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白梅暗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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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随花
西下的夕阳和白云带起奇异的美丽，可落音没兴致欣赏，她差点哭出来，只是想急于回家和哲哥哥玉哥哥好好谈谈。
浑然未觉的绯真又变伤感起来，然后别过脸去看向面前的道路说：“落音，刚才真是对不起你，我把你当成是另一个人了，吓到了你吗？”
“没有啊！”魂不俯体的落音随口问：“绯真姐姐，你刚才把我当成谁了啊？”
“我妹妹。”绯真的眼睛又滴下泪来。
我真是白痴啊！某人自打嘴巴，觉得已经陷入八点黄金时间感情剧场里了。
夕阳逐渐西下，天边的云泛起橘色的美丽，成排的绿树都被渲染上一层金粉，使人都沉醉在一种淡然和寂漠的幽幻气氛中。四周都安静下来，远方的风吹来鲜花的气息，迎接着新来临的夜晚和随后将升起的月亮。
绯真低头盯着握在手中的茶杯，可她的眼眸却无焦距的飘忽不定。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落音还是心中一沉。眼睛是不会撒谎的，从侧面她清楚看出绯真眼中的哀伤是那么的千真万确，夹杂着温柔和渴望的真实，让人心软。
“绯真姐姐，你妹妹怎么了，你和她失散了吗？”落音小心翼翼，她突然想了解，渴望了解这个女人的当初。
“不，不是的。”绯真偏头对着落音，泪还挂在青白脸颊上：“我把她抛弃了。”
无限的自责像石头砸进心灵的水坛，溅起的大片水花让落音骇然，人都好面子，能当面认错的人很少，像这样对陌生人讲起自己最不堪回首的过去，那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是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期盼和妹妹再见面？
也许该怪落音太天真了，她开始可怜起这个女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天空的云不断的变换出瑰丽的色彩，仿佛它们的生命就是在夕阳中发光度过。先看看那紧密相拥的云，落音不由自主移动身体靠到绯真身体，淡淡的梅花香味刺激着她的嗅觉。
原来绯真身上有股梅花香气啊……落音恍然间的意识。
对于绯真来说一切的开始，也就是她生命新的开始点，都是从她至今不原谅自己的那天为出发点的。
“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绯真抬头仰望天空，眼神似乎随云朵飘到悠远的空中：“我和还在襁褓中的妹妹由于现世的战争死后一起被送来这里，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除了妹妹外一无所有。于是我背起妹妹开始在流魂街向往生存。”
向往生存？是挣扎生存吧。落音忽然发觉自己似乎犯下了错。她静静的听绯真忏悔过去。
“流浪往返于好多地方。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但都沒有任何希望可以施舍给我们。很快，一切都破灭了，像浮云一样破灭掉，不再回来。我知道自己很快会死去的，因为流魂街就是个人吃人才能生存的地方。我绝望了，开始乞求让我活下去，无论如何让我活下~~~”她哽咽起来，大滴大滴的泪落下，一句一泪，猛然间敲击落音的心脏。
“为了活下去……我一人……我把她放在巷子里，然后……逃命样逃走。”
天空已经变成双色的美景，一边是橘红燃烧的夕阳和火云，一边是深蓝到紫黑的天幕和闪闪碎星，冰火两重天的呈现于众人眼前。四周房屋上升起炊烟袅袅，一群孩童光着脚从她们面前的小路呼啦跑过。最后掉队的小孩叫嚷着等等，最前面带头的大男孩回头冲他高呼：“快啊，快回家。”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漫无目的的继续寻找生存的机会。然而，每每到半夜，我都会惊醒于噩梦中，因为远方总是隐约传来的婴孩啼哭声。后来，我便逃得更远，更远的地方，可始终都能听到……她的哭声！”那声音总是在她身边徘徊，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催眠，已经根深蒂固溶进她的生命里。
“我往往出神的想：过了一年，她会咿呀说话了吧；过了三年，她能摇晃脚步奔跑了吧；过了十年，她是不是早就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早就……忘记有一个姐姐？”
风至半空中飒飒吹下，花香中夹杂着冷冷寒气，落音已经僵硬了身体瞪着她，绯真的语言充滿悔恨、面容上的痛苦，显示压抑多年的错误沉重得折磨她的生命。
“我不是个好姐姐，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她。即使她不原谅，不承认，我也要，把她早回来！”
“找到了吗？”意识到说了什么的落音真想拿针缝上自己的嘴。
绯真捂住嘴，泪顺着手背流下，模糊不清的话带着呜咽溢出喉咙：“没有。”
“巷子早就拆毁了，我到附近找过，终无所获。我惊恐起来，怕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只能乞求，只能拼命，我走过一个个街道，见过一个个小女孩，可都不是她。都不是她啊！”
“这一定是惩罚，惩罚我为独自苟活的懦弱。现在我依然生存着，可是我想见她想见她。哪怕她永远都不原谅我……”
一字一句，字字带血，句句含泪。
落音按住胸口，那里压迫地泛着疼。
漫长的时间煎熬下，落音还是开口了：“别灰心，说不定你明天就找到你妹妹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会怜悯你妹妹的，说不定当时是被人抱走收养了。说不定她现在很幸福呢！”
露琦亚，你正光脚奔跑在哪条流魂街上，和恋次他们一起欢笑、嬉闹？
也许是被落音认真坚定真诚的模样打动了，绯真抿唇莞尔。
落音联想到冬雪中的纯净素雅梅花，也必定是这般，傲然绽放，却默默凋谢。
此刻的绯真，似水般温柔，似梅般灿烂。温柔的短暂停留，灿烂的转瞬即逝。
心里有两种声音在争吵，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像朦胧天地间由远及近的滚滚冬雷，震动了落音的三魂七魄。
一个说：快告诉她吧，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她。这样她就会活。
另一个说：别说，说了就会改变故事，你想不怕蝴蝶效应吗？
要告诉她吗？怎么告诉她？如何说？你妹妹是有灵力的人，总有一天会报考中央灵术学院的，所以你不要着急，回去安心疗养身体，再让白哉去查每年入学的新生名单资料就可以了。最多六年，你就会和她见面了。然后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
直到永远，永远，只是童话故事的结局。
想开口可嘴像点了哑穴，发不出声音，或者是身体点了定穴，无法动弹。
在外人眼里，落音只是安稳的坐着，不应答。
只有本人才知道，自己如同赤身于严冬中。
西方的地平线仅残留着最后一丝的耀目金黄，无尽的黑暗带着要吞噬掉天空中所有云朵的气势，铺天盖地袭向那丝金黄。
绯真继续絮絮叨叨：“对不起，落音让你听了这么多话。只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好亲切，我觉得你很像是我的妹妹，而刚才我太难过了，所以才对你讲了一大堆。”
绯真真诚的微笑：“落音，我真希望你是我妹妹啊！”
严冬里忽然刮起一阵花香，朵朵白梅绽放吐蕊，馨香清雅震撼了落音的魂魄。
绯真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很快她手指缝里渗出的鲜红。
“绯真姐姐！”落音尖叫起来，她扶住绯真遥遥欲坠的身体。
无意按住她手腕，若有若无的脉搏让她血液冰凉。
如果故事只是部分有偏差，如果绯真只能和白哉生活五年？
落音觉得世界陷入不可预知的黑暗中了，只有淡淡梅香独存。
最后的一丝余晖光亮消逝，天幕像一块巨大的深蓝黑色的天鹅绒，将点点星光笼罩其中。可是绯镇的希望和渴求没有随那丝余晖消逝。她仍然在希望和渴求中祈祷，不住的祈祷。
绯真姐姐，你……
“我的余生可能没有几个日夜能去寻找她了，我能感受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绯真把双手放置在胸口，低头呢喃：“有时候，我也想，这里面的心究竟还能跳多久？还能支持到我找到她吗？”
一句话扣响记忆的大门，生前的记忆洪流涌出：在那个纯净到只有的白色的病房里，敞开的窗户传来院子里的欢笑和嬉戏，可自己却被一道墙隔在另一世界里等待死亡，自己安静的躺着时也会把手放到胸口，微微的想：这里，还可以跳动多久？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不能实现的希望死去。
“如果真有神明存在，我会企求的，把我的余生全拿去吧，只要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露琦亚，让我和我的妹妹有短短的一刻重逢吧，若必须死去，就给我一次重逢的机会吧，然后为我这种大胆无耻的要求、对亲人的渴望而惩罚我，带走我的灵魂吧！”这是来自心底灵魂的呐喊，濒临死亡的凄美，可让世间的一切虚伪言词的华丽外衣黯然消失。
“落音，谢谢你。”嘴角尤带血丝，声音更是虚弱：“落音，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请、说。”艰难的吐出字来，她觉得此刻的绯真虚无得如同空气。
“如果一天，你见到了一个和我相象的女孩。”绯真冰凉的手紧紧握上落音的双手：“请你，一定告诉我！”
哄！仿佛绯真的手直接握在她的心脏上，梅花的香气萦绕到身体上，泪被刺激出直在眼里打转。
接下来，就听不清任何话语了，神情木然的落音只看到绯真站起来鞠一躬，转身而去。
只是转身的刹那，振袖飞扬，舞似翩翩蝶翼，飘似点点花香。
绯真，你是欲化蝶离去，还是欲随花而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白梅暗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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