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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诫 ...

  •   第一诫

      偌大江湖。
      有策马击铗的浪子,有温柔多情的美人,有剑气当风的豪侠,有庸碌平凡的常人。
      有这些人这江湖可会有冷清下来的一天?
      不会。
      然世事无绝对。
      有些人的战场,不在江湖,而在朝堂。
      譬如他和他。
      一方是御前四大名捕之首,一方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小侯爷。
      无情,方应看。
      之于他们,江湖冷清,争在朝堂。

      展开桌上一张素笺,无情看后不禁眉间紧锁,手落于结尾印鉴处摩挲片刻——那是一柄高悬的小剑,色泽似血。全京城用这般暗记代指的人本绝不会少于双十之数,可是自从有了那个谈笑袖手剑笑血的方小侯,京畿之地,剑形暗记所代指的,唯余一人。
      小满夏收,邀大捕头田间相聚,青梅煮酒小酌一番,未知可否?
      字如其人,文采风流,虽有张狂之意显露于外,却内蕴剑气而又不失风骨,未曾想那人居然也有这样一手好字。无情微叹,确是自己随意猜度了,以方应看在赵佶眼前地位,一手好字本便是常理,倒是自己低看了他。
      取了纸笔,回信。
      仅只一字:然。

      小满。
      夏日明朗,天边有云遮住烈阳,竟意外带来几许凉意,相较前几日的烈日炎炎倒是难得适合出游的天气。坐着燕窝自神侯府出来,刚到苦痛巷口便见一满脸谦卑的男子略欠了欠身,礼貌开口:“成大捕头么?我是小侯爷派出来接引你的,请随我来。”看那人虽有功夫在身但不过是最为粗浅的横练功夫,无情放在暗器机括上的手略微松了松,看来那位方小侯爷……此行并无太大恶意。
      仅仅对那人持保留态度的原因是,这份邀约实在是太过突如其然而又莫名其妙。即便是案头上这几天能够找到的所有关于方应看的资料都被反复研究许久,也明了了那人是一个如何反复无常的人,无情还是无法思索出方应看为何会提出这样一场似是友人平日里闲暇相聚时一般毫无锐气与杀气的邀约。
      即便是思索时无情仍旧保持着警觉性,一路上纵使心内仍在默默思索方应看之意却也不忘将所经之地一一记下,却在发现所行之路不仅在城郊而且越发偏僻之时心下警惕更重几分:“不知方小侯所说之处究竟在何处?如果仍旧见不到些许诚意的话便恕成某先行离开了。”
      “那可不行,难得成大捕头光临,我这个主人家的怎么能不尽到地主之谊便让大捕头这样败兴而归?大捕头,请了。”前方小路上有一人远远行来,一身素服,却自料子上便可见其华贵,袖口处隐约有白莲绽于其上,衬上他满脸稚气真诚的笑容,格外易予人好感。无情抿了抿唇,推着燕窝超过一直在前方带路的人跟上方应看,这般行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转过眼前二三农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麦穗的香气侵入人四肢百骸,竟有一种意外的满足之感。
      看着面前的一派丰收之景和田间忙碌的农人身影,无情眼底有微小的笑意缓缓扩散开来,本想转头说些什么的方应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平日里寒傲似冰之人有的是一双比最多情的江南女子还要美的眼,当那样的一双眼中有清澈笑意映入眼底,即便是平日里阅人无数的小侯爷也为那一瞬间的美所惊艳。多情总被无情恼,可眼前之人是否真能无情?情之一字最为复杂,私情是情,公情是情,小爱是情,大爱也是情,为天下苍生是为公情,是为大爱,本就不会属于一个无情之人。这般名字,倒也有趣。
      收了打量目光继续在前带路,三转两转后无情竟在大片的农田中看到一凉亭伫立,万金中的一抹高出麦穗许多的天青之色,竟是格外显眼。顿了手上动作,直接顺从心中所想,开口问道:“小侯爷可否回答成某此处为何会有这一角凉亭?”闻言方应看眸中笑意深了几许:“以大捕头的才智又怎会不明钱权两字之能?而这想必也是这世间这么多人对这两样东西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亭内。
      沉默的气氛自方才一问一答后便一直持续到两人入亭之时方才止歇。桌上早有一盘青梅摆放妥当,自两人入内时樽内也已开始隐隐散发出酒的醇香,无情眼中带起一丝讥嘲之意,开口:“真不愧是小侯爷,什么事都有人替你安排妥当,倒是万事都不劳你费心了。”正倒酒的人闻言动作一顿便顺着话打蛇随棍上,笑言:“在下不正在为大捕头斟酒,这般说法实在是受之有愧。”无情抿唇不语,对待这样一个油盐不进之人,一时间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令那人脸上变色。
      看面前之人接过白玉盏浅酌的模样,方应看的思绪一时飞远:上元节,花灯会。少年王侯神采飞扬,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朝气,漫不经心的四处闲逛着,却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只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人。
      成崖余,成大捕头,无情。
      明明一袭素白,却硬生生压过那许多艳丽服色不止一筹。有些时候,仅只一眼,便注定沦陷。
      看气氛越发冷清不由打开话头:“其实今日邀大捕头前来小聚,皆因方某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大捕头应允。”“什么事?”语音清泠,并无多少情绪在内,反是按压住燕窝扶手的力道紧了一紧。方应看不由苦笑自己的眼力,如果自己没注意到心里估计反倒会好受些,这般反应还真是令自己伤怀。心内这般想着,脸上却未露出半分,自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桌上,反手推到那人面前,笑意越发显得天真三分:“还请大捕头收下此物。”看人反手推过来的木盒,无情眸色略沉,木质纹理清晰,隐有清香,显是紫檀无疑,又有什么会是那个小侯爷想要让自己收下的?最近有桥集团一直没有太大举动,与京城各方势力之间并无冲突,难道,是风雨前的平静,而现在眼前这个小侯爷再也耐不住了?
      神色间未曾有太大变化,将置于桌上木盒叩击几声,响声绵密,并无机簧在内。那么,不是暗算?思索片刻,出于对自己判断的自信和现在并不是眼前之人硬对上神侯府的时机考量,打开了眼前狭长的木盒。之后的声音却有些许诧异:“扇?”
      展开扇面,光滑绵密的绢丝触及指尖却又隐有温润质感,工笔随意勾勒出几朵白莲绽放于其上,却不存雕琢之意,反有天然去雕饰之美。
      方拾白莲莲子心,随船舟行藕花青。怎知绝崖雪莲寞,莲本无心余多情。
      扇面旁有一诗题于其上,读罢,无情微微蹙眉,这诗……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有些许奇怪之处却又无法言明。略过心中奇异感不提,阖上扇面,眸牢牢锁住对面那人:“小侯爷送上拜帖邀成某一聚便是为了此事?”并非为了家国天下,朝堂相争之事,无利不起早的方小侯爷会无缘无故花上大半天的时间邀自己青梅煮酒,所为不过是送出这把扇子?这般可笑之事……没有相信的价值。
      观人不语眼中却讽意越盛,心下明了是为何事,端过给自己斟上的酒一口饮尽:“自然也是为了请大捕头以及六扇门中人不要插手最近六分半堂及有桥集团内部的一些人事变动,这柄扇子不过预先支付的酬礼罢了。”
      沉思片刻,无情方才开口:“只要你能保证不会干扰到京畿之地的日常秩序,我可以应你。”有桥集团现正如日中天,更何况此事还牵扯上了六分半堂,此时正面相抗两方联盟,是为不智。喜色染上眼角眉梢,话里也带上了飞扬的喜悦之感:“大捕头这是答应了?”将扇子放入盒中推回:“此事我已应下,此物还请小侯爷收回。”方应看心下有些许狼狈,年少时缘铿一面,直到近日入殿偶遇方才知道那时惊鸿一瞥之人正是与自己作对那么久的人——四大名捕之首,无情。从知晓他的身份开始便知道自己与他再无同路前行的可能,那人眼中看到的是万民,而自己看到的,却是天下。
      而现在,这柄扇子不过为留个念想,即便这般简单的目的都无法达成吗?心下不由发了狠:“这扇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言罢转身离去,再无留意。
      独留亭内之人静立片刻,终究还是收了桌上木盒独自离开。
      事后被派来的下人按小侯爷的命令细细将亭内找了一遍,只找到了残酒半壶、两只白玉盏和一盘未动过的青梅,将之一一汇报于小侯爷之后抬头转身离开的一瞬他竟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主子眼角眉梢尽皆染上笑意的容颜。不是一贯的天真稚气单纯无害的笑容,而是仿佛由于内心的喜悦溢满则出而控制不住流泻于脸上的笑意。

      都言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却有些人宁愿以江湖冷清换一世朝堂。
      他以一己之身为万民谋服,他以一己之身谋夺天下。
      两条截然相反的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天为谁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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