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绝恋》沙狐

49、前夕

　　整个芜国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一点点地逼近极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折断。
　　七落接手了张罗过年的事宜。虽说芜国物资比较贫乏，上官应也不想让将士们的年过得太过寒碜，于是从国库里拨出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算是同时给将士们践行、预祝凯旋而归。
　　七落与玄霖商量着，给将士们都做了一身御寒的棉衣，众人自然十分高兴。
　　除夕那日，上官漠特允全体兵将休整一日，过个好年，众人皆欢呼。
　　是夜天气很好，白日下过一场小雪，薄薄地覆盖着树枝、屋顶，白蒙蒙的。天上的云朵散开了去，露出皎洁月光，伶仃星光。
　　玄霖着人在军营里清扫出一大片空地，摆上临时找人做的长木桌，桌上摆满了杀好的家禽，酒一缸缸地排开；又架起了无数大口铁锅，将士们围着火堆烤肉敬酒，相互笑骂。这一刻，所有人都默契地忘却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忘却了可能面对的生死，只记着要开心地、大家一起过一个年。
　　上官漠原想讲几句励志人心的话，可是看着这些欢欣的笑脸，这些稚嫩的、沧桑的脸庞，这些熠熠生辉的目光，最后只说了句，
　　“今天一醉方休！”
　　“好！！！！”众人呼应。氛围更加热烈。
　　陆续有将士被推举出来，向上官漠敬酒。上官漠没有丝毫迟疑地全数喝下。上官漠的酒量无疑是很好，但再好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轮番敬酒，醉意一点点上来，慢慢将脸色侵染成红色。
　　七落在先前自己带出来的兵堆里，远远地看着上官漠。这样的上官漠她不曾见过，尽管红着一张脸，表情也是那么肃然。七落知道，上官漠并不想面上那么冷情，他现在心里一定很舍不得，舍不得这些兄弟战死，舍不得这愉悦的时光，舍不得这些年轻的生命，尽管他藏得很深很好。
　　似乎是感受到了七落胶着的视线，上官漠突地转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上官漠大步走过来，在七落面前站定，将七落拉起来，
　　“跟我来。”
　　七落疑惑，但还是顺从地跟上了上官漠的脚步。上官漠带着七落穿过重重人群，最后在比较中间的位置站定，并成功地吸引了所有将士的视线。
　　“这是我的王妃！”上官漠牵着七落的手，朗声道。
　　“喔～～”众人喝彩。有先前知道的，如石三萧秋，也有才知道的，如那些新招募的新兵。总之，都是善意的笑，真心的祝福。
　　“王爷，什么时候娶王妃过门呐？”
　　“王爷，可别忘了请兄弟们喝喜酒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调侃。
　　七落有些好笑地睥着身边的人，看来酒喝多了，头脑有些发热呢。不然，依上官漠的性子，怎么会做这样有些幼稚的事情？虽然，她觉得感觉还不错。
　　七落拉了拉上官漠的手，带着他离开了人群，去安静地地方醒醒酒。上官漠任由七落牵着，慢慢地散步般地走着，心满意足。
　　走了一段距离，七落停了下来。眼前有几株腊梅开着，稀稀疏疏地种着。原先没开花时，七落不曾注意过，现在猛然瞧见，有种惊喜的感觉。
　　蕊撇打莺金弹滑，花悬驱雀彩铃摇．．．．．．暗香浮鼻观．．．．．．七落觉得此时此刻，难得的平静，似乎与自然融为一体，自然而肆意地呼吸。
　　上官漠被七落带到了梅花树间，闻着幽幽的梅花香，沁人心脾，酒意淡了几分。
　　“很快就会结束了。”七落回身。
　　“嗯。”
　　“不要难过，也不要不让我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七落安抚地揉了揉另一双手。
　　上官漠笑笑，将脑袋靠过去，额头抵着七落的，鼻尖相对，轻声道，
　　“我不忍心。我怕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你尽力了。”
　　静默了一会儿，上官漠轻叹一声，然后，将唇慢慢地附上去，轻轻地吮吸，碾磨，又慢慢地探入口中，勾起另一条舌头，反复缠绵．．．．．．
　　远处传来将士们的欢呼声。月光清清淡淡，几株梅树极力盛开，覆着一层白雪，红上一点白，甚是好看，阵阵幽香，环绕着相拥的两道身影，温馨沁脾．．．．．．
　　快乐的时光总是眨眼而过。风雪渐止，天气转暖，桃花冒枝头。
　　过节的氛围逐渐淡去，全国上下百姓均开始提心吊胆，生怕罗国会打进来。
　　他们指望着硕都他们的王能给他们带来丰衣足食的生活，他们指望着他们的王爷能击退敌人保芜国安危，他们心心念念地指望着天下太平、他们的亲人们平沙城。
　　“罗悯逸有什么动静？”上官漠坐在主座上，仔细研究着地图．
　　“罗军正在缓慢逼近边境，但人数不对，我已着人注意芜国附近的动静。”
　　玄霖将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一一报出，他一直担心罗悯逸搞鬼，会绕远路偷袭芜国百姓。
　　“嗯。粮草呢？”
　　“刺探不到，罗悯逸不知道将粮草藏到哪里去了。”玄霖皱眉，这罗悯逸倒是学精明了。
　　“哦？”上官漠抬首，顿了一会儿，继续道，“那离国如何了？”
　　“目前进行地很顺利，反动的范围在扩大，柳离率人逼近凤阳城，戊诩已经开始压制了。”
　　“嗯。”
　　“还有，王爷，祈国二皇子与我们一直有往来，但是云国丝毫没有动静，有点蹊跷。”
　　“嗯，传信云国的眼线，盯劳了，任何举动都要仔细。”
　　“是。”
　　．．．．．．
　　两人讨论了一番目前的局势，仔细交代了该做的准备。
　　“她呢？”上官漠状似无意地问起。
　　“王妃．．．最近几日都没有看见她，不知道在忙什么。”玄霖顿顿，如实回答。
　　“哦？”上官漠疲惫地揉了揉眉头。这些天忙得，都没有回去好好休息。
　　而此时，七落正独自坐在一个角落，看着大军做着最后的排兵布阵演习。
　　眉头淡淡蹙起，目光放空，七落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下午了。远远地，一道白影闪过，七落回神，看着柳沁雪袅袅而去的背影。
　　是了，柳沁雪！是从离国回来之后！七落豁然开朗。这些天，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确切的不对劲之处，就是隐隐地不安，一直敏锐的直觉。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中了圈套！也或者，是自己多心了．．．．．．
　　七落眯了眯眼，良久，才抬起头，起身，目光坚决地向城外走去。
　　“头。”石三哈着一张脸迎上来，萧秋随后。
　　“嗯，布置地如何了？”
　　“快好了。就等着那些崽子被炸地嗷嗷叫吧，哈哈哈～”石三一想那场面，就笑得牙都兜不住了。
　　“行了，你去吧，萧秋跟我来。”七落好笑，转身就走。
　　石三冲着萧秋呲牙咧嘴，萧秋一副不予计较地走了，气得石三在后面跳脚。
　　“头？”萧秋站在一旁，看七落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
　　“过来。”七落勾了勾手指。
　　萧秋会意地把耳朵侧过去。七落附耳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萧秋一边听，一边皱眉。
　　“头，这．．．王爷知道嚒？”萧秋迟疑。
　　“你信我么？”七落不答反问。
　　“．．．信。”萧秋一脸诚恳。
　　“那就按我说的做。记住，这事只能你知道。”
　　“．．．．．．是！”萧秋愣了愣，最好坚决道。
　　七落慢慢地往回走，一只白鸽扑哧着从天空中飞过，飞入高空。
　　七落的眸子黯了黯。这潭水，越淌越深了。
　　七落回屋时，胧月依旧在打扫，不慌不忙地，仿佛全身心投入其中，对外界的事物恍然不觉。
　　“谁来过？”七落看着桌案上一杯微凉的茶。
　　“柳小姐，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胧月为七落重新沏了一杯热茶。
　　“有什么事么？”
　　“好像是想问问柳公子的消息。”
　　“嗯。”七落点头。
　　“王妃，要去请她过来么？”胧月笔直地立在七落身前，侧着身子，将半张脸掩去。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是。”胧月带上房门下去了。
　　七落在窗前站了着，一个人发呆，轻轻地叹息，幽远而无奈。
　　“怎么了？”上官漠推门进来时，就见七落一脸愁绪地模样，不由奇怪。
　　“嗯？”七落回神，“忙完了？”
　　“嗯。”
　　“．．．上官漠，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七落突然盯着上官漠的眼睛，莫名的认真。
　　“．．．．．．”上官漠不言，抓紧七落的手。他觉得，七落是担心自己，战争情势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如果．．．．．．”七落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缄口。上官漠，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你保卫芜国的障碍，不要心软，不要手下留情．．．．．．但是一切还是未知，七落不想让上官漠做无谓的担忧；只是这未知的可能，却让她觉得万般难受。
　　上官漠将七落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别担心我。”
　　七落将头搁在上官漠的脖颈处，闭上眼，深深地嗅着熟悉的味道，沉醉而迷恋。
　　“磐石的秘密现在还不能动，牵扯太大；所以我们必只要战胜罗国，增强芜国的实力，到时候就能安定了。”
　　“嗯。”
　　“等安定了，我们一起回硕都，我带你去见王兄，然后我们成亲，可好？”
　　上官漠想着不觉也笑了，低头问七落，下巴碰着凉凉的额头。
　　“好。”七落动容，“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治好王上的病．．．．．．”
　　．．．．．．
　　两道身影依偎着，淡淡地幻想着美好的未来，满心欣喜憧憬，和隐隐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