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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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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倦地下着,已是三天,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冬夜的雨,夹杂着凄冷的风,落下,落下……
落到何处?落到人家的屋檐上么?或是落到行人的油纸伞上?还是,落到那如雪的衣襟上?……
那人,呵。
若风是刀剑,雨便是那人手中的石子——飞蝗。
石子,在那人手中便是杀人的利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不是十步。十步,太低估他了。
白衣人在雨幕中肃立,目光如刀。他的衣衫已被雨水湿透,夜色中更像嗜血罗刹。一股股水流顺着手中的宝剑滑落,就像那时的一股股血流。
夜幕中,一个身影向这白衣人走来,步子很缓,却很坚定。
“展昭,白爷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没想到……”雨声本可以掩住他说完这话的一声轻哼,可是没有。
也许别人在这疾风骤雨中听不真切,甚至连白衣人说的话,都听不真切。
可他不是。
因为,他是展昭。
蓝衣人淡淡一笑——或许在白玉堂眼中,此刻他是笑着的。
“白兄所求,不过是展某一条命么。”声音如此淡然,就像闲话家常。似乎这个蓝衣人,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杀气。
“待事了,展某自会给白兄一个交代。”
“事了?”白玉堂给了对方一个极其轻蔑的冷笑,“你的事了,大宋何在!”
“白兄,国事自有圣上百官思虑。”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白玉堂听罢,笑,遂变成大笑。展昭静静地看着,看着对方放肆地笑——像是那日在天涯潭边,同他把酒谈天时的大笑。
不过此次,笑声中竟满是嘲讽。
“依你之意,大宋之民管不得大宋之事?可笑!”
白玉堂笑声止住,双眼微眯,周遭泛起浓浓杀气。
“白某不才,还知公私轻重。虽未能沙场杀敌,能手刃叛国之人,亦是快哉!”白玉堂冷冷道。
展昭握剑之手一颤,眼帘微垂。
“于公于私,你都要杀展某。”言罢,抬眼看那人。
片刻的寂静,被笑声打破。
此次不是白玉堂,是展昭。
“白兄,一年未见,你仍是如此。”展昭抬头,任凄冷的雨水击打在脸上。似乎这样,能让他更清醒。
“你却不是。”
“现在说,太早。”
展昭转身,道:“欲杀展昭,明日此刻,天涯潭见。”
话音未落,便不见踪影,留那白玉堂独自站在雨中。
而白玉堂,并没有去追,只是如展昭来时,静静地站在雨中。
雨,不倦地下着,不知停歇。
此刻雨水“噼噼啪啪”地击打着,击打着人家的屋檐,击打着行人的油纸伞,击打着如雪的衣襟。
甚至在白玉堂身周,雨落下又溅起,形成了烟雾。
狂躁的雨,像他们的命——放肆,不知停歇。
或许,是不能停歇。
而明日,一个人的雨,似乎可以停下了。
换来的可会是晴日?
不知。
次日,天涯潭。
雨还在下,只是比昨夜小了些。
但是,寒风却比昨夜刺骨。
白衣猎猎,墨色长发在空中狂舞。
他早已来了,提前了一个时辰。这从未有过,而且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
只是今夜他觉得,自己该早些来,却不知为何。
他不怕风雨,有何风雨他未曾经历呢?
他什么也不愿想,不想原因,不想结果。他只有一个目的——在这里——曾和那人相奉知己的地方,和他决一死战。
终于,他来了。
可他不是一个人来,还有……欧阳春。
白玉堂皱眉,握剑之手微微一颤。
只因昨夜要同他决战之人,此刻是被另一人抱来的。
“欧阳大哥?”
欧阳春仿佛没有听见,笔直地向白玉堂走来。
相距三步,他站定。
白玉堂看着欧阳春怀中那人,他嘴角的鲜血蜿蜒流下,在夜中,红得和他的衣服般显目。
但更显目的是,他胸前的三支利箭。箭柄已被拦腰折断,剩下的半段,留在他的体内。但仍能清晰看出,那上面刻着——西夏狼锋。
原来,如此。
“他死了。”欧阳春声音很轻,像怕吵醒他。
白玉堂闭上眼睛,看上去……无悲无喜。
“他说,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与你相识。”欧阳春看着白玉堂,白玉堂睁开眼睛,对上欧阳春的眼。欧阳春双眸中流出的痛,随着雨落在白玉堂心头。
白玉堂笑,笑得很淡。一股热流随着雨水淌下,温度该是和那人的血差不多了。
“他定会如此想。”
“但是……他不悔。”
雨还在下,不倦地下。
风,带走了一人的魂;
雨,打碎了一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