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林远卿

93、番外 渡船之上

　　“……今日，少恭倒是极有兴致。”

　　自寂桐，亦或是巽芳身死下葬，已然是三日过去。

　　她此半生，也算得上是为欧阳少恭颠沛流离，十分辛苦。只是最后，却叫人叹惋。

　　或许有爱恋，或许有怜惜，但她却谈不上对欧阳少恭有多么了解，亦是无法信任。

　　多年前的欣悦，被背叛之后的怨恨绝望，得知她一路流离的怜惜，她最后都不愿承认的怅然……这般复杂纠葛的感情，都随着这流水，这落花，宛然归去。

　　渡船之内，欧阳少恭闻言浅浅一笑，抬眼看着来人。

　　“你来了。”

　　揭开帘幕的女子五官隽秀，周身淡漠锐气被一个浅淡而柔和的笑意冲散，变得温润似水。她缓缓走了进来，看着短桌之上的小坛轻轻蹙起了眉，浅声一叹。

　　欧阳少恭……真的是极少饮酒的。尤其还是……自斟自饮。

　　“……你，还是……放不下么？”

　　“……不。便如你当日秦始皇陵所言，无论是爱是恨，都不是一个人能负担得起的……”欧阳少恭浅抿一口酒，低声说道，“既然她已赴轮回，这一切……如若不放下，又能如何呢？”

　　他随后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眉间却难掩寥落。

　　“……”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自嘲。殷别离并未回答，而是慢慢走到矮桌之前并膝坐下，轻巧地伸手拿过一个空杯，而后将酒给两人满上。

　　“别离？”

　　“一人饮酒未免寂寥，……我陪着你。”

　　见着她拿起酒杯，蹙起眉静静饮下，却稍稍露出有些怔愣的神情，欧阳少恭不由失笑，眉间寥落也淡去不少。

　　“这‘流香’并不性烈，我也并不是想一醉方休……”

　　“……”虽是误会了，但她十分镇定，当作没听到方才略带取笑之意的言语，而是轻声说道：“流香……酒香宛若流水飘荡，又留存于唇齿间眷恋不去……倒也真是名符其实。”

　　“……不过闲暇时自酿，未想得居然得此赞誉，见笑了。”

　　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微绽出一个笑来。既然知他并非求上一醉，纵然寥落却并不伤情，她也是放心了许多。

　　再满上酒，与他举杯致意，而后一同缓缓饮下。

　　渡船仅仅是停在水面上，并未移动。只是水波荡漾，烛影摇红，更衬得厢房内对饮的两人温润美好，不似凡人。

　　她此前并未饮过酒，只是因不愿看他一人难过便决意相陪。本已做好呛烈的准备，却未料得此酒居然如斯温和，并不如她想象一般。而且唇齿留香，叫人难以忘怀。

　　便如……对坐酿出此酒的那人一般。

　　不知不觉，他们亦是对饮了许久。眼前一切都染上了一丝柔光，稍感朦胧，不似在这渺渺凡尘之间。

　　她停了一停，仍是不知为何，竟然冲动地又问了一遍。

　　“你……还是在意的，是么？”

　　“……”怔了片刻，欧阳少恭便也明了了她的意思。他浅浅抿了一口酒，低声说道：“纵然她亦如这凡世之人一般，背弃于我。……只是蓬莱之时美如梦幻……亦是我多年以来……少有的安宁之时。爱恨纠缠至此，若说不在意……又何尝不是欺骗自己。”

　　“……”

　　“无妨。时光荏苒，总有一日会将这些亦统统损毁，不复当初。我也……”

　　他眼底有着极淡的怅惘，深深的沉静和莫名的释然。浅浅抿酒之时，长长的睫羽将那双深邃的凤眸掩盖，她却仍能查知那深深掩埋之后的情感。

　　忽而那双半阖的凤眸有些惊愕地抬起，怔怔地望着她。

　　那张文雅俊秀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近在咫尺。她恍然了片刻，才发现居然是自己起身，半身横过短桌靠近。左手撑地，右手微微抬起，似触非触地挨在了那微微皱起的眉心。

　　“你……？”

　　她迟疑片刻，却不知为何，并未将手放下，而是缓缓将其抚开。

　　这个人，不适合如此的神情……他应当是宁静的，温润的，却又孤傲的……

　　那对眉，应是如远山一般随云雾而舒展；那双眼，应是如春风一般绿过这江南水畔……

　　不应当，被纷繁的怅惘叹息所遮蔽，掩埋……

　　她似乎不复平日冷静，亦无法好生思考，只是有些怔愣地凝视着他。看着那眉轻轻舒展开来，那黑眸之中惊愕与怅然缓缓褪去，浮上有些失笑的温柔，她也不由浅勾唇角，浮起了一个笑容。

　　温柔愈发深刻入骨，带着淡淡地笑意，愈发专注起来。看着风华一点一点在烛光中尽展，她心中微动，奇异的情感缓缓浮现，而后愈发难以自制。

　　“你……醉了。”

　　“……别这样看我。”

　　她恍若未闻，如梦呓一般地说着，而后右手自眉间划过，虚虚遮住了那双深邃而满是柔意的眼。

　　每次看见他这般的神色，便会心生动摇，无法再维持心底的平静。

　　这种无法自控、让人心慌，却又充满温柔的异样感觉……

　　可真切地感到那双刻骨温柔的凤眸消失在视线中时，终究又觉得缺少了什么。她停了片刻，又忍不住将手微微移开，再度喃喃自语。

　　“……别这样看着我……”

　　纵然她这样说，那双流光凤眸亦只是愈发专注温柔。眼中映出她有些怔然的倒影，分毫不移，如潮水一般的情意暖意缓缓将她淹没至顶，再难挣脱。

　　恍若被吸引，又恍若不甘他的依然如故，她缓缓靠近，唇缓缓挨上了那让她不由自主的眼。

　　感到那纤长睫羽似乎受惊似的微颤，眼眸浅阖……

　　——这样，就无法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了吧……

　　她轻轻笑出了声，心下漫然想着。唇微微抿起，微痒的感觉便慢慢传来。

　　再过得片刻，她忽而感到发上传来轻微的抚摸之感，而后发簪似乎被取下，长发如瀑布，亦如流云，沉沉地压了过来，斜倚在颊边。

　　眼前所见愈发暗了下去，那个人却愈发清晰起来。他退开了些许，深邃的凤眸亮若晨星，便再次映入了她的眼帘。

　　“……你……”

　　唇角微微勾起，暗影之中，他笑得愈发温柔，凤眸半阖得婉转，似是还有几分妖异的意味。发上抚过的手微微施力，她随之而轻轻俯首，唇上便传来了几分柔软之意。

　　淡淡的酒香，似又含杂了些许经年不散的药香，混在一处，在唇齿间流转，缠绵且温情。她轻轻叹息一声，似乎觉得这种亲密十分让人眷恋，便始终轻轻摩挲，不肯离去。

　　不知何时，在微弱力道的引导之下，她已然绕过矮桌，整个人挨在了他的身前。对方气息离得十分之近，让她不由愈发晕眩，纤长的手指缓缓向下，抓住了他胸前宽大的衣袍，而后微微用力，便在其上留下了几个迤逦的皱痕。

　　纵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仍舍不得这份气息纠缠的亲密与温情。

　　感到那唇上的温润柔软微微离开，她带着颇有几分恍惚的笑意，追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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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待她微微转醒之时，便见到自己与他居然衣着松散，肌肤相亲，侧身躺在渡船厢房的床榻之上。

　　似乎感到微微有些目眩和不可思议，眉心微微蹙紧，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赧然还是恼怒。

　　尽管知晓了自己喜欢他，并且已经许下一生，但她从未想过，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

　　过往滴酒不沾，她也不知只是稍饮了一些，居然就如此放浪形骸。

　　不过……

　　看着交缠在一起的乌黑青丝，似乎在不分彼此，她稍稍愣了下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缓缓地沉静了下去。

　　上身环绕的手臂微紧了些，那人带着轻微沙哑的声音十分缠绵，从额上传来。

　　“别离……醒了？”

　　“……嗯。”

　　PS：和谐版什么的……大家随缘=u=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