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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凤鸣高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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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书桌前面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顾北有点焦躁的走过去。含蓄是一种顾北不能欣赏的美德。尤其不能忍受一个大男人的‘含蓄’。有话不直说,三拳打不出一个p来,这种人要么顾北老死不相往来,不能不来往的就进行暴力教育彻底改造。赵小初没感觉到一片乌云移动到了头顶,他右手拿着刻刀,左手举着个‘洋葱头’正在发呆,左手食指上殷殷的渗着血,慢慢积成一大滴,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操!傻了?顾北掰开小初的右手,把小刀拿出来放在一边,这两天没吃肉啊?
哦?小初反应过来放下水仙,把手指伸进嘴里含住止血。
顾北一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他的下巴打开,迅速捉着手腕把那只手拖过来,卡着食指两侧的小动脉止血。你没事吧?知道有毒还往嘴里送?今天考傻了?
小初呆呆的乐,没有,还成。
真还成?顾北有点不相信。有事儿说事儿,别装孙子啊?你们专业一早就号称‘□□’,专门把人往疯里整的。你别好的不学,学那想不开的,什么事儿都有办法。说我听听。顾北没有夸张,小初他们专业传统上奉行近乎残酷的精英式教育,每年招收率很低,淘汰率却非常高,原因也千奇百怪:最后总平均分不够85分没有学位,单科一门不及格没有学位,英语在毕业前没通过六级考试没有学位,有处分纪录特别是因为考试作弊受处分的没有学位。。。。。。在这种压力下,很多学生精神压力都很大。素来有一年一‘半疯’,三年一跳楼的美誉。
顾北留心看小初的脸色。创可贴呢?
没有。小初老实的回答有点欠扁。
顾北翻着白眼又卡了一会儿,眼看着伤口凝住再也没有血流出来才松了手。他去小水房洗了个手,又拧了个干净毛巾回来给小初也擦了擦。看着小初又拿起来那个葱头,顾北警告的说,消停点行不?
小初笑,小心就没事,刚才我没听见你来。水仙一定要把花芽暴露出来再养才能开花,再不弄好就太晚了。顾北皱着眉头没再拦他。小初用的是一把几乎在他成年以后再也没见过的黑铁制竖式铅笔刀。事实上小时候他也很少用,那时顾南的耐心很好,每天削好一把铅笔,自己和弟弟平分。后来很快就有了钻笔刀,自动铅笔,随后那种小刀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顾北没想到居然又有机会再次看见。小初耐心的一点一点用刀尖剥掉球茎的外皮,慢慢向核心靠近。被弃之不要的皮肉一片片掉在覆盖桌面的报纸上,逐渐遮住上面粗黑体的标题,□□调查小组成立...直接事故负责人免职。顾北不敢再随便出声吓他,默默立在旁边看他削水仙。一会儿小初说话了。
期中考试大家都还挺轻松的,没想到这次出了好多事。上午考高数,一个同学没交卷,把考卷带回家了。下午考物理他也没来。另外有三个同学被系主任发现考试的时候桌子里有草稿纸或者本子,他一页一页检查,说只要发现有公式,就成绩作废,算作弊。考完试,一个女同学抓着系主任哭。说,她要去死。反正不死她爸也要杀了她。
那个逃考的男生学号排在北京生的前三,女孩也是北京的,听说还是本校附中的直升生。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小初脸上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顾北知道这样的学生一般学校会做工作让他们转到B大,完成生物系本科学业。但是他弄不清小初是在表示兔死狐悲同病相怜,还是生死一线亲身感触?
大家都很紧张,可是我也听见有同学议论说这个女孩肯定不会有问题,她爸爸自己就是本校化学系的教授,本来应该给我们专业上课的,今年因为女儿在生物系才调开了。逃考的男同学也是,据说家里也了不得。外地同学都在说好像北京同学家里都有点背景,这样不公平。
顾北想起网上流传的帖子,一块石头掉在广州,砸死十个人,九个半是大款;一块石头掉在重庆;砸死十个人,九个半是美女;一块石头掉在北京,砸死十个人;九个半是局级以上干部。政府机构多在北京,盛产官僚也不稀奇,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背景了。可是赵小初不上网,多半不是开玩笑的意思,那他究竟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北京同学是不是都有背景,可是他们,你们真的跟我们不太一样。就像一冰,她很好很好,可是有时候说话我都不懂。有一次上物化实验,助教和她聊天,问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她说是刘和珍,杨德群君上的那个学校,助教也是北京的,马上就明白了,可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们真厉害,好像随随便便就进了传奇故事里似的。
顾北笑,说,这有什么好琢磨的?我倒是没想到她是那个学校毕业的,传说中专门出美女的地方。这么着吧,下次赶上机会你就告诉她,不就是一开校友会来的都是部长夫人的那学校么?我哥他们学校校友会来的都是部长。比她牛吧?
我哥?小初停了手,疑惑的眨眼看着顾北。顾北弯腰把脸凑到他眼前,顺手捏他的耳朵,看清楚了不?
小初笑,转回头继续他的手艺活,哦。那我还是不知道是哪儿是哪儿阿。不过,你要真是我哥,我妈,我妈一定很高兴吧。
顾北这会儿真确定这孩子肯定不对劲了,虽然顾北不会修水仙,却也见过开花的,那根茎不可能给扒成这样。表面专心致志的小初,实际上心不在焉。那个球茎在他手上从拳头大变成核桃大,现在基本上快要消失无踪了。顾北把残余的那个拇指大的小芽抢救下来,放到旁边已经装好水和几块小石子的白瓷碟里,用石子固定好。
小初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东西,似笑非笑的坐了一会儿,等看够了就站起来,自顾自走到床边衣服也没脱就躺下,抓了被子过来连头一起蒙了个严严实实。
顾北的眼睛一路跟着他,心里有点打鼓,想仔细问问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又怕激着他,真弄出个好歹。他随手关了灯走到床边有点拿不定主意,走?还是不走?该怎么办?
半天小初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试探了一阵,摸索着抓住了顾北的衣襟。顾北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今天不走行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顾北顺着他的手劲儿在床沿上坐下,对突如其来的请求心里诧异。他一直在想,赵小初说了一大堆意识流的话,现在又躲起来不敢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情之请难于开口?
可是很快顾北就明白过来,黑暗和封闭其实是赵小初能够安静连贯的叙述这个故事的掩体。或许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听他讲过什么,他习惯了在黑夜把自己独自埋起来,有什么话,讲给自己或是在黑暗中聆听的双亲。今天顾北忽然闯了进来,即便小初有诉说出来的欲望,他仍然需要把自己放在一个能够安心的环境里,如此才能获得足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