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12、大宴群臣

　　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那一段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此刻历历浮现于眼前，犹记得分别的那日，他对自己说，“最多两年，朕必定接你回来，与你长相厮守！”犹记得初见的那天，他从人群中抱起自己，眼神笃定而温柔……
　　藏在心底已久不敢去触碰的过去，此刻倾数翻涌而出，嘉敏一时瘫软，伏在臂弯里，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妹妹若是难过，尽管哭出声来罢！”柳氏轻轻拍着她哀哀起伏的后背。
　　嘉敏默然哭了片刻，渐渐平静下来。用手绢擦干了眼泪，她忽而正色道，“姐姐，方才庆典上，我看到卜太医跟你说了几句话，是不是外头有什么消息？”
　　“对啊，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柳氏一拍大腿，“确实有个天大的消息呢，听说韩熙载大臣要娶妾了，就在这个除夕呐，可是他要娶的人居然不是纪莺音！”
　　“当然不是纪莺音了，经了上一次风波，他避嫌还来不及呢。这么急着纳妾，明摆就是想澄清误会呢！”嘉敏坐直起来，恢复了平日自如的神态道，“不过，娶的虽不是她，我们倒是可以帮韩大臣一把，把‘她’变成‘她’呢！”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国主在澄心堂正殿大设家宴，款待群臣。正殿两旁的回廊上，五步设一水晶宫灯，十步设一铜鼎香炉，托着佳肴美酒的宫人们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晚宴尚未开始，前来赴宴的皇亲国戚和后宫女眷们已提前就坐。这一天嘉敏特意打扮了一番，所以姗姗来迟。当她出现在大厅时，喧嚷的气氛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美得如画里走出来的女子，笑起来清澈如水，温润如玉，发髻上的金流苏随着她款款莲步轻摇摆动，衬得她愈发明艳照人。
　　“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啊！”座下臣子开始窃窃私语，只有少数几个大臣目光淡定——
　　中书舍人徐铉，手握铜樽酒杯漠然看着嘉敏，眼底不辨喜怒。
　　户部侍郎李状元，淡然品着杯中枫露茶，一瞬不瞬的眸中似在想着旁的事情。
　　知制诰潘佑大臣，洒脱地玩弄着手中折扇，落在嘉敏身上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大臣呢！”坐在一旁的庆奴不屑地耸了耸高挑的叶眉。
　　就在这时，殿中礼乐齐鸣，金鼓三响，余叁拖长了声调念道，“国主驾到！”众人纷纷起身，面向御座行礼如仪。
　　李煜身着九龙十二章华服，步履轻款地登上御座，面向众人优雅地一挥衣袖，“众卿请平身！”
　　大家纷纷落座，李煜朝座下一侧望去，见嘉敏一身精致妆扮，他露出赞许的微笑。

　　曼妙的丝竹声拉开晚宴序幕，身着翩翩彩衣的舞姬们鱼贯而入，舞步轻移，绸带纷飞，好一派眼花缭乱。酒过三巡，座下宾客都薄有几分醉意，南唐文臣最是附庸风雅，相互间竟对起诗来。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这句诗用在今晚，最是恰当不过了！”李状元曼声笑道。
　　“是是是。”旁边另一个面泛红晕的大臣附和道，“如今朝内的舞姬是越来越出挑了，依我看——那是肤如凝脂发如绸，含情一笑醉上头！”
　　这句诗直白露骨，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徐铉也半是戏谑地看着他道，“张兄，今天幸得韩大臣不在，不然你这句诗又得被他大批一通了！”
　　“韩大臣才没空理我呢！”这位姓张的大臣带着醉意笑道，“今晚韩大臣不是娶妾么，这时候，他肯定早抱着美人过春宵去啦！”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嘉敏听到他提起韩熙载，嘴角略微轻扬。抬眸朝窗外望去，夜幕上一钩新月，眀晃得发亮。“真想看看韩大臣揭开盖头时是怎样的表情呢！”她心中暗想。

　　“郡主，请容老夫敬您一杯！”这时徐铉端了酒杯走到嘉敏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郡主远道而来，定然不习惯南唐风物，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向我侄女庆奴请教！”
　　含威不露的话语，明显暗含着警告。嘉敏淡然一笑，盈盈站起身来道，“徐大臣客气了，嘉敏初来乍到，确实有不少东西要向庆奴娘娘学习呢。”说着端起酒杯谦谦然与徐铉交相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晚喝了不少酒，待徐铉走后，嘉敏用手略撑着头，隐隐觉得头晕。
　　“郡主。”这时余叁走过来道，“国主让奴才来告诉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就不用再喝了，他会帮您挡着。”
　　嘉敏闻言朝御座方向看去，只见李煜面色温润，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她不禁心头一暖，却垂眸下去不敢再看。

　　这时穿着红袍的礼官走到厅堂中间，面带喜色地唱报道，“吉时已到，请移步至厅外观赏烟花！”话音未落，仲寓与一帮亲贵大臣的孩子们已欢呼雀跃着跑了出去。众人也纷纷起身，簇拥着朝厅外走去。
　　嘉敏一回头，见高阳怯怯地缩在原地不敢挪步，知道她是害怕爆竹的响声，于是走过去牵起她道，“高阳别怕，姑姑帮你把耳朵捂住，你就听不到爆竹声了，好不好？”
　　“嗯！”高阳露出笑脸，开心地点了点头。

　　甫一步出厅外，就听到一声花炮惊响，众人纷纷朝那夜空看去，只见一束满天星刹那飞入云霄，随之散开的烟花如九龙入云，映红了浩瀚星空。
　　李煜转身侧眸，见嘉敏蹲在高阳身边，陪她正看得出神。灿烂的烟火映着她俩红扑扑的脸庞，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嘉敏！”李煜走过去，俯下身轻问，“今晚，就留下来陪朕和孩子们一起守岁吧？”
　　语声和暖，如春风拂面，嘉敏正不知如何回答，身后的庆奴忽然插嘴进来，“国主，依照礼制，除夕只能陪父母妻儿守岁呢。”
　　李煜含笑回眸，“庆奴，平日你不是最看不惯这些三纲五常的吗？今日怎么计较起来了？”
　　“其实庆奴娘娘说的在理呢，嘉敏……”话还没说完，就对上李煜突然看过来的灼然凝眸，令她一时语塞。
　　“罢了！”李煜面色稍缓，“如今母后和娥皇都走了，你们就是朕的亲人，都留下来陪朕一起守岁吧！”

　　典礼结束后，众宫眷宾客纷纷散去，澄心堂撤下光辉四射的八面莲花灯，换上小巧的朱雀灯。烛灯轻柔，映得一室和暖如春，室内焚着淡淡的龙涎香，让人恹恹欲睡。
　　仲寓和高阳伏在李煜膝头，大概是方才宴会上玩得太累，两个小家伙还没等到敲新年佛钟就睡着了。李煜轻手抱起他们放到床上，庆奴也走过来，小心地给他们掖好被子。
　　嘉敏靠坐在软椅上，渐觉酒劲上头，四肢乏力，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不一会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头一偏，发髻上的流苏金雀钗略略松动，几乎要掉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一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