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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命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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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白银端着一盘鲜美的瓜果,跟着李婆和两个丫环,走进厨房。
把那瓜果倒进水池子里冲洗个三遍,她带着另外两个丫环,开始削皮切片雕花,做成一碟又一碟精美的果盘。
李婆在一旁偷闲,凑去跟掌勺中的大厨唠嗑。
“听说这次请来的,是鱼宋道山雪清殿的道士们来给老夫人治病?”
大厨用汗巾抹了把汗,把锅里的素菜翻了翻,指挥几个打下手的快快切菜,才得空回道。
“是呀,你没看到我这正在做斋食吗?”
李婆咂舌:“这次老爷可真是下了重本啊。雪清殿,那里面据说可是个个神医啊。何况这次,好像还不是只请来了一个,而是来了一群呢。”
“这点钱对老爷来说算得了什么,自然是老夫人身体重要。而且,我听说那些道士也在四处历练,也算是老爷碰上了个巧,打听到他们刚好经过瑞城,就请来了。再说,哪能个个神医啊,里面就一个道长医术好点吧。其他的,我今早经过时瞅了眼,穿得都灰不溜秋的,估计都是道长的徒弟吧。”
顾白银把最后一碟果盘放到桌上,朝李婆笑了笑。
“李婶,果盘都做好了。”
李婆便也不聊了,笑眯眯地走过来。
“哇!不愧是白银姑娘,就是心灵手巧,这果盘真漂亮。给老夫人治病的道士们看了,肯定高兴,到时帮老夫人治起病来,肯定更用心。”
把干活的人夸了一顿,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累不着手,李婆在这方面向来不吝啬。
把另外两个丫环也夸了两句,便打发了她们。唤了另外几个丫环来,列成一列,每人一个果盘,端到招待道士的宴席上。
这精美的果盘,果然引来一路风餐露食的道士们的称赞。
吴老爷一个高兴,便让吴大夫人赏她根银缠。
乐得李婆不行,出来就把顾白银唤来,塞了几个铜板到她手里。
“白银姑娘,今天李婆高兴,出门帮李婆买二两酒来呗?”
顾白银看着手中的铜板:“可是,李婶,我还要帮老夫人煎药呢。”
“今天老爷把神医道长都请上府啦!原来那郎中开的药还有什么好煎的啊?好白银,帮李婆去捎点酒回来呗。”
可顾白银还是面露担心。
“听说是雪清殿的道士,鱼宋雪清殿,真的可以治好老夫人的病吗?”
李婆挥了挥手,边把顾白银往后门外推边道。
“雪清殿的道长都不信还能信谁?肯定可以,肯定可以,好白银姑娘快帮我把酒买回来吧。”
顾白银就这样被李婆推出了后门。
她紧了紧手中的荷包,心里还是惦记着吴老夫人。毕竟来过那么多郎中大夫,都没人能根治老夫人的病。于是她决定速去速回,然后还是把药煎上,不然老夫人真的要喝时没有就不好了。
可待她急急把酒买来时,发现吴府后门前,站着两个人。
“你们是……?”
那两人迅速转头看向她,一个披着披风看不清脸,另一个身体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脸却……很肿胖。
面相肿胖的那个看到她,一脸吃惊地凑了过来。
“哇,这个人,真的跟你长有六七分相像耶。”
披披风那个也凑了过来,围着她上下左右绕着圈子看,毫不客气。
“真的耶,刚刚远远走过来时,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在走过来呢。你,就是顾白银?”
顾白银怯怯得后退几步,不禁抱紧怀中的酒壶。眼前两人怎么看都奇怪。
“你们究竟是……”
顾初夏像一下找到了组织一样,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开心地上下摇晃。
“你是不是叶城顾氏一系的?”
顾白银立时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们顾氏?”
“哈哈,何止认识!”
顾初夏把头上的披风一拉而下。这会,轮到顾白银惊得小嘴关不上了。
“你跟我……你也是叶城顾氏一系的?”
“对呀!”
“可是……”顾白银还是有些惊疑,“我们家虽是叶城顾氏一系,但我爹爹去了后,其他亲戚也没什么了。你跟我到底是?我们算亲戚吗?”
作为千年将门,除了他们荷京顾家为顾氏嫡系一脉外,顾氏的支系血脉自然错综复杂。叶城,乃千年前顾氏发家的根源,顾初夏他们家的老宅还在那呢。故那里的支系众多,亲疏远近都有。只是太远的支系们,在血脉上,与嫡系也未必扯得上关系了。
“亲戚呢,我们肯定是亲戚的。”顾初夏嘻嘻一笑,“可是这辈分到底该怎么算,就需要时间好好追溯啦,不如你先请我们进去坐坐,我慢慢与你梳理梳理?”
这个人跟自己真的长得好像,顾白银心里也是信了她与她有亲。自己一直一个人,突然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吴老夫人吴老爷,她还有别的血缘亲戚,单纯的她不自觉开心了起来。对对方为何出现在这一时也没多想,只当是亲戚找上门来。
“好的好的,但是,进府一事我还是需要向老爷请示一下,你们在这稍等片刻好吗?放心,就算进不了府,我也一定找时间出来,我得跟你好好聊聊才行。”
好在今天请来了雪清殿道长一众,吴老爷心情好得很,也不顾一旁吴大夫人的脸色难看,直接允了顾白银招呼亲戚进府吃口饭。
顾白银引那二人来到她自己住的小屋,请他们坐下,又是烧水又是端饼,招呼他们招呼得好不热情。
顾初夏看得出,她是真心开心。
太子采也很开心,拿起饼就吃。虽然他是个有通天挑剔劲的主,但毕竟就在刚刚,好不容易吃个包子都还被抢去半口,现在有饼吃,即便觉得难咽,饿了的他还是吃得很香的。
顾初夏站起来,看了圈这小屋。说实话,十分简陋。而且刚刚进来时,发现这小屋旁边就是柴房。再过去那排,明显也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这顾白银,莫非是这家的丫环?
待顾白银烧好水泡好茶端上来,顾初夏在她对面坐下,端起茶对她笑得甜甜。
太子采则在一旁跟小猪一样哼唧啃食,不过吃饼声响虽大,但他还是慢嚼细吞。没办法,养成二十年的习惯,也改不过来了。
他眼珠子在她与她之间转来转去。
英气漂亮的顾小郎,秀美恬静的顾白银,两张脸蛋七分相似,气韵却断无一分相同。
他眼睛不自觉粘向了顾白银那边,忽而产生了一种奇思异想。
如果,如果……如果,这身女装穿在顾小郎身上,即便是粗布凡衣,顾小郎必也比她穿的更胜几分。可胜的是哪几分,他却也是说不出来。
顾白银此时也开心地在他俩身上看来看去。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顾初夏啜了口茶,闻言放下茶杯,一手托腮,嘻嘻一笑,信手掂来。
“我嘛,我叫顾黄金!”
“什么?!”
顾白银睁大灵秀的双眸。
顾黄金……这名字一听就跟她有亲呀!
“那他是?”
顾白银一脸期待地看向太子采。
太子采一脸期待地看向顾初夏。
收到了自家太子的期待眼神,托着腮的顾初夏突然斜过脸来,冲太子采甜甜一笑。
“他呀,他叫顾~~~~~~~~~~~~~~笨。”
“顾本?哪个本?”
“是笨啦!他比我大,我都叫他笨哥哥滴,嘻嘻嘻。”
太子采一下整只泄了下去。扁了扁嘴,想哭。可委屈的脸还没摆出来,就被顾初夏轻轻瞟了记眼刀。于是他默默缩一边啃饼去了。
顾白银却还沉浸在多了两个亲戚的美好世界里,兴高采烈地拉着顾初夏算族谱。
顾初夏瞎忽悠人的本领也是与她那手顾家戟法一道练起来的,且顾白银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两人把族谱梳理来理顺去好半天,居然还真有了结论。
“原来你们是我爹爹的堂兄的姑妈的堂姐的内侄的三叔的那一支系的呀!”
顾白银一脸惊喜,顾初夏一脸嬉皮。
“对呀对呀。”
瞎扯蛋拉近乎结束,顾初夏觉得差不多可以开口打听点正事了,正欲问点什么,旁边一直沉默吃饼的太子采忽而哼了起来。
“顾小郎,我突然觉得好冷啊。顾白银,你这里有衣裳不?拿件给我披披。”
顾初夏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
“你又什么毛病?”
太子采把饼放下,狂喝热茶,也不顾烫。
“我,我是真觉得冷……”
顾初夏不为所动,顾白银倒是很快拿来了一件狼皮袍子,披在太子采身上。
“你没事吧?”
那张与顾初夏颇像的眉目,对他透出阵阵关心,不禁让太子采心里一暖,几欲落泪。
“真的……好冷……”
说罢,他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顾初夏这才吃了一惊,迅速移至他身边,发现他失去了意识,趴在桌上,直喘粗气。她伸手探他额头,这才发现,他是真的烧了起来。
这太子采太爱摆委屈闹别扭了,刚开始时她还事事信以为真,现在明显是对他的话信三成都嫌多,便没太留意他的身体状况。
可却不想,她是从小将门军营里千锤百炼中长大之人,他却是在深宫内廷里千万宠爱娇惯出来之人,这一天一夜不休不眠被追杀被扯住狂奔跳河,脚扭了后还吹了一晚的马上劲风。
虽然一直在作怪一直在闹腾,其实,内里,是真支撑不住了。
这一发冷,病败如山倒。
顾初夏顿时急了。这一急,她腹部又隐隐痛了起来,气聚丹田也没用。
顾白银常年服侍在卧病在床的老夫人跟前,时时要与郎中大夫打交道,这下也看出了此二人身体的不妙。
顾白银探了下太子采的额头,对在一旁干着急的顾初夏说。
“他就是身体有些发热,我一会给他煎碗药吃,好好喝水多睡会就好了,你不要太担心。”
顾初夏听了,看了顾白银一眼。那神色,似信却也不信。
顾白银也不在意,反倒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
“倒是你,月信今天是第几日了?怎么流那么多血?披风上都看到了。”
顾初夏定住一瞬,心中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可惜,她一紧张,就有点结巴。
“你,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月信?我我,我听不懂,我披风上那滩血是在来路上不小心被宰羊档的血溅到了而已,呵呵呵呵……”
顾白银皱起了柳眉,颇是困惑。
“你为何……你这明明就是……”
忽而明白了。
“你们是不是在逃难啊,你要假扮男装,掩人耳目什么的?”
看着对方那笃定的脸,顾初夏觉得再掩饰也意义不大,忽而掩目悲泣。
“我们命苦啊!跟着家人千里迢迢去荷京投靠亲戚,岂料半路与家人失散,钱财马匹全丢了,还中途在瑞山上遇到狼群,差点没命,这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才落得这一身狼狈。”
“所以,你才女扮男装,想着与笨哥哥一起,安全抵达荷京对吧?”
孤身从叶城远赴瑞城投奔亲戚的顾白银,此时非常感同身受,眼角也有湿意,握住顾初夏的手,表示十分理解。
“放心,你是女儿身这事,我绝不说予他人听。”
顾初夏放下袖子,点了点头,半眯着眼放星星,一脸我信的就是你的表情。双眶干涩得一点湿意都没有,但她那神情实在楚楚惹人怜,顾白银竟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解决了此事,顾初夏最着急的就是太子采。
顾白银虽说她可以帮他煎药治病,但说实话,顾初夏内心是不大相信在这小小吴府里领一份丫环职位的小姑娘的。
太子采何人也,她才不敢让他乱吃药。好坏,也得是瑞城最好的大夫亲手开出来的药方才好吧。
与顾白银一起把太子采扶到塌上躺下,顾初夏神色不定,掂量着要不要出府找大夫,但是,那就意味着要丢昏迷的太子采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吴府,那怎么放心得下。
顾白银并无察觉她那份不信任的心思,只招呼她去换掉那一裤子血衣,又拿出月信布物给她用,便道要出去给他煎药,再帮她煮碗枣水补血。
可她还没踏出门,便被更好衣的顾初夏给拦了。对方吱吱唔唔地,终于说道。
“能不能麻烦您,去帮我们请一下瑞城最好的大夫来呀?”
顾白银愣了愣,领悟了她的言下之意。
心里却不怪她,想来,床上那笨哥哥,对她而言十分重要吧。可是,最好的大夫就是吴老夫人一直在用的那个郎中,每出一次诊都是要好几十两银子。她这个亲戚说过路上盘缠全丢了,而自己兜里也没几个钱,莫非……要去求了吴大夫人把郎中请来?
顾白银回想了下刚刚她向吴老爷请示时,一旁吴大夫人那难看的脸色。
估计肯定行不通啊……若是平时求求吴老夫人还指不定能行,但老夫人今天要接受雪清殿的道士们的救治,除非她老人家主动召唤,不然自己肯定见不着她……
“啊!雪清殿!”
“什么?”
顾初夏眨了眨眼。顾白银连忙解释。
“鱼宋雪清殿,你听过不?好像雪清殿的道士,医术都很不错呢,据说相当有名。”
鱼宋雪清殿,顾初夏是当然知道的。
江湖赫赫有名的道山仙观,里面奇人异士辈出,尤以卜卦行医见长。
“你是说雪清殿的道士,今天有在你们府上?”
“是的。”
“那能帮我请过来不?”
这绝对比瑞城最好的大夫还要好呀!
宫里最好的太医,也就是雪清殿的俗家弟子。
顾白银想了想,虽然不是很有信心,但是早上在厨房听说那些道士来了很多个。道长是请不来的了,但是徒弟辈儿的小道士,通通气请一位来治病救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吧。都说道士乃修仙之辈,这积德行的事,应该是愿意的吧。
顾白银便点点头,快快去了前院。
待顾初夏从太子采额头上换下第五块湿布,顾白银也终于回来了。
小道士没带来,她倒是带来了个老道士。
顾初夏却没有高兴的感觉,因为这老道士身上一股冲天的酒味。
顾白银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就这位喝多了,不用去给老夫人看病,我才能求了大夫人让他过来看看。”
顾初夏看着那老道士邋遢的胡须,酒糟的鼻塌,不整的衣裳,连拂尘上的毛都湿湿的,远远便知是泡过到酒里,肯定是醉糊涂了不小心扫到了酒缸什么的。
……这……真的是雪清殿道士吗?……宫里那最好的太医,可是一身仙骨范的啊……
“来来来!病人在哪?我看看!!”
那老道士像醒过来一瞬,闹酒疯般嚷着进了顾白银的小屋。
顾初夏本是不愿让他看太子的,但一来这老道士已经闹着要进来看病人,二来,他好孬是顾白银费了一番功夫帮他们请来的,再来,刚刚一急没意识到,现在想想,请大夫应该是要银两的……她也没有……
便只好让这老道士帮太子采看看,可是在老道士靠近床塌前,她却突然把他拦了一拦,不动声色地放下床帐,把太子采隐藏在里面。边拉拉好床帐,她边冲那道士笑眯眯地道。
“这位道长大人,其实我也生病了,病得可凶呢,您可以帮我一并看看吗?”
老道士打了个酒嗝:“哦哦,可以呀,一个一个来嘛,你们谁更急?”
“都很急。”顾初夏端起甜美的微笑,朝顾白银说,“白银姑娘,你可以帮我拿两根长线来吗?”
待顾白银一脸困惑地取来长线,顾初夏钻进床帐,把一根绑在太子采手腕上。另一根,则绑在自己手腕上,两根从中间搓成一根,交到了老道士手里。
顾初夏脸上的笑益发甜美,让人无从拒绝。
“皆言雪清殿道士医术甲天下,您看我们都急着求治,不如您就一并看了吧!道长您医术高明,肯定做得到吧!”
老道士与顾白银都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顾白银皱着眉头说:“可这样,不就分不清看出来的症状是谁的了吗?”
顾初夏一脸无辜:“没关系没关系,看出来的不是我的就是他的,到时再分分就是了!”
顾初夏打的也确实是这个主意。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老道士诊出来的约莫只有血崩一项是归她的,其他都是太子采的。如果这老道士因此断不了诊,那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没对这醉老头抱什么期望。
但她就是想以防不测,在老道士面前摆一局迷魂阵。就算今天他诊出个什么日后说漏了出去,也没人能断定那是谁的症状。太子丢失一事既然要隐在暗处,那自是什么样的事都不要放在明处为好。
老道士眨着晕乎乎的绿豆小眼,愣愣地看着手中搓成一根的线,忽而哈哈大笑。
“有意思!行!这点雕虫小技还难得倒我?”
便抓起线细细把了起来,眯着小眼睛,砸吧着嘴口齿不清地道。
“身有炎症,加之虚寒入侵,故内火起,算不得大碍,浇点板篮根多喝水就好啦。”
顾初夏点点头,这是太子采的。
“嗯……有血崩之兆,但又不算有大碍,乃每月例事,多喝红枣糖水,便可缓之,好好休养等待过去便是。”
顾初夏红了红脸,这是她的。
“你们当中有个身上还有骨折吧?那个得好好熬药敷上喔,不然伤口长不好,影响了日后就不好了。”
顾初夏愣了愣,担忧地瞄了眼身后床帐。
顾白银没想到他们当中还有人哪骨折了,这事可大可小,连忙道:“还请道长大人开药方。”
老道士却摆摆手:“急啥,骨折这个,虽说要熬药敷上,但主要还是静养,急不来。”
他抓着那根线,好像还没诊完,貌似在细细甄别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酒气横飘的脸上,突然正了正,睁大了他那绿豆小眼,瞪向线那端二人。
“你们二人,都是富贵上仙命嘛。”
顾初夏挑了挑眉:等等……他不是在行医吗……怎么卜起了卦来……
那老道士晃了晃脑袋,很快续道:“你们二人,其中一人将来必定君临大夏天下。”
“……”
顾初夏心里惊了惊。
这不是太子的命格吗?这老道士……莫非真是什么得道的修仙之辈?可不能由着他继续说下去了,传出去岂不立即招敌?
顾初夏迅速捏住连向太子采的那根长线,三指并用一绕一用力,长线一扯而断。
那老道士却同时也把手中的线一丢,邋遢的拂尘一甩,含糊说道。
“另一人,则必英年早殒。而且呀,这君临大夏之命格,与英年早殒之命格,实乃互成因果,你们俩好自为之吧。”
“……”
那老道士对屋里一瞬的静默毫无察觉,甩着拂尘鼻子在空中嗅了又嗅,忽而绿豆小眼一亮,抓起顾白银给李婆打来的酒壶就狂灌,又乐癫癫地冲出院子耍酒疯去了。
顾初夏这时嘻嘻一笑,冲一旁还在呆愣中的顾白银说。
“看来这江湖传说呀,可不都能全信的。”
顾白银呆呆地点了点头,也觉得这老道士真是太疯癫。
什么“君临大夏”,什么“英年早殒”,说出来的话不是太离奇就是太晦气。
便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想到雪清殿的道士也有这么不靠谱的,确实如黄金你所说,江湖传说也不能瞎信呢。要不,我再去找找别的大夫?”
顾黄金笑嘻嘻地晃了过来,一把搭在顾白银的肩上。
“我觉得吧,不如还是请白银姑娘你帮忙煎煎药吧,我觉得你比那些大夫靠谱多了。”
“好的好的,以前大少爷也摔断过腿,我去试着找找那时的敷药方子。”
顾黄金冲顾白银一抱拳:“那就有劳白银姑娘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你来荷京了小爷,黄金我带你吃香喝辣!”
顾白银掩袖笑了笑,觉得这亲戚真有趣,假扮男孩儿还扮得挺像个样的。便离去煎药找药了。
说觉得顾白银比大夫靠谱,这话其实并不尽然。但是,顾初夏已经意识到自己口袋没钱,顾白银在吴府上的地位又低微,实在不好再让她为了他们到处碰壁了。现下在这境况也要求不了更多,只好托她煎药,大不了,自己先喝几口试药。
顾初夏拉开床帐,把太子采额头上的湿布取下,洗了洗,再盖上。
太子采却忽然动了动,一把捉住了她来不及缩回的手。
顾初夏定睛一看,太子采却并没有醒来,可能意识烧迷糊了,捉到了她的手就直往怀里攥。一直紧皱的眉,轻轻松开,眼皮下的眼珠,也不再一直不安地乱动。
好像只有抱住她的臂膀,他才能安心好眠一样。
看着渐渐深眠过去的太子采,顾初夏想了想,没有用力抽出手臂。
她在床头坐下,凝视着太子采还肿着的脸,想着刚刚那雪清殿老道士的话。
————太子采必是那君临大夏之命格,这么说……我便是那个英年早殒的命格了……
————……还要以我的早殒,来成就他的君临?
顾初夏恍了恍神,突然有点气愤。
“呸呸呸!什么臭道士烂道士!突然咒人死!晦气!我顾小爷的命格还论得到你来胡说八道?信你这疯疯癫癫的江湖术士才真是有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