的长子,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及奥地利大公腓特烈的长孙。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可是命运曲折。当年祖父在与匈牙利的战争中,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奥地利领地。包括家族的都城维也纳。祖父含恨而终,父亲继位时,发誓要将哈布斯堡家族发展得更加壮大,一雪前耻。
虽然神圣罗马帝国和哈布斯堡家族内部看起来平静无波,但父亲深知国家所处的位置一直面临着被四面夹击的危险。西面是蠢蠢欲动的瓦卢瓦人(注1)。东面是贪心不足的匈牙利人——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在马加什一世的领导下,继续着向西方扩张的脚步。南边的威尼斯王国从来就不让人省心,如果他们吃掉了亚平宁,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我们。海的那一面,稍远些的北方,不列颠岛上一直都不太平。在我八岁那年,亨利七世通过联姻合并了约克和兰开斯特家族,稳定了英格兰的局势。他们若是想跨海来寻求新的大陆,并不是不可能。
这种危机感从我一出生就被灌输在我的脑海里。作为下一任继承人的我,时刻不能忘。
我说过,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祖父深知哈布斯堡家族想要开拓更大的疆域,必须有足够的资金做后盾。于是,他以罗马国王为诱饵,为父亲娶到了欧洲首富,勃艮第大公查理的女儿玛丽。也就是我的母亲。母亲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哈布斯堡家族在这场婚姻中受益颇多。她在我四岁那年去世,年幼的我继承了勃艮第大片肥沃的土地,也就是勃艮第遗产。勃艮第遗产,这个名词,是让无数君主梦寐以求趋之若鹜的财富。祖父只通过联姻,就把它牢牢地掌握在了哈布斯堡家族手中。这意味着,西面的瓦卢瓦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再轻易对家族动手。一个潜在的敌人被祖父摆平了。(注2)
在父亲的努力下,哈布斯堡家族日益壮大。在我12岁那年,马加什一世去世。父亲抓住了瓦卢瓦王国和那不勒斯王国矛盾日益加深,无暇顾及其他的机会,重新控制了奥地利地区。祖父的遗愿终于得以了结。几年之后,西边的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也卷入了对亚平宁半岛诸国的争夺。如果我们南面的邻居被其他王国瓜分,意味着德意志将门户大开。为了不落于人后,在这场争夺中分得一杯羹,父亲和祖父一样,选择了联姻。
他首先迎娶了米兰斯福尔扎家族的玛利亚,争得了米兰地区的控制权。然后,他安排我与阿拉贡的胡安娜结婚。胡安娜,她身后的利益集团恐怕也是诸国王室争先恐后渴求的。她的父亲是阿拉贡王国的统治者斐迪南。她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伊莎贝拉女王。两人的联姻可谓强强联合。而胡安娜的长姐,另一个伊莎贝拉嫁给了葡萄牙的曼努埃尔国王。于是,这个家族几乎掌控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得到胡安娜,得到她父母的支持,如此诱人的条件谁人不想?就连瓦卢瓦那个人过中年的路易十二世都在绞尽脑汁琢磨着将胡安娜娶到手。不过,我的父亲总是先人一步,胡安娜成了我的妻子。哈布斯堡家族终于有机会将触手伸向了伊比利亚半岛。
从小周围的人都在说,我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相貌英俊,天资聪颖。我很清楚,他们不是在恭维我。我有清晰的自我认知,我知道自己的长处所在,而我也从未浪费我的资质。勃艮第领地在我的治理下发展得更为富庶,领地中那些原本不服气的贵族们逐渐对我笑脸相迎。父亲见我治理有道,又交给我一些事务让我处理。我每次都完成得很出色。父亲对我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在一次谈话中表达了放心把国家和家族交给我的意思。我的内心暗喜不已。
除了英俊的相貌和聪明的头脑,我还继承了父亲性格浪漫,喜欢玩乐的特质。从我十四岁独自居住在佛兰德宫(注3)开始,就有大把的女人趋之若鹜地围在我的身边。我从来不错过任何我看中的女子,我带着她们游玩嬉戏,共度良宵。宫中因为我的行径而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但我从来不在意这些。人生苦短,为什么不及时享乐呢?美女和美酒总是令人无法抗拒的。父亲有14个私生子女,我倒是不介意比他更多几个。
和胡安娜的婚姻并没让我有更多期待。女人在我看来只有两类,漂亮的和不漂亮的。我对胡安娜的品评标准也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除了巨大的政治利益,我看不出这场婚姻背后的任何价值。虽然从小伴我长大的嬷嬷曾在婚前委婉地劝慰我,婚后的行为要检点一些。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结婚当天,我才第一次见到胡安娜。这个女孩只比我小一岁。容貌尚可,体态匀称。虽然和勃艮第的那些美艳女子无法相比,但至少看得过眼。她看向我的眼神和其他女人十分雷同,先是惊艳,然后马上转为欣喜和迷恋。我心中好笑不已,想掌控她很容易。
最初的日子,我认为还是很愉快的。胡安娜全身心的依恋着我,对我言听计从。我也乐得带着她做那些我带着其他女人做过的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和她交谈有时候也蛮有趣。除了过于粘人,我觉得这个女人还算不错。就这样过了一年,她怀孕了。怀孕时胡安娜的脾气变得很坏,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火,随意呵斥下人。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向来不苛责下人,这种举动令我很反感。我提醒过她几次,但收效甚微。我故意冷落了她一段时间,独自去佛兰德尔(注4)游玩了。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位伯爵夫人,我们一拍即合。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从结婚之后,我竟然有一年多没和除了胡安娜之外的其他女人调情了。这实在不像我的风格。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和更多次。我回到佛兰德宫时,恰巧新来了一批侍女,姿色都很不错。我又回到了婚前的样子。我和胡安娜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后不久,她发现了我的不忠。此时,她撕下了温顺的面具,又或是,这才是她原来的样子。她开始歇斯底里地与我争吵,之后又激烈地哭闹。令我不胜其烦。我以此为借口,遣散了她从阿拉贡带来的随从,只留下了她的伴妇。我从来没忘记她的身份,我更不认为伊比利亚半岛上的王国能与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
被孤立的胡安娜脾气更加暴戾。婚后第三年,她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开始随身携带剪刀。有一天,她发狂一般地剪掉了一名侍女的头发,还狠狠地扇了她几个耳光。只因为我多看了那名侍女两眼。我忍无可忍,把她囚禁在了布鲁塞尔的王宫里。直到她诞下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儿子。
生产后的胡安娜回到了佛兰德宫。她开始精神失常,时而哭泣时而大笑。我怀疑这是她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使的小把戏。不仅如此,胡安娜的妆容也愈加不修边幅,我甚至开始忘了她最初的样子。记忆里只留有一个丑陋的疯女人的影子。我连一刻都不想与她继续相处下去。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之后,一天深夜,胡安娜身着单薄的睡衣跑到了宫门外,整整呆了一晚。第二天,她的伴妇发现她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据说,她昏迷了整整三天。那几天我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其他。直到她的伴妇求见我,告诉我她苏醒的消息。我心情不佳地去她的寝宫看望了她。她躺在床上,看起来病弱不堪,我本心生怜惜,却发现了她望着我的奇怪眼神。这是什么眼神?仿佛我是一个滑稽的陌生人。以前从没有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对她的行为很是不爽。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半夜跑到宫门外做什么?”我发誓我原本是想要关心她几句的,毕竟她是我的妻子。可她的表情让我改变了主意。
更令我气愤的是,她不仅没有回答我,还大刺刺地瞪着我。刺骨的寒意从她蓝绿色的眼眸里射出,竟让我暗自打了个冷颤。
哼,这又是在和我斗气么?幼稚!我沉下了脸色,想要讥讽她几句。谁知她居然看着我笑了起来。
她居然还敢笑?!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不受控制地提高了声调,开始谴责她一系列放肆的行为。我很会刻薄人,但从来不会对女人说重话。在她面前,我难得破例了。我等着她的反应。
只见她愣了一下,微微侧头,皱起眉头,表情疑惑,像是在分辨我说话的内容。几分钟后,她似是觉得无聊,竟然闭上了双眼。
这女人想要造反么?她难道忘记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么?
我怒不可遏地离开了。这个女人简直岂有此理!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看过她。依照她的脾气,早就该大闹一场了。令我吃惊的是,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安插在她身边的探子告诉我,自她苏醒之后,便一直很安静。不与任何人交谈,包括她的伴妇,只是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她应该很熟悉了不是么?她还在观察什么?难道想要逃跑?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她令人更换了她寝宫的布置。一向喜欢各种红色的她竟然把色调换成了淡紫色。怎么昏迷了三天,连品味也改了?
她低调的过于奇怪。让我不得不提防。而就在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她的时候,她自己却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令人沉醉的美好夜晚。我和我的新欢——一名叫安妮的侍女在佛兰德宫的角落里亲热。安妮是勃兰登堡一个侯爵的侄女,不远万里把她送到佛兰德宫里做侍女,傻子都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对这样的“大礼”,我一向笑纳。否则白白让他们起了疑心。
没想到的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胡安娜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我的情人无数,但没有一个被她抓过现形。这一次,我有些震惊,也有一丝丝赧然。这两种情绪过后,我立刻警惕起来,我想到了那个被她剪头发扇耳光的侍女。不知道这一次她会如何对待刚刚在我怀里的女人。
令我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很久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了,一瞬间我回想起了刚结婚的美好时光。
“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就当我没出现过。再见。”这句别扭的德语让我呆愣当场。我没心思计较语句中的文法错误和奇怪的用词,我满脑子都在想,这还是我认识的胡安娜么?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结婚四年后,我开始对我的妻子,阿拉贡的胡安娜重新燃起了兴趣。
注1:指统治法国大部地区的瓦卢瓦王朝。
注2:勃艮第是法国最富饶的领地,当时作为一个独立的领地,并不属于瓦卢瓦王朝。取得了勃艮第,就取得了对法国地区的较大控制优势。所以在勃艮第成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囊中之物后,瓦卢瓦王朝很长时间内无法在与其任何形式的斗争中取得优势。
注3:比利时北海沿岸城市。
注4:法国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