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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

  •   “林姑娘,紫鹃真的不是有意害您,紫鹃只是不忍看二爷为您伤心至此……您或许不知道,这几年来,二爷一直念着您,想着您,盼着您……”

      已经过了小半月,脚踝处的疼痛依旧隐隐约约,就如心深处隐藏的那丝纠缠一般,时不时袭上心头,不再那般刻骨铭心,却也总难忘却。

      林黛玉倚在小几旁,听着紫鹃的殷殷之语,盈着双眸,沉默不语。

      康嬷嬷不知自家姑娘为何如此看重一个被贾家发卖的奴婢,还专门派人将她赎了出来,带到自己的庄子里养着。本来这贱婢胆敢污蔑自家姑娘的名节,康嬷嬷该是恨不得叫人将她拖下去打死,可此时她更担心自家姑娘——从贾家回来,姑娘就不开心了。

      “紫鹃……贾素瑶,真的没跟你说什么?”过了半晌,黛玉才发问,问得很轻很轻。

      “贾……贾素瑶?”紫鹃愣了愣,仿佛才反应过来,贾府里头还寄居着这么一个低调而尴尬的人儿。

      看来,再问更多也是无用。

      林黛玉摇了摇头,扶着康嬷嬷的手,缓缓起身:“嬷嬷,我们回去吧,她就留在这里吧……好好待她。”贾素瑶的“投名状”,果然如迷雾般隐晦;而自己的“拜谢帖”,也只能仅此而已了。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嘱托:“回去之后,就说我要养伤,谁都不见。过几日就是甄姑娘的生日,除了那个攒丝的镯子,再配一套缅玉耳坠吧。我这样子,定是无法到府祝贺的。”

      之后,林黛玉闭门养伤,名正言顺地避过甄华莲的生日,避过那针锋相对的刺头儿小才女的又一次咬牙切齿——甄姑娘的生日宴上开了诗会,甄姑娘以一句“深昏蜡染蓬”一举夺魁,本该是得意非凡,可是史侯家的大姑娘却心直口快来了一句:“据说林家的那位姐姐诗才冠绝京城,可惜受了伤,这次没来。”

      这话说的甄华莲差点直接甩了脸子,也让陪着史大小姐的另一位娇客倍感无奈——一句“你个呆丫头啊”,自然叹自静雅端庄的薛宝钗之口。

      自然有人打探了消息,回来绘声绘色地学给了黛玉。黛玉无奈苦笑,却又好奇:“甄家与贾家闹腾成这样,为何史姑娘和薛姑娘还会前去甄姑娘的生日宴?”

      提起这茬儿,康嬷嬷摇了摇头:“您是不知道,自从您那日回了家,史大姑娘也被史侯爷接回了家里;倒是这薛姑娘有些意思,虽说仍然住在大观园里,可是事事都是跟着史姑娘的——有不少人暗地里笑话史姑娘不懂规矩,带着个商家的女儿到处晃悠,真不怕自降身份。”

      ……宝姐姐。

      不自觉地抚了抚心口,黛玉摇头:“薛家祖上也有爵位,那些人这么说,真是过了。”

      康嬷嬷也叹息,作为奴婢,总不好把那句“人走茶凉”说出口,拐了弯儿道:“薛家大爷打人那案子确是压下了,但金陵没几个人不知道的。”门阀的消息,总是传的快的;薛家这代的直系男丁,早被呆霸王连累得落了个纨绔之名,自家的小姐,也连累得更被人看清。

      眼见黛玉又流露出一丝黯然,康嬷嬷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差点儿忘记告诉您,霁大爷最近又得了赏,新贡的那道药方,据人说,顶上边关千军万马之效呢!”

      “哦?怎么回事?”林黛玉的眼睛亮了亮,待康嬷嬷细说。

      事实确实如此,林霁风进贡的三七草又配成了一副药,可解冬天边关将士皮肤皲裂、深裂至骨的痛苦,但实际上配出药方的人么——

      “我这次可是沾你的光了。”茶楼里,林霁风看着风尘仆仆的萧若繁,打趣着,“呦,这么急做什么,怕赶不上封赏?放心,萧侯爷研制出这‘消痛膏’,造福万千将士,可谓以百草为大齐江山筑起一道坚屏,皇上绝不会忘了你那份儿的。”

      萧若繁只得苦笑再苦笑:“霁风,皇上为何急召我回来,你我都清楚——真是进退维谷。”

      林霁风摊手,表示自己极为无辜:“为何?难道不是为了封赏侯爷?”

      “封赏”?若不是书香门第的家教良好,萧若繁真恨不得狠揍这混账一顿:“封赏为名,勒令我回来‘安分守己’是真……这该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一向不希望我参与政事,可这次……”

      林霁风将一桌子瓜子核桃松子推到他跟前,顺口接下去:“这次你表面进贡药方,依旧行医师之职;可是实际上,刚好戍边的镇国公并众参将携将回京述职,手握实权的边将都会牢牢记着你的好,亲自上门拜谢的也不少——可没人说只有武功可以收军心,大夫以德服人,不正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林睿要是知道自家这侄儿把兵法歪解成这样,哎……

      就算医者仁心以“收军心”,萧若繁依旧是那个连瓜子都不会嗑的贵公子,只能喝茶:“太皇太后定是要狠狠骂我一顿,不过皇上……”

      买来的点心没人赏脸,林霁风干脆自顾自地吃,咯嘣咯嘣:“赏了你也赏了我,证明他心情不错,也从侧面表明他的态度吧……他并不介意萧家再入朝堂。”

      皇帝也没什么可介意的,萧若繁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就怕太皇太后这次召我回去,意在……指婚啊!”

      弄月公主刚刚过了十四岁,本朝女子约十五岁行荓礼。也就是说,弄月该嫁人了。若是依着皇家的意思娶了弄月,他的抱负也只能成为下半辈子镜花水月的思想包袱。

      林霁风嚼着满嘴的东西,眨巴眨巴眼睛:“前几日,镇国公老夫人进宫,在太皇太后跟前狠狠夸了你呢。”既是恭维,也是暗示,不管太皇太后是如何想的,萧侯爷制出的药膏,切切实实投了边关数万将士的心。

      这位镇国公老夫人就是那日在桃花筵上救了黛玉的蓝老夫人。林家与蓝家结盟,顺带牵起蓝家与萧家的线,再合适不过了。

      摇摇头,做都做了,多想何益。萧若繁仿佛不经意地转了话题:“我记得,林表妹跟弄月公主是差不多的年纪吧?”

      “喂喂,少来打我家妹妹主意。”敲桌子瞪眼睛砸吧嘴,“别闹到最后是我妹妹抢了公主婚事——这皇家还能让?你还是乖乖打光棍儿吧!”

      也是,空有一个侯爵,无功名无职权,亲事更是毫无自由,并不是求娶林黛玉的时机——反正,照这张牙舞爪的哥哥的护短模样儿,短时间内谁都别肖想那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巧的是,忽然传来敲门声——开门,意想不到的人:“水溶,你来做什么?”

      好歹没有再次大白天的穿孝衣戴纱帽,但北静王殿下此时的装束也颇让人无语——黑漆漆的,从头到脚,就剩了那张如玉白皙的脸,被散落的发丝零落出一丝冷淡:“我来告诉你们,今天贾雨村又去告了。”

      依萧若繁的身份和林霁风的官位,可没资格天天往朝上跑;他北静王说的好听是孤芳自赏,说不好听是懒得慌,可偏偏今天上了朝,偏偏得了这个哭笑不得的消息。

      ——当然,又是告甄太傅一家,又是为了“甄英莲” 的事儿。

      林霁风扶额:“他就不能不挑着甄昭容怀孕的点儿吗?”

      萧若繁也好笑:“要不怎么报复?”贤妃娘娘当年被诬陷,可是掉了孩子的。

      ——可非得让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他是存心报复?

      “皇上怎么说?”萧若繁只关心这个。

      “派了人,往广西查这案子,还给了时限。”时限内,查清楚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若查不清楚——也就别拿这破事儿天天来扰朕的清净。

      “贾家和林家……怎么说也是有亲的。”萧若繁故意拿眼角瞟林霁风。

      “这点儿亲,比起那些有心人的刻意为之,算不了什么。”林霁风无所谓,一个说不清楚的孤女的案子,想要扳倒当朝太傅,简直痴心妄想;但是,贾雨村竟然敢直接拿到朝上告,就证明,这后面,绝对有推手。

      水溶只看向林霁风:“你管不管?”

      林霁风耸耸肩:“闲事我不管。”不“闲”的,他当然得管。贾素瑶可牵着太子的事儿,绝对不可等闲视之。

      水溶点了点头:“随便你。”林霁风在南边有人手,想插一脚很容易;而他身为北静王——醉生梦死最得朝廷的喜欢,若真“仕途经济” 了,绝对会惹恼某些人。

      看着他们一来一去,萧若繁不禁好笑:“哎,真是越发听不懂你们的话了——果然,我这种俗人,比不得你们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少来,讽刺我们没个正形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林霁风敲桌子,敲完却又看水溶——还是不解,“你今天就穿这个去上朝的?”没得个御前失仪的罪过?

      当然不可能。水溶看了看漆黑如墨的袖子:“我本想下了朝直接去‘千桂轩’,就将这身穿在了朝服里面。”所谓“千桂轩”,乃是最近红极一时的戏园子,北静王也爱去听戏,甚至还能唱上几句。

      “……这身是唱什么的?”一身黑,诡异之极。

      “荆轲刺秦。”

      林霁风抽嘴角,萧若繁扶额——水溶公子的心境,当真超脱至凡人无法理解之“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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