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林远卿

82、峰回路转

　　第八十一章峰回路转

　　“如此说来，娘娘是否愿将我半魂还复于我？”

　　欧阳少恭面上未见动摇，反而是低声一笑，言语有礼而恭敬，只是语意却十分犀利，直入人心。

　　“……”

　　女娲并未出声，而是陷入静默。

　　他此言却也十分巧妙。不去问百里屠苏之意，亦不去问风晴雪或是其他同行之人的意思，反而问向女娲。

　　魂魄本来便是他的，更何况若是与他本身相合，焚寂之剑便也算得上是废了，女娲既然不想让伏羲得到，又是多年封印，只怕也乐见其成。只是若是她就此答应，无论是众人道义上的责难，又或是百里屠苏的生死，自身子民的愿望……全部都会由她背负。

　　而若是不答应……魂魄本便就是他的，女娲又有何理由，能冠冕堂皇地拒绝呢？

　　只有……

　　“……若是多年之前有缘法，能除却凶剑之一，又能看故人魂魄回复完整，吾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如今……却也要相询这另一半魂魄之意。”

　　“哦？若无我魂魄，他便早已是个死人……此番娘娘却又说要看百里少侠之意？”欧阳少恭轻笑一声，却没有丝毫笑意。

　　“……两处各执半魂，又何尝能说哪一位便不是太子长琴？”女声极为沉稳，并不以为杵，而是缓慢说道。欧阳少恭闻言浅浅一笑，幽深的凤眸注视着旁边神色仍是十分混乱复杂的百里屠苏，轻声说道：“哦？不如娘娘问问百里少侠，他——是不是太子长琴？”

　　“苏苏……”

　　女声并未出声询问，反而风晴雪看着百里屠苏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这一声似乎惊醒了他。黑衣少年停了停，声音愈显干涩，却仍十分笃定，并不见悔意，一字一句说的极为分明。

　　“我……并非太子长琴。而是……百里，屠苏。”

　　他从不曾认为自己是太子长琴，又何尝愿意骗人？即使……

　　即使是为了活下去……

　　“呵……百里屠苏此人从未存在过——过去没有，现在未有，将来也没有！”欧阳少恭轻声冷笑，似乎觉得百里屠苏所言极为荒谬，“以我半魂为凭，与韩云溪半魂构成的魂魄，本便不存于这个世间！”

　　“一半仙魂一半人魂……哈，两边俱为残缺，还能称得上百里屠苏是存在于世间么？”

　　“欧阳少恭！百里公子也并非本意，而是有所因缘。当初亦是因为你才灭族身死，就算那半魂是你的，你未免也太过了——”

　　却未料得先激愤出言的不是极其喜爱百里屠苏的风晴雪与襄铃，却是红玉。欧阳少恭闻言面上笑容更深，唇角挽着的弧度愈大，而神色却愈见冷定。他正待说些什么，却感到右手的长袖被微微扯动了一下。

　　他微微转眼，只见裙装女子神情肃穆专注，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张略带担忧神色的脸庞之上红唇微动，他略微一怔，便暂且压下欲言之事，轻轻叹了一声，面上幽深而冷淡的神色也缓了不少。

　　“……不知娘娘可知有何法，可将百里少侠半魂还于少恭，却又不损其命呢？”

　　她这番话虽然或许希望渺茫，却是缓下了如今剑拔弩张的气氛。殷别离面上十分镇定和缓，看着听闻此言之后，众人面上带些希望的神色，心中不由暗叹。

　　只余半魂，且经历了血涂之阵……太子长琴尚可渡魂，只因其尚属仙灵，就算被永去仙籍打下轮回，却并未真正散去魂魄只余命魂，从此变作凡人。他魂魄之力何等强大，自然可千载不灭。

　　可百里屠苏余下的魂魄不过是属于人的半魂……经历血涂之阵不入轮回，只怕也不能支持一次次渡魂，只能化为荒魂还道于天。

　　就算能够支持，只怕以百里屠苏的心性，也未必会做出此等抉择吧。

　　“……”女声沉默了片刻，才复又缓缓说道，“历经血涂之阵的魂魄，无法再轮回往生，只能……化作‘荒魂’……”

　　“荒魂？！”风晴雪有些怔然。纵然方才女娲亲口所说，当日欧阳少恭是以血涂之阵将焚祭剑灵引出，而后又封印到了百里屠苏的身上，但她此时将事情联系起来。旁边方兰生并不懂此间之事，见着风晴雪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出声问道：“荒魂？那是什么？”

　　“荒魂……就是会直接消散……再也没有了……”

　　“什么？！”

　　“荒魂不可进入轮回之井，否则一样要灰飞烟灭……”女声也继续解释道。众人不由怔然，襄铃也是瞪大眼睛，自言自语道：“那、那岂不是说，屠苏哥哥……”

　　“……除非……”
　　“除非？！”

　　“除非……使用“渡魂之术”……”
　　“何谓渡魂之术？”

　　见着似乎有几分希望，红玉不由出声问道。

　　“……三魂七魄同世间万物并无不同，亦有清浊冷暖，且如身体发肤乃是天生，魂魄之性亦不可改变。”

　　“荒魂，若能在消散前，寻到同其相似的生灵魂魄，便有可能将对方身体与魂魄据为己有，即是取而代之，对方的记忆将不复存在……”

　　听着女娲娓娓道来，居然是这般方法，众人面上都有几分动容与苍白。而欧阳少恭却此刻神色不动，漠然不语，只是似乎也不像他表面那般从容镇定。

　　……千载渡魂……又岂是短短数言便能说清？

　　他人只见到此术是如此邪恶，夺人性命于无形之间，又怎知渡魂之人亦是在这千丈软红之中跌跌撞撞，从未圆满？

　　殷别离心中隐痛，却只听百里屠苏忽而抬首质问：“这，与杀人夺命有何两样？”

　　“却是并无不同……只因那个被夺取的生灵，无论仙、妖、人、兽，必须是活着的……”女声虽然仍旧肃穆而和缓，却在此时隐带叹息，“此即为渡魂之术，以此法可跳脱轮回，不断获取新的□□与寿命，直到荒魂的魂魄之力耗尽，便再也无法渡魂……”

　　“然而，即便寻到相合魂魄，施展起来亦是凶险万分，须以极其强大的精神之力压制对方，否则荒魂和对方只能落到玉石俱焚、两两消散……”

　　……未料得，居然是如此凶险。

　　当日欧阳少恭与她说到此事，却也只说了这渡魂之术究竟是如何残害他人，从未提起他千载渡魂是如何惊心动魄。

　　想必以他之傲，自然也不屑于与人说这些，博取同情之意。

　　“命运脱序，终不得再返常道……”女娲轻声而叹，似乎有些悲悯，又似乎是看遍沧桑的漠然。她复又峰回路转，言道：“但亦不必就此绝望，血涂之阵乃铸剑师襄垣一手所创，后世之人如何承袭，仍难以知晓其中真正隐秘，或许，另有途径能够让历经阵法的魂魄不至化为荒魂……”

　　“！！！”

　　原本以为并无希望，只是为了和缓气氛的裙装女子此刻亦是十分惊讶，猛地抬头想要看着说这番话的神灵。

　　只是眼前所见，只有一名呆立在原地的灵女。