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孩子》迷糊小悟空

35、第三十四章

　　飞快的赶回了病房，却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韩庚愣住了！
　　盖在始源身上的被子不见了，一个护士正不慌不忙的脱着他的衣服！
　　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一瞬间，恐惧占满了整个心绪，韩庚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你干嘛？！别碰他！”
　　失去了理智，韩庚好像疯了一样，竟然不由分说的把护士推倒在地！迅速抱起始源冰凉的身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始源牢牢的锁进怀抱里！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蛮不讲理！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我是要……咦？”
　　跌倒在地的小护士抱怨着，扶着床边站了起来。可当她看清韩庚的脸时，又不禁惊讶的叫了起来！
　　“你是……韩庚哥？！”
　　“……，熙珍？”
　　同样睁大了眼睛，韩庚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小护士。
　　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长得不是很漂亮，但却十分的亲切可爱。朴熙珍，在他手术苏醒后，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直守在身边悉心的照顾他。不像通常的护士那样，只管照顾病人的身体，中文讲得很好的熙珍还会陪他说话聊天，在他沉默的时候故意讲错中文，开玩笑逗他开心。韩庚真的很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妹妹，更感谢她在那段日子里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亏你还记得我！韩庚哥，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害我伤心了好久呢！”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熙珍看向韩庚的眼里却是满满的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我……对不起，熙珍，都是我不好……”
　　低下头，除了道歉韩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之所以会选择不告而别，是因为心死了，就连他自己也以为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
　　依旧沉睡着的始源，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静得他的心都疼了，碎了……
　　始源，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这所有的苦难？我们相爱，不是吗？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分担？你一定是担心知道了真相，我会放弃治疗，对吗？可是，你知道吗？少了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你开玩笑的，韩庚哥，你别难过啊……”
　　被熙珍慌张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韩庚抬起头来，苦涩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庚哥，我蒸的是跟你闹着玩的！能再见到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蒸的！蒸的！”
　　“呵……什么蒸的？你要蒸什么啊？包子还是馒头？”
　　知道熙珍又故意说错中文逗他开心，韩庚勉强打起精神，笑着看向她。
　　“呵呵……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蒸什么！”熙珍傻笑着。她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哥哥。和两年前一样，不想看到他总是紧锁着眉头伤心难过的样子，她只是希望善良的他，每一刻都能够幸福开心的笑着。
　　“诶？韩庚哥，你在找什么吗？”发现韩庚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熙珍好奇的问道。
　　“被子呢？”
　　怀中的始源并没有什么异样，韩庚稍稍放下了心。给他重新穿好了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被子。
　　“啊！被子拿去换洗了，橱柜里有新的，我拿给你。”
　　“好，谢谢。”
　　“韩庚哥，你刚才干嘛突然冲进来把我推倒啊？”熙珍一边帮韩庚给始源盖好被子，一边问着。
　　“我……我以为，始源有什么事情。”
　　“原来如此啊！你别担心，我刚刚检查过了，崔先生的情况没有异常。我只是要给他擦洗一下身体，换新的衣服被褥。”恍然大悟的熙珍赶忙解释道。
　　“这样啊，真是对不起，熙珍。我一着急就误会了，也没问清楚就……一定摔疼了吧？真是对不起！”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韩庚急忙向熙珍道歉。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你别放在心上！”熙珍笑着，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证明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韩庚哥，你跟崔先生是很好的朋友吧？他出车祸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怎么现在才来看他啊！他都已经昏迷了两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唉……真是可怜啊……”
　　这两年来，一直都是熙珍在照顾着被诊断为植物人的始源。有时候，看着始源沉睡的脸庞，她总会没来由的心疼。这样一个家世显赫的英俊少爷，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变故，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安静的睡颜是那么的悲伤，有时……甚至会有泪水滑落脸庞。刚开始的几次，她还以为他醒了，激动得找来金医师，得到的答案却总是失望。这样反复了几次，金医师也只能无奈的告诉她，这应该只是病人的潜意识反应，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身为护士，她相信金医师的诊断，也清楚的知道这是最科学的结论。可是，当她每一次为他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一起伤心难过。
　　“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
　　熙珍的话再一次刺痛了韩庚的心，痴痴的看着始源沉睡不醒的容颜，他仿若自言自语的说着。
　　发现了韩庚的不对劲，看着他几乎快要落泪的双眼，熙珍这才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我听说，是那个货车司机酒后驾驶，才撞到崔先生的！韩庚哥，你别太难过了。你不知道，崔先生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连院长都认为没有希望了！是金医师坚持不放弃，最后终于把他抢救了过来！所以，我相信崔先生一定是……一定是吉人自有天佑！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会醒过来的！”
　　不了解真相的熙珍，忙不迭的解释安慰着韩庚。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因为，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他。他不会舍得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抬起头，韩庚微笑着看向惊讶不已的熙珍，平静的眼中有的只是满满的温柔。
　　“熙珍，他不是我的朋友。崔始源，他是我爱的人。”
　　轻轻的，却是坚定不移的，韩庚终于说出了心底早已默许的誓言。
　　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熙珍不可思议的看向韩庚。早就猜到了韩庚哥一定有个喜欢的人，一定爱得很深很辛苦。否则的话，他不会在笑着的时候，都显得那么悲伤。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能够令韩庚哥如此深爱着的人，竟然会是一个男人！竟会是她照顾了两年，一直昏迷不醒的这个男人！
　　震惊的视线不由得转向始源。当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再一次映入眼帘，被熙珍遗忘得一干二净的记忆，突然向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中……

　　两年前，那个寒冷冬日的午后。
　　临时被基范叫去协助手术的熙珍，在手术结束后，正准备赶回病房照顾还在恢复期的韩庚。由于还处在骨髓移植后的抗排异阶段，韩庚被安排在走廊深处最僻静的一间病房。平时，除了主治的基范和几名专职护士，这里是不会看到其他人的。可那一天，她在走廊转弯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墙角，脸埋在双臂之中。出于善意的关心，熙珍走了过去。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话。
　　“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是这里的护士，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熙珍有些着急。靠近之后才发现，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似乎是哪里痛到了极点。
　　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不敢轻易去碰他，又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去找医生，熙珍担心得不得了，却只能蹲在一旁，看着他干着急。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终于，男人开口了。
　　“你可以扶我起来吗？”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得厉害。
　　“当然可以。……，啊！”
　　赶忙扶着男人站起来，熙珍却在下一秒惊呼出声。
　　紧握成拳的双手，用力到泛白的关节。虽然看不到，但很明显的，指尖已深深的嵌入掌心中。血，正不停的从指缝溢出，滴落下来。
　　“你……你的手……”
　　熙珍担心的看向男人，却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再一次惊讶得目瞪口呆！
　　纠结的眉心，空洞的双眼，不断涌出的泪水布满了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医院走廊的深处，安静得可以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距离如此的近，却没有听到男人一丝哭泣的声音。难道，当伤痛到了极致，竟反而哭不出声音了吗？
　　男人无声的泪水，莫名的刺痛了熙珍的心。当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男人已经走远了。想要追上去帮他包扎伤口，却不知怎么了，站在原地的双脚竟无法挪动半步。
　　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太强烈了，强烈得在他四周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隔绝在那个悲伤的世界里，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熙珍也只有傻傻的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远。
　　紧握着的手放开了。无力的垂下，伤痕累累的掌心不断涌出鲜红色的血，顺着指尖，随着男人脸上的泪水，无声的滴落……

　　此时此刻，熙珍终于明白了。明白了男人为什么会哭得失去了声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午后当她再回到病房，总会微笑着跟她说话的韩庚哥，就再也没开口说过一个字。他那被伤痛占据的眼眸，再也找寻不到一丝笑意。
　　两年前，那个悲伤的男人就是始源！
　　“是他……是他……”
　　恍然大悟的熙珍喃喃的念着。那个时候，一定是太担心韩庚哥突如其来的沉默，才会令她忘掉了如此重要的记忆！
　　“熙珍，你在说什么？熙珍？”
　　“啊？……，没，没说什么呀！”
　　猛然被韩庚的声音惊醒，熙珍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没有吗？我好像听到你说是他。是谁？始源吗？”韩庚怀疑的看向熙珍。不知道始源隐瞒了多少事情，想要知道全部真相的他不得不一再追问。
　　“嗯？哦……是这样，我说我怎么总看着崔先生眼熟，总觉得在他昏迷之前就见过。听你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在你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就见过他。”
　　熙珍撒了谎。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韩庚哥是多么的伤心难过。那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更加的伤心难过。
　　“这样啊……”韩庚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熙珍应该不会知道什么的。
　　“韩庚哥，以后……我就叫崔先生始源哥哥，可以吗？”赶忙转移话题的熙珍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你一直喊他崔先生，我听着也好别扭！还有……”微笑着看向熙珍，韩庚真诚的开口说道，“谢谢你，熙珍。谢谢你这两年来对始源的照顾。”
　　“没关系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啊！一来，我是护士，照顾病人是我的本职工作。二来，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哥哥，妹妹照顾哥哥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突然眨着一双淘气的大眼睛看向韩庚，熙珍笑着说道，“以后，我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偷懒了！”
　　“嗯？……”韩庚没听懂熙珍的话。
　　“呵呵……韩庚哥，以后给始源哥哥擦洗身体，换衣服之类的事情，就不用我插手了吧！”
　　“熙珍……”
　　熙珍暧昧不明的语气，听得韩庚一下子红了脸。
　　“呀！韩庚哥，你怎么了？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快让我看看！”明知故问的熙珍，调皮的盯着害羞的韩庚看个没完。
　　“你这丫头……找揍是不是！”被熙珍看得脸越来越烫，无处可躲的韩庚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起手臂，假装生气的要去揍她。
　　“哈哈……！”熙珍大笑着跑到门口，“韩庚哥，你好凶啊！刚刚还说要感谢我呢！算了算了，我不跟害羞的人计较！换洗的衣服都放在沙发上，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臭丫头！你还说！不是想偷懒吗？赶快走了啦！”韩庚发烫的脸颊，已经比熟透的番茄还要红了！
　　“知道啦！这就偷懒去，我可不是碍眼的电灯泡哦！”淘气的做了个鬼脸，熙珍赶忙打开门闪了出去。
　　韩庚哥，好好照顾始源哥哥吧。你回来了，他一定不会再落泪了，一定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韩庚哥，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吧。”
　　敲了敲门，得到韩庚的允许，熙珍推开门轻轻的走了进来。
　　病房里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始源仍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仪器上显示一切正常。只是，韩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坐在床边，头垂得很低，熙珍看不到他的脸。
　　“韩庚哥，换下来的衣服呢？我拿去洗。”感觉气氛有种莫名的压抑，不敢再开玩笑的熙珍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洗手间。”没有抬头，韩庚低低的说道。
　　“哦……”
　　虽然很想知道韩庚哥到底怎么了，但熙珍还是觉得别再打扰他们才是最好的。所以，拿到了衣服，她便径直向门口走去。
　　“熙珍，等一等。”
　　“韩庚哥？有事吗？”
　　完全没想到身后的韩庚会突然叫住她，熙珍不禁惊讶的回过头去。
　　“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好啊，什么事？你问吧。”
　　“这本……是始源的病历吧？”
　　终于抬起了头，韩庚从身边拿起一个病历夹，面无表情的看向熙珍。
　　“咦？这不是金医师的治疗记录吗？怎么会在你这里？”接过韩庚手中的病历本，熙珍有些纳闷的问道。
　　“麻烦你告诉我，特别备注那一栏，都写了些什么？”完全不理会熙珍的疑问，韩庚自顾自的问道。
　　“哦，特别备注……”虽然不明白韩庚的用意，但熙珍还是开口念了出来。
　　“无过敏史，血型B，献血记录两次，骨髓捐赠记录一次……骨髓捐赠？！”念到这里的熙珍，一下子明白了韩庚的意思，不由得惊叫出声。
　　“你也不知道吗？”韩庚迟疑的看着惊讶不已的熙珍。
　　用力的摇了摇头，熙珍赶忙解释道：“我从没听说过！因为要连续记录病人的治疗情况，我们护士和查房的值班医生用的都是同一本记录。那上面根本就没有这些！这本记录我见过，是金医师个人的，可里面的内容他从来都不让别人看的！难道是，始源哥哥他……”
　　“没错。”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金医师？！”
　　原来病房的门一直半敞着，而基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两年前，学长是骨髓捐赠者，而接受的病人……就是你。”
　　慢慢的走了进来，基范轻缓的道出了那个只有他和始源知道的秘密。
　　“还记得那个除夕夜吗？就在你们回家的那天上午，学长做了骨髓配型的化验。其实，对于学长的骨髓，我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虽然你们的血型相同，但毕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能够配型成功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可就在你陷入深度昏迷后不久，化验的结果出来了。当时的我，简直可以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学长的骨髓竟然和你的接近百分之百的匹配！你知道吗，这根本就是个令人无法相信的奇迹！
　　那个时候，学长的父亲还没有阻止医院对你的治疗。然而，学长却找到我，对我说，千万不要把骨髓捐赠者是他的事情告诉你，因为他不要你有任何的负担。我原本不同意他这样做，但他父亲突然的插手改变了预想的一切。最后，我也不得不答应他的请求，将一切对你隐瞒到底。
　　可事实终究是事实。虽然瞒了你两年，却不可能永远的瞒下去。刚刚李医生拿错了治疗记录，我就知道，事到如今什么都瞒不住你了。”
　　走到韩庚身边，见他一直低垂着头默然不语，基范知道，当所有的真相一一呈现在眼前，对韩庚来说，是多么痛苦的煎熬！他的心，一定痛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基范将手轻轻的放在韩庚的肩膀上，但愿自己能够给他一些力量。
　　“韩庚哥，说实话，身为医生的我应该完全的相信科学。可在你和学长身上，让我看到了科学也无法实现的奇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骨髓配型竟然百分之百的契合，就连移植后通常的排异反应都是那么的轻微。这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让我不得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可以战胜一切！
　　那就是爱！不是吗？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学长给你的爱可以创造奇迹，我相信，你对他的爱，也同样可以！振作起来，有你在，他一定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说完，基范对一旁的熙珍使了个眼神，两人便一同离开了病房。
　　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插手的余地。只是，但愿这一次老天慈悲，不要再折磨如此相爱着的两个人，给他们的爱一个圆满的未来吧！

　　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
　　泪湿的双眸，温柔的凝视着他依然沉静的睡颜。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随着那一滴滴水晶般闪亮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涌出，滑落在他纯白的脸颊上，湿润了他干涩的双唇。
　　始源……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液，是你的爱让我活了下来。你把你的生命给了我，我会牢牢的握紧。从这一刻开始，抱着你的手，就算没有了呼吸，也不会放开；爱着你的心，哪怕停止了跳动，也不会停止对你的爱……
　　在始源的身边躺了下来，韩庚张开双臂，将始源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抱进怀里。脸深深的埋进始源的胸口，静静的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
　　始源，就让我们彼此依赖着，纠缠着，再也不要分开。
　　要活，我们一起活。
　　要死，我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