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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利诱(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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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的打算是:风广陌助他得到焚寂,他替风广陌毁了桎梏女娲族民的关键,即龙渊七柄凶剑的封印。
——“数千年前,女娲带其族民与龙渊一族同往地底,无非是不愿见到龙渊灭族,再兼七柄凶剑落入天帝伏羲之手。如今时隔数千年,女娲神力衰竭,天界觊觎七剑,伏羲与女娲之间的平衡已岌岌可危。若是此时焚寂解封,女娲为保住族人性命,唯一能做的,便只剩将余下六柄凶剑毁去,如此,七剑之力才不至为天界所用。届时,女娲与伏羲的协议撕破,你们也再无必要幽居地底。”
——“依照那位大神的性子,此时则大多是将女娲族民与龙渊族民遣散回尘世,幽都不存。而你们,则永获自由。”
欧阳少恭将打算一一道来,末了,替风广陌倒了杯水,杯盏推至他手前。
风广陌自然不敢喝。
“你的目的,是解封剑灵,而非驾驭凶剑?”
“正是。”
“为何?焚寂在手,足以令你横扫天下,称王称霸。”
“若说我厌恶剑这种玩意儿,亦从未想过在世间称王称霸,巫咸大人信么?”
风广陌投去狐疑的眼神,欧阳少恭微微一笑。这巫咸果然不信,云溪则是立马就信了。虽说云溪真是傻,傻子却有傻子的可爱之处。
当然,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好处。若是说动了风广陌,他又比韩云溪有用得多。
因此欧阳少恭直言道:“我想要焚寂剑灵。”
“剑灵?你拿去想做什么?”
“这便不能说了。”
“你不肯说,我如何能放下心与你联手?”风广陌蹙眉道:“还有,你可知焚寂剑灵是谁,他又岂是你一介凡人所能驾驭!”
“我如何不知?焚寂剑灵乃火神祝融之子太子长琴,不过焚寂剑中太子长琴的魂魄只得一半,此外,他与你们的女娲大神亦颇有渊源。毕竟当年他仅为一只琴灵,是女娲为他牵引命魂,造就了三魂七魄。”
三言两语,将太子长琴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风广陌心中惊骇之际,欧阳少恭年纪轻轻术力高深莫测,对焚寂又知之甚详,来头只怕比他猜测的更为可怕!
嘴上仍是故作镇定。“你从何处听到这些?”
“人世之大,总有几桩秘密瞒不住,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莫非你是龙渊后裔?”风广陌心中暗想,当年女娲带走的龙渊族民,也许并非部族内所有人。而这数千年来,也总有那么一两人,从幽都逃了出去,将七剑的秘密代代传承。
半晌,又沉吟道:“但若你是龙渊后裔,便该知晓……娘娘封印七柄凶剑而非毁去,是因焚寂剑灵太子长琴为她故友。她不忍见焚寂解封,太子长琴半魂消散于天地间,才执意将七柄凶剑保存下来。数千年来,娘娘一直在寻找令凶剑中数十万魂魄重入轮回的方法。”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桩事,告诉你也无妨。数年前雨神商羊预言,始祖剑剑灵襄垣将于这数十年间重现人世,娘娘定是要等到襄垣现世,又从襄垣那里问不出解救剑灵的法子,才会考虑毁去七剑。现在将焚寂解封,娘娘不会允许。”
风广陌摆出女娲,本是打算故意刁难欧阳少恭,好再旁敲侧击摸清他的来路。却听一声细微钝响——
杯盏倒了。欧阳少恭双手微微颤抖。
“……此言当真?”
“你指哪一桩?”
“女娲……为了太子长琴,才将七剑封印?”
“确实如此。幽都因太子长琴而生,乌蒙灵谷因太子长琴而生,我族数千年不曾变更的命运亦因太子长琴而生。可见他的魂魄何等重要,岂能交给你?”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欧阳少恭喃喃道,闭上双眼。风广陌瞧他神情,似是沉溺于往事。片刻,睁开了眼,神气又是温润和煦。
风广陌已隐隐察觉欧阳少恭的真性情,此时看来,只觉得假得似一张面具。
“那又如何?”
“娘娘不会允许焚寂落入旁人之手,不管你图谋什么,皆是枉费心机。”
“女娲不允许,巫咸大人也不允许?”
“这……”
“即便襄垣现世又如何?以巫咸大人的寿数,等得到他现世?巫咸大人若是相信襄垣,又为何郁愤难安?巫咸大人不想经由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宿命解放出来?”
风广陌冷笑一声:“与你合谋便能更改我族宿命,你未免高看自己。”
“巫咸大人又在担心什么?”
风广陌思索许久,缓声道:“其一,你得到太子长琴的剑灵,并非如你所言对幽都子民有好处。若是娘娘愈发看紧六柄凶剑该如何?其二,一旦进入乌蒙灵谷,到底是解封还是夺剑,便由不得我们做主,我怎知你是否在骗我?其三,你的目的若是夺剑,你凶剑在手,自然不怕天界诸神,幽都怎么办?等待伏羲降罚?”
“巫咸大人果然深思熟虑。”欧阳少恭微笑道:“那么,你也知,若我的目的是夺剑,即便女娲这样的大神,我也不怕。其一,若是女娲看紧六柄凶剑,我便替你杀了女娲……若是天界降罚,我便替你屠尽天界!再是不力,我至少亦能保你逃出幽都,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你……!我凭什么信你?!”
“不管巫咸大人信不信我,这都是你此生中唯一一次凭自己摆脱命运束缚的机会。巫咸大人不会错失良机罢?”
“我身为巫咸,怎能……”
“巫咸大人,想你前半生为女娲族民而活。后半生难道不想为自己而活?”
风广陌沉思半晌,终是哑声道:“这……容我想想……”
欧阳少恭胸有成竹颔首而笑:“巫咸大人,人要为自己而活,你好好想清楚。”
末了,嘴凑到风广陌耳边,轻声道:“苍天不仁,神祇又何曾有过仁慈哀怜?须知能成全自己的,只有自己。”
风广陌一颤,默不作声。
又是沉思许久,才与欧阳少恭约定,两三日后给他答复。
而后,风广陌称是回乌蒙灵谷仔细考虑,同欧阳少恭告辞。人回到乌蒙灵谷中,找到韩云溪只说了一句“欧阳少恭果然不可信,你切勿去惊动他,这两日最好静心待在谷内,只需两日我便能向你证实他的谎话”,又使了腾翔之术掉头离开。
云间寒意刺骨,风广陌额上却是汗水淋漓。
欧阳少恭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太过危险,又太过自大。
他以为用一句为自己而活便能打动他,但人怎可能为自己而活?
生为兄长,势必照顾妹妹;
身为巫咸,势必看顾族民;
风广陌尽管怨恨女娲又怨恨命运,到底也生于幽都长于幽都,其身与幽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欧阳少恭太小看女娲族民的羁绊。
人怎能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红叶湖的山洞中,欧阳少恭看着指尖一只粉蝶,薄唇微弯——先前他在风广陌眉间点下的循香散,气味断了。
纵然风广陌此人有机可乘,他也不敢断言一个身负重任巫咸会因他一句话而改变想法。故而,他先前刻意透露自己对焚寂所知,引得风广陌对他忌惮。
风广陌若是愿意与他联手自然最好,而他若是不愿相信,则定然会先考虑回幽都搬救兵。
风广陌是个聪明人,不但聪明,而且性子多疑、出手狠辣。此为先前的几番试探中,欧阳少恭所确认之事。故而,欧阳少恭更是明白——
到了要回幽都搬救兵这步,风广陌要寻求的,便不是仅将自己赶走,而是彻底斩草除根。而韩云溪那边,他会先稳住对方。
如此一来,他便将风广陌打发走了。待风广陌回来,时势则由不得他。
因为……
欧阳少恭看了一眼韩休宁。
先前风广陌与他交手,未有半分顾虑韩云溪视为责任的血亲,这便是风广陌的失策之处。
而在那一瞬,欧阳少恭还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一个不必将韩休宁变作傀儡也能进入乌蒙灵谷的法子。
“这下犯不上为你浪费玉横中的魂魄,倒也幸运。”
欧阳少恭捏起韩休宁下颔,笑得开心。
韩休宁目光呆滞。
欧阳少恭此刻还不知,于她而言,不必变作傀儡,亦是她的幸运。
“只可惜……我劝巫咸大人为自己而活,确为肺腑之言。他却将它当作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