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夜水岚

55、番外——小情书

　　那天，我说，我们结婚吧。

　　你问我，为什么？

　　这可难倒我了。

　　我的确没想过要和你结婚，因为我一直觉得婚姻他妈的就是一种让人绝望的东西。你看我们身边那一对一对的，不是离婚了，就是死了，还有就是远隔重洋，老死不相往来的。

　　我一直挺害怕，我这辈子怕的东西真不多，我就怕一件事，我就怕最后，我们，我跟你，最后也要步上他们的后尘。

　　小五，我并不害怕失败，任何时候我都可以重头再来，只有感情，一旦开头，就再也不能回到当初。破镜重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且你还那么小，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本身就是一件恐惧的事。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所以，我一直不愿意把你当成我女朋友。

　　我宁可把你当我妹妹，我就愿意护着你，看着你在我身边神气活现地蹦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整天神采飞扬的，没什么烦恼，我就喜欢你对着笑，你一笑嘴角边就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又可爱又娇俏。

　　虽然我也知道，你总跟我说你喜欢我，我装作不在意的时候，你也会苦恼。可是更多的时候，那些苦恼，你一转身就忘记了。我就想，你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大年初一。一年里的第一天，也是小时候最快活的日子。因为过年，老爷子都格外宽容，哪怕我们把整个大院给掀了，老爷子也不敢骂人。我还记得，那天我跟你大哥带了大院一半的人冲锋陷阵，结果太过轻敌，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被困在了一个土堆后面，真是穷途末路。一群人拿着水枪扫过来，你大哥站起来大吼一声：“冲啊——”正要往前冲，后领子就被你爸给拎住了，不对，是咱爸。

　　咱爸说：“跟我去医院，看你妹妹去。”

　　你大哥还嫌弃你：“妹妹不好玩。”

　　我却挺兴奋，缠着咱爸一起去了医院。

　　那天，你刚出生，很小的一团，被护士抱在怀里，小得跟只猫似的。因为早产，你在保温箱里呆了足足二十天，所有人都觉得你活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天天跑去看你，明明那么小的一团，却仿佛知道要努力活下去似的，奶瓶塞在你嘴边，你就懂得拼命吸奶。我当时就想，真是一个勇敢的小家伙。

　　后来护士终于把你抱了出去，我踮着脚要看，于是护士把你抱低了给我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一团，红红的，像只猴屁股，要有多难看就又多难看，就那只小手握成了拳头，肉呼呼地抵在嘴边，倒还挺可爱。我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你一下子就把我的手抓住了，又暖和，又肉呼呼的，我开心得直笑，结果把你哥给嫉妒死了，一个劲地挤过来说，这是他妹妹，他要玩儿。妹妹是可以玩的吗？我都懒得理他。

　　我好像有点跑题了，对了，你是问我为什么想跟你结婚。

　　这事还得从那年的大年三十晚上说起。

　　你大哥瞎操心，居然还做起了媒人，给你塞了个陆枫。

　　提起这件事我就生气。陆枫那小子，我知道。借着教你打篮球就对你搂搂抱抱，那天看得我一肚子火，你却还又蹦又跳地主动去抱他，我就更生气了。后来你因为我的一句话改成了和他打羽毛球，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天上完补习，我跟你大哥去体育馆找你，大约你们刚打完羽毛球，你在穿外套，陆枫顺手把你后面的头发撩了出来，本来我也没多想，结果你大哥突然在我旁边，幽幽地说了句：“吾家有女初长成了啊。”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少胡说八道。”

　　你大哥居然还一副欣慰的样子：“老爷子都说了，两小孩子青梅竹马，要真成了，也是好事。”

　　我哼了一声：“青梅竹马？难道我不也是。”

　　“你？”你大哥嫌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不行，”他摇头自言自语，“你太老了，我家小五要找个年轻的，老了也好照顾她。”

　　我十八岁那年，居然就被你哥嫌弃老了，气得我挥拳就打了他。

　　从此以后，我就开始健身，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只要我身体健健康康的，我老了照样能照顾你。

　　我出国后，就经常见不到你，哪怕我在周末频繁地视频联系你哥，还是很少看到你。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你哥：“小五呢？”

　　你哥说：“找陆枫玩去了。”

　　晚上我就忍不住给你房间的座机打了电话，你很开心，叽叽喳喳地把一天的事都说了，说得我都忘了要跟你算账。后来我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不用我问，你都能叽叽喳喳的把一天里的事都说给我听。

　　你初中毕业了，我就想让你来纽约念书。结果我装作不在意地提了提，你居然说，你不愿意去纽约，因为去了纽约就吃不到张妈做的菜了。我一时有些噎住，居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你，美国的东西确实不是人吃的。

　　你不愿意，我自然不想逼你。所以我稍稍用了点小伎俩，你果然就上钩了，像炸了毛的猫似的，吵着要来纽约。我又给咱爸打了个电话，我知道他忌讳着什么，所以我对他说：“小五也越来越大了，有些闲言碎语难免会让她听了去，不如让她来纽约，我会看好她的。”咱爸就同意了。

　　哦，我又跑题了。

　　继续说那天，那天陆枫送你离开后，我们也换了场地，去酒吧喝酒了。几杯酒下肚，我就问你哥，什么意思？

　　杜心容居然说：“我早就说过，我们家从小就看好陆枫，家世简单，很适合小五。”

　　我仰头又灌了杯酒，口气就很不好：“少他妈瞎扯。”

　　你哥斜睨着我说：“凌柯，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你既然只肯把小五当妹妹，就多跟我学学，给她找一个对她好的夫婿。”

　　我冷冷哼了一声，杜心容开始揭我老底：“凌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的那些小动作，以前小五还小，我就当做不知道，哪怕当年小五吵着闹着要去纽约，我都没说话。可要是以后你再这样，我就不答应了。”

　　我一时恼羞成怒，酒气上来挥拳就打了他，结果两人在酒吧痛痛快快打了一场，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后来自然是两个人都伤了，不过大男人伤一点也无所谓，最后两人仍是点了根烟，在一片吞云吐雾中，你大哥说：“你知道李琳是什么身份么，你丫整个糊涂了吧，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居然没认出来，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鬼迷了心窍？”

　　我仔细一想，还真犹如当头棒喝。她很像你，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微微眯着眼，嘴角那两个梨涡又深又娇俏。

　　你大哥终于逮着机会嘲笑我：“凌柯，你怎么就那么怂了。”

　　我仰头吐了口烟圈，没说话，你大哥就拍了拍我的肩：“凌柯，你知道我们家的那些事儿，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老爷子疼得跟宝似的，就怕她受委屈。这么些年了，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捧在手心里。你要真不想娶小五，就乘早放手，你不想娶，她总要嫁人的，从今儿个起，我绝对不允许你再胡来。”

　　也许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你，但是我也从来没想过你会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