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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银时,你还有家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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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难于意料地意外,当然意外分惊喜和惊吓两种。
比如说,经过深巷的俏俊少年被一身酒气且猪头肥脑的猥琐大叔调戏,肮脏的手一把抓住少年的头发,却不小心扯了下来。猥琐大叔一看就笑得更猥琐:“原来是个女娃娃”。看见少女微低着头,握成拳的手不停地颤抖,长长的银发飘散开来格外美丽。猥琐大叔又无耻地伸出了手,然后少女慢慢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眯眯的笑容。小巷响起“辟辟碰碰”地声音,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鼻青脸肿的大叔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他想到少女刚才的笑容在下一秒变成恶魔的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再确定一下但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整个人都倒栽在垃圾筒里。少女捡起地上的假发重新戴好,拍了拍手,走到巷口时回眸一笑:“垃圾就该待在垃圾筒里哦。”
又比如说,一个如花似玉地少年从深巷里走出来,悠哉走在街上忽然就被从天而降泼的一盆水击中。泼下来的不仅有水,还有盆也一并附送了。少年脸上眯眯笑的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就顿时觉得自己见到了午夜星辰,满天夺目,然后他就被埋在那片美景中晃不出去了。盆掉落到一边,少年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滑到衣领下。直到觉得胸前一片凉飕飕地,才睁开眼睛拉拉身上的衣服,无奈地叹地口气:“啊,今天还真是倒霉呐。”
再比如说,夕阳通红,风景正好,饭照吃,觉照睡,剑照练,课照上如此正常地生活里,有个卷发少年忽然有一天发现跟自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练剑一起上课的少年变成了女的。这实在是连融化多少根冰棍也停止不了的意外。
再再比如说,那个卷发少年为了确实自己不是幻觉,凑到酣睡的少女面前,睁大眼睛地想看个清清楚楚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然后就被忽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他感觉少女的眼睫毛都刮到了自己的脸,对方的琉璃色眼眸里自己的影子很清晰。正想往后退就被一把推开,并又加了一脚把他整个人都踹了出去。准确无误地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人生真是充满了各种意外啊,但惊喜和惊吓都可以让别人或自己满头包。
“喂,你干嘛要这样?”银时摸摸头上的包,疑惑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头上又变成一坨黑抹抹像牛屎一样发髻的浅川云初。
“偷窥别人的下场不是应该这样吗?”浅川云初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银时头上的包。
“我是说你的头发,为什么要戴那坨像屎一样的假发?”原来假发不是桂小太郎,真正的假发,是面前的人。
“银时的意思是,我每天头上都顶着一坨――屎吗?”浅川云初的笑容还是一样,语调却重了些。
“呃…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什么要戴着它呢?”银时看着那笑容,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平时所见的那个人,她笑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危险极了。银时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我喜欢啊。”笑眯眯。
“切。”翻白眼,再挪挪。
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夕阳。过了会儿,浅川云初轻轻地声音:
“银时,你现在还有家人吗?”
“没有。”银时看着脚边一只蚂蚁爬过去,又有一只蚂蚁爬过去,它们相互追逐着。
“我有。这个世界上连家人都是分很多种的。有些人的家人相亲相爱,有些人的家人相互残杀,有些人的家人各自冷漠,有些人的家人誓不两立,还有些人的家人比陌生人还更陌生。”
“我刚出生的时候是没有父亲的。妈妈在生我之前是个艺伎,后来有了我就做些别的零工了。那段时间相依为命过得很辛苦,但是还是很开心。只是后来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只好带着我去找我父亲,那时候我只有5岁了。那户人家是个权贵人家,位高权大。但有话语权的并不是我所谓的父亲,而是我该叫爷爷的那个人。我以为我会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样,从此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只是,太天真了。一个位高权贵的官人又怎会娶一个艺伎,更不会相信一个艺伎生下的孩子就是自己家的。我记得母亲一直跪在地上苦苦央求,而父亲却畏畏缩缩躲在一边。后来那个人看着我与父亲一样的发色冷着脸说我可以留下,但妈妈必须滚。妈妈跟我说了一句:‵云初乖,要好好活着′。当时我想要跑过去妈妈跟她一起离开,但是被仆人抓住了,任凭我怎样哭喊,妈妈也没有回过头,就那样走了。至始至终那个混蛋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直躲在一边。从那刻开始我就开始恨他,瞧不起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我的父亲。”
“之后我才知道我那个懦弱的父亲原来早就有了妻室,有了比我还要年长些的儿女。我在那户人家里待了三年半,每天受着所谓的哥哥姐姐们的欺侮,而他们的母亲也跟他们一起说着各种难听地话,父亲根本不正眼瞧我。当然,我并不需要这种人瞧我。他们承认我是他们的血脉,但我不可以出门,因为他们怕我会逃走。刚开始我总是因为想逃出去被那个老头子罚跪。那时我总是哭,心里怨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来这里。我并不需要这些人,我只要母亲一个人就可以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之后,我开始学乖,不再逃跑,不再生事,不再哭,见到谁都笑得很灿烂。不再因为那些难听的话与他们对峙,甚至还会笑着附合他们。很努力学习,很努力练剑,打败那些没用的哥哥姐姐,老头子以为我开始安命,他开始对我好了,再有会什么事,受罚的便不再是我。但他不知道,我之所有如此,都是为了逃出那个冷漠虚伪充满铜臭的家。直到整整三年,我得到了充足的信任,我终于可以出门了。那天我打伤了跟随我出门的仆人,然后开始跑,我跟自己说绝对不要停下。”
“我跑回原来跟妈妈住的地方,那里早就空空如也。邻居说,妈妈在三年前就走了,永远长眠。我不记得自己当时哭得有多伤心,我只觉得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被挖走了,整颗心空荡荡的。三年多的委屈与苦都白受了,我找不回妈妈了。坐在妈妈的坟边呆了整整一个星期,那户人家在到处搜查我的踪迹。因为发色太过显眼,我不得不找了顶假发戴着。我想好好活着,我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我不能被他们抓到。”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走了多长的路,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掉了,然后就遇到了松阳老师。那时候正好是秋天。”
“松阳老师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浅川云初在讲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一直是淡淡地,而表情除了没有笑,也没有更大的起伏,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琉璃色的眼睛一直看着血红的夕阳,一次也没有转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看着夕阳落下最后一点色彩。银时突然伸手把浅川云初的假发扯下来,在浅川云初还来不及反应说,眯起自己绯红色的眼睛:
“再看一下。”
然后把假发塞回她的手上,迅速拎起身边的袋子,快步走了。一边走一边懒懒散散地跟后面的人说:
“走吧,回家了。”
浅川云初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假发,扯起嘴角,眯眯地笑了。
“银时,下次再这样的话,打爆你的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